第二十九章 千錘萬鑿出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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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

    誰在叫我?

    連生想要睜開眼睛去看,可眼皮沉重,如何也睜不開眼。

    但聞遠處轟響如雷,冰裂聲、怒吼聲和少女的清叱聲不時傳入他的耳中,連生心想,許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公子,快醒醒!”

    近在耳旁的焦急呼喚,清晰而又真實,絕不是自己的幻聽。是誰?是誰在叫我?連生想要睜開眼睛,可他太累,已經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他隻想好好的睡一覺。

    好奇在此刻已不重要,無論誰在叫他,都已不重要。

    “吃下它,你就會好起來。”

    連生昏沉之際,隻覺一股辛烈熱氣湧入口中,沿喉入腹,體內如被萬千團烈火焚燒。

    一團熱氣在體內遊走,他漸漸感受到了疼痛,壞死的肌肉緩緩恢複活力,潰瘍的皮膚迅速愈合,腫脹消除,紅斑退去。轉眼之間,瀕死的連生又活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豁的坐起身來,隻覺左手又癢又麻,不由凝神看去。隻見自己左手晶瑩剔透恍若無骨,一顆血珠在內裏懸浮,一半為黃一半為藍,彩光四射。

    “公子不必驚慌,那是神血。”連生聞聲看去,隻見靜靜倒在他的邊上,原本白而光瑩的玉體變得幹燥枯黃,凝結的傷口崩裂開來,白色的樹脂滲出,不在是幽幽的馨香,反是濃鬱的惡臭。

    看到她這副模樣,連生終於知道她為什麽能獨自一人活七百年,原來一切秘密都藏在這顆血珠裏。

    連生將她抱在懷裏,輕聲對她說道:“你為什麽救我?”

    “你和大哥哥長的很像,你們都有一顆善良的心。”靜靜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望著遠處,含情脈脈,似在回想久遠的過去,“大哥哥用神血救了靜靜,今天,靜靜把神血給你,隻希望你能繼續活下去。”

    “失去它,你的載具會崩解,魂魄會消散,難道你不怕嗎?”

    “七百年前靜靜就已經被惡人殺死,靜靜並不害怕死亡。”她抬頭看著連生,“公子,靜靜有一事相求。”

    “你說!”

    “我本姓沈,祖居南潯,在探親回來的路上被惡人殺害,公子他日若有暇……哎!還是算了,白雲渺渺,時過千年,誰知沈家還在不在這個世上!”靜靜話轉他處,道:“我受雁妖驅使,那時嚇到了公子和馬兒,還望公子見諒。”

    聽到此話,連生不由回想起那棵九人合抱的大榕樹,微微一笑,柔聲道:“原來那個人是你!”

    “大哥哥是我心中的蓋世英雄,我本想把他入土安葬,可雁妖不允,它深恨這位將它封禁在束縛中的男人,靜靜苦苦哀求它,它提出一個交換。”她目光望向宮驚奇的屍骨,目光之中隱隱有一絲光彩流動,“它要靜靜活著,有朝一日當機會來臨時,它要靜靜協助它脫離牢籠重獲自由,它說到時也是靜靜重獲自由之日。”

    “靜靜知道那是謊言,它脫離牢籠之後一定會把神血抽回。公子,當年大哥哥告訴我,說這顆神血關乎一個天大的秘密!你一定要將它藏好,不要讓人看到。”

    靜靜歎聲道:“這顆神血蘊含著極強的力量,你一介書生,之前又未習過法術,如何能將它掌握呢!”

    說到此處,隻見連生緊握左手,彩光漸漸隱去。隨後五指一鬆,神血隱沒,左手恢複如常。

    “你……你是如何辦到的?當年還是大哥哥引導靜靜去壓製它。”她麵露喜色,“公子無師自通,實是修真奇才,若能完全掌握神血中的力量,他日成就必不可限量。”

    她伸手去摸連生的臉額,眼睛裏失去了光彩,幽幽地說:“大哥哥,隻要你能保護好你自己,靜靜也就安心了。”

    連生知她神誌渙散,把自己錯認成了宮驚奇,感念她悲慘的命運,搖頭道:“你不會死的!”說罷,右手放在她的眉心,口唇翕動,一股精純的木係源氣湧入三角銘紋之中。崩裂的傷口迅速凝結,枯黃幹燥的玉體又度變回白而光瑩。

    靜靜猛地挺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睜開眼睛,感受到體內充沛的活力和濃鬱的生機,看向連生,怔怔地道:“公子為何會‘三角銘紋禁錮咒’?”

    連生笑而不答,將食指放在嘴邊,做出一個噓聲的動作。

    靜靜心中湧起奇異的感覺,覺得眼前的書生既熟悉又陌生,但她還是會聽從他,幫他保守這個秘密。

    便在此時,仙宮中的戰況越發的激烈了。一道巨大的藍芒向四麵八方波散開來,寬厚的宮牆被氣流絞成粉碎;一顆顆明珠、寶石從穹頂脫落砸下,猶如天外流星從域外墜落;長宗和龍瓊雨向後拋飛,前者熾白光刀從中折斷,護體罡氣交錯著五道火痕,幾欲破防;後者十字碧芒帶碎成了千片,胸前衣裳被劃開一道口子,傲人雙峰呼之欲出。

    贏刀蕪被轟落在地,嘴角溢出一絲血來。兩虎相爭,藍明之靈也受了不輕的傷。隻聽它道:“為了壓製祂的血,我身融雁妖,以妖軀騙過祂的排斥。一日我落身雁山,欲強行吸取祂的力量,誰知遭祂反噬,泄露神力被你教發現。哼!我若不是困縛此身,你們以為能抓的住我?”

    “罷了,罷了,現在那裏大戰在即,我要火速趕回去和本體會合,沒時間跟你在這糾纏。你要的東西,當年已被宮驚奇從我身上取走。”

    贏刀蕪的眉心緊了緊,眸中閃過一絲疑慮,淡淡道:“宮教主若真取出神血,他定會上呈給主上。”

    藍明之靈聽罷,哈哈大笑道:“神血的作用,他若不知,自會上呈給你家主子,可宮驚奇他早七百年前就已發現,虧你跟你家主子過了這麽多年才明白過來,到今日才來尋我討要。”

    贏刀蕪眯眼道:“那它現在何處!”

    藍明之靈看向靜靜那一方,“就在那具魂偶的身上。”

    贏刀蕪不解道:“為何會在她的身上?”

    “哈哈,宮驚奇身為古伊人的後代,竟被你們委以教主之重位,你們有心複興妖族,可他卻不一定跟你們一條心。”

    贏刀蕪冷笑道:“如今死無對證,任你胡言巧語。”

    “你可記得當年是誰提出‘試身’。”

    聽到此處,贏刀蕪神色冷了下來,“是他!”

    “沒錯,正是宮驚奇。”藍明之靈幻出半透明的巨手,將遠處幾隻還未碾碎的xiāng zǐ打開,抓出曲卷的兵器、風幹的五穀和粗麻的衣布,“當年他和我私下達成一個交易,我給他神血,他放我自由。當時我和你們剛經曆了一番大戰,身體非常虛弱,我要求他給我弄來器物,以滋補我戰損的本源。”

    “宮驚奇一口答應,開始著手準備。我本沒有指望他能帶來多少器物,誰知他騙過了所有人。他聲稱自己透徹了當時無人分明的我,說想要解開從我身上散逸的妖主氣息之謎,就要用不同的東西來試身。”

    “他命人運來上萬箱物資,他對我說盡情吸取,我欣喜若狂,吞食了所有的能量,力量恢複到了頂峰。這時,我改變了主意,在自由之前,我要殺光囚禁我的凡人。你和你的主子很xìng yùn,那天不在這裏,否則真該看看他們死前絕望的容顏。”

    “後來,我才醒悟過來,原來宮驚奇是想借刀shā rén。他等我覆滅整個仙宮裏的生靈之後,立即獻祭自己的生命來發動早已布好的周天星鬥大陣,想將我永世困在這幽深的地底。”藍明之靈說到激動處,身體漸漸扭曲波動起來。

    這時,長宗凜然地說道:“當年醒龍教發動三界大戰,天下將亂,蒼生將泯,宮驚奇明辨是非,挺身而出解救天下蒼生,卻不為世人所知,永世背負罵名。他是真正的英雄!”

    贏刀蕪右手一揮,黑白兩色異光激射而出,“轟”的一聲,一代奇人宮驚奇的屍骨頓時化為飛灰。

    “好,真是大快人心!”藍明之靈歡聲大笑。

    長宗怒目道:“你做什麽!”

    贏刀蕪目光冷凝,正要開口,隻聽遠處靜靜哀聲痛哭。他眸光一動,身形一閃,如一道厲電直撲靜靜而去。

    從兩人的對話中能夠聽得出“神血”絕非凡物,醒龍教對它如此看重,必是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長宗和龍瓊雨齊身向贏刀蕪追去。二人均想此物事關重大,萬不可被對方奪去。

    “此事與二位無關,莫要多管閑事!”贏刀蕪反手一掃,一道綠光激射而出,當空炸爆,無數粗如水桶般的巨大樹幹從中湧出,交相纏繞,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樹網,把長宗和龍瓊雨困在其中。

    連生挺身擋在靜靜身前,雙拳緊握,臉上的神情堅毅而又有些猶豫。

    “小兄弟,在絕對的力量麵前,要有自知之明!”贏刀蕪輕身落下,隨手推開連生,一把抓向靜靜。就在這時,神識忽地一動,眼角瞥處,隻見一道藍芒飛射而來。夭閼神規轟然掃出,黑白異光和藍芒當空激撞。贏刀蕪冷聲說道:“既然時間緊迫,為何又要在此多作糾纏!”

    藍明之靈追身而至,哈哈笑道:“若有機會奪回神血,我自然不能輕易放過。”

    “那你還是做好失望的準備吧!”說罷,贏刀蕪抓起靜靜衝天而起,向著穹頂正北方位的那顆奇大無比的紫色寶石飛衝而去。

    當到近前,他信手一揮,一股勁風破空橫掃,紫色寶石隨風掀落,從中露出一個黑黑的大窟窿。他身形不停,帶著靜靜飛入其中。藍明之靈緊隨其後。

    長宗和龍瓊雨破困而出,正好看見他們從中離去,當即抓起連生的肩膀,飛身進入窟窿之中。

    此洞呈圓形直徑數丈,洞壁光滑,筆直如線,仰頭向上看,百丈外有一道明亮的白光。

    “是出口!”長宗目光如炬,望見藍天和白雲。他加快身形,百丈距離一閃而過。

    三人出得洞來,隻見洞口位於一棵九人合抱的大榕樹下,連生似覺眼熟,待聽見從遠處傳來的轟隆隆的水聲,他才猛然回醒,原來當年雁妖就是從這裏被拖進地宮之中。

    此時天已微亮,贏刀蕪帶著靜靜往東飛去,反觀藍明之靈徑往正西。兩方都已遠在天邊,龍瓊雨收起翠清風道:“追不上了!”

    連生凝目道:“既知他的身份,找起來也就方便了。”

    長宗踏前一步,豪氣幹雲道:“好,那我們就去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