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碧流潛伏躍龍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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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你們兩個!
寶慶公主的威名自不必說,嚴當臨事後找人問了沈英兒的來曆,仔細了解才知道她來頭不小。
其父乃是當朝重臣沈錄,位居官位比他父親嚴頒還要高上一品;祖父沈萬商是天下第一首富,他與當今聖上結為異性兄弟,據傳當年朱元璋得他鼎力相助,曾對他許下一個約定:朱家長房必娶沈家一女為妻;她的未婚夫婿是長孫朱允炆,大婚之日已定在上元節那天。
朱元璋不但下旨賜婚,還要親自主婚。
皇恩浩蕩,沈家在朝廷的地位可是如日中天,遠非他西北嚴家可以抗衡!
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如此羞辱,任誰也咽不下這口氣。嚴當臨起身離座,指著連生對在座的人說道:“本公子雖不才,卻也是禮部親試的舉人,適才一幕諸位也都看到,此人狂妄自大,膽敢踐踏朝廷的威儀,當真無法無天!”
同桌的幾個舉人貢生都是攀龍附鳳之輩,仗著嚴當臨的身家權勢,紛紛出來指責連生膽大妄為。
連生充耳不聞,眼角看也不看他們一眼,隻嘴角掛著微笑;一旁的沈英兒柳眉一揚,故作詫異道:“當眾欺淩一個弱女子,與禽獸無異,也配為人?”
聽到此處,嚴當臨哈哈笑道:“這便是沈小姐錯了。小雨自覺有過,主動投身以期得到本公子的諒解。本公子見她年少可愛,並非故意為之,自然是不放於心,寬容以待。她感恩戴德,又無以為報,於是想要一吻以作答謝。美人主動我又豈能拒絕?”
眾人聞言一陣哄笑,爭說伊人難消美人情,嚴公子是多情的風流君子。沈英兒被眾人一致顛倒黑白的話氣到,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說。
便在這個時候,侍女小雨從嚴當臨的手裏掙脫了出來,跑到連生的身邊,雙手抓著他的衣角害怕地顫抖。連生轉身仔細看她的臉,見她姿容清麗,眉眼雖如受驚的小鹿,卻像極了一個人。
是誰呢?連生一時想不起來。他心念一轉,柔聲問道:“姑娘,他說的是真的麽?”
小雨搖搖頭,道:“他胡說!”
嚴當臨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說什麽?給我在說一遍!”
小雨提了提聲音:“是你非禮我!”說罷,見錦衣少年陰著臉朝她走來,當即害怕地躲到連生背後。“姑娘莫怕!”小雨聞聲一怔,微抬螓首正見連生朝她笑,柔聲安慰道:“他若是膽敢胡來,我便幫你趕他出去,可好?”小雨眸中閃過一絲疑光,忙不迭地點頭。
二人說話間,沈英兒攔住嚴當臨,攥著拳頭看著他:“你這個登徒子,竟然還敢欺男霸女,我看你是不記打!”
嚴當臨聞言停步,手下意識的摸了摸臉上的傷口,猶自強辨道:“眾目睽睽之下,難道所有人都騙你一個不成!”
沈英兒妙目四掃,一眾起哄的舉子不敢直視她的目光。他們話已出口,覆水難收,唯有死撐到底,紛紛道:“這侍女水性楊花得很,平素與我院中貢生勾勾搭搭,現在又來誣陷嚴公子,真是不知廉恥!”
嚴當臨見眾人都支持自己,笑得越發得意。
沈英兒看小雨怯懦柔弱,從她寥寥話中卻聽出自有一番傲骨,絕非水性楊花之流,眉眼瞧見嚴當臨趾高氣昂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嬌喝道:“今日,本小姐就好好教訓教訓你!”揚手就想打他,忽聽一道清朗優雅的男子聲音響起:“英兒且慢!”
眾人立即讓開了一條道路,一個黃衣青年居中走來,長眉星目,相貌儒雅,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卻在這真誠的笑意中自有不怒而威的氣勢。他身後緊隨著十數個華衣文士,眼亮的人早已認出了他們是禮部在京的各級官員,有幾個是天京書院的山長,而陪在黃衣青年左右的倆位更是不得了。
左邊那人是位細眉方臉,身穿白色儒袍的長者,他長須飄飄,目光炯炯,頗有神仙之風。右邊那人是個矮胖子,裁剪得體的紫衣裏挺著個很高的大肚子,他笑眼微眯,神情和藹,長著一對招風耳,走起路來前後晃蕩,極易引人發笑。
這個矮胖子姓輔名潮,官居吏部尚書,兼任天京書院副院長一職;而左邊那位長者卻是他的師伯,兼任天京書院院長,官居禮部尚書的大儒鄭沂。
居中那位黃衣青年的身份呼之欲出,正是當今皇長孫朱允炆!
眾人跪地低頭,齊聲高呼:“見過長孫殿下、鄭宗伯、輔天官和各位大人!”
朱允炆揮手免禮,笑道:“諸位賢友請起。”眾人站定瞧他雲淡風輕而又平易近人,確為大家所說的溫良恭儉,寬容仁厚,回思長孫殿下呼自己賢友,不少人心中飄然雲上而不知高低。
他怎麽會到這裏來?沈英兒心中一陣慌亂,目光不由自主地偷看連生,想看看他的反應。後者從容立定護著小雨,神采如夕不見有異。
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沈英兒心中生起一陣柔軟,越是如此,她越是有感小雨的無助,當即替她出頭道:“長孫殿下,你來的正好!此人……”
話未說完,朱允炆微笑截道:“事情經過我已經知道了。依允炆之見,不過是一場誤會,大家就此打住吧!”他話一出,眾人自然萬般擁護,美讚殿下明察秋毫。
聽朱允炆這麽說,嚴當臨也借機下台,低頭恭身道:“當臨謹遵殿下之意!”
沈英兒麵有不豫之色,覺得如此輕易放過嚴當臨是對小雨不公,見連生向她輕輕搖了搖頭,隻好按下心裏的不滿。
朱允炆見此一幕,旋即向二人走來。隨著他的靠近,沈英兒頓時緊張了起來。但聽他道:“賢兄可是姓連?”
連生道:“回殿下,在下確是姓連!”
朱允炆點了點頭,笑道:“那便錯不了了。來時路上輔大人與我說,今日欽天山會英樓擂台武試上出了一位道法卓絕的少年書生,連勝數人又翩然離去,道他和英兒一起,想來就是你了!”
輔潮聞言搖著肥胖的身軀走到連生麵前,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他:“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連生謙道:“大人抬舉在下了,在下不過粗通一些道法,遠算不上卓絕,且在擂台勝出也是對方大意相讓。在下自知修為有限,萬萬不敢多留擂上,否則被人打個損筋折骨,至時科考無法拿筆豈非讓人貽笑大方。”
“有道是無才傲物,可悲;恃才傲物,可憐。”朱允炆微笑道:“連兄有才不必過謙。”
這時鄭沂上前道:“殿下,我們先入座吧!”他的聲音清雅鏗鏘,頓時警醒朱允炆,“那就勞煩鄭老開宴吧!”說罷又邀連生和沈英兒一同入座。
沈英兒自然無可無不可,而連生本是推辭,但在朱允炆的力邀下隻好欣然受邀。
眾人移往梅香廳的主廳,連生回過頭,卻不見小雨的身影,全然不知她何時已經離開。向四周看,廳中觥籌交錯,鶯歌燕舞,哪裏還能看見她的身影。
他眉間一緊,隱隱湧上一絲不對勁的感覺。隨著眾人臨近主廳,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他預感今晚一定會有事情發生!
一念還未想完,隻聽“轟隆”一聲巨響從廳外傳來。眾人驚目望去,隻見碧溪水浪衝天飛湧,四個黑衣人從奔流中踏空躍出,朝著廳內洶洶殺來。
不知誰喊了句:“有刺客!”眾舉人貢生、奴仆美婢如同炸開鍋般,四下奔竄。有人迎頭相撞,眼冒金星,東西南北亦分不清;有人躲到桌子下麵瑟瑟發抖,性命全交老天定奪。
“保護長孫殿下!”無數的禁衛軍紛紛朝梅香廳湧去,齊齊圍住朱允炆,護著他往石橋的方向逃去。
一個左臉麵頰凹陷的黑衣漢子飛身落到石橋欄柱上,翻手拿出一紫色囊袋,一扒袋口朝下一抖,往石橋方向逃命的人群身形一頓,旋即一齊癱倒在地,一縷縷人形白霧從眾人七竅鑽出,被倒旋著吸入囊袋之中,他怪聲笑道:“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黃泉路上,你們好生走好!”
後麵的人群無不心驚膽寒,嚇得他們往回奔竄,“遇我兄弟二人,爾等還想往哪裏跑,乖乖的把命留下吧!”隻見來人右臉麵頰凹陷,正好和先前那人左右相稱。他騰身而起,手拈一朵巴掌大的小花。花有九瓣,每一瓣各有一種顏色,依次是赤、橙、黃、綠、青、藍、紫、白、黑。
他手捏法訣一指人群,九色花射出赤色妖光,如水紋一樣擴散開來,沾到赤光之人無不冒起了一團青煙,刺鼻而腥臭,竟是莫名自焚了起來。
一時間,十數個熊熊燃燒的賓客發出尖銳的慘叫,不住的在地上來回翻滾,很快就被燒成一堆白骨,連魂魄也一齊煙消雲散;有幾個被燒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失足掉入碧溪中“噗呲”一聲就沒了聲響。
“太浪費了!真是太浪費了!”手拿紫色囊袋的黑衣漢子大喊可惜。
拈花人笑道:“二弟莫急,這裏還有大把的鮮魂等你去煉,剩下的我不與你爭就是了!”
“妖孽敢爾!”鄭沂白發須張,怒箭似的衝天而起,“輔潮,你保護殿下離開這裏!”“咻!”一道白芒從他右手迸射而出,化作一柄九尺來長的熾白光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拈花人怒斬而去。
“鄭師伯!這二人叫莫氏雙魔,是殺手組織‘五湖’的成員,您千萬要小心!”輔潮一邊高聲向他提醒,一邊護著朱允炆逃離。
“哈哈哈哈哈!這位大人好眼光。”拿袋人飛身而下,半路將鄭沂截住,“據聞守夕山莊的天罡氣劍獨步天下,今日便讓我莫笑農來會會你!”袋口一張,“呼”“呼!”數百個長相猙獰的青麵鬼頭嘯湧而出,爭先恐後地朝鄭沂撲咬過去。
拈花人在旁狂笑道:“鄙人莫高紅也想試試,這劍是否真如傳說中的那般無堅不摧,想來鄭大儒不會拒絕我兄弟二人的一番好意吧!”說罷一彈九色花,百道黃光朝鄭沂飆射而去。
鄭沂凝立長空,神色不見有異,手中天罡氣劍一旋,萬道劍芒如銀蛇電舞,紛紛向著鬼頭、黃光激撞上去。
“轟!”
氣浪交爆,絢光四射,刺得眾人幾乎睜不開眼來。
但見青麵鬼頭發出尖厲的哭嚎,熊熊燃燒著炸飛到梅花林裏,刹那間,林中火光衝天,黑煙滾滾。
連生抬頭望著三人在空中糾纏激鬥,原本被莫高紅、莫笑農倆兄弟攔住的去路,如今被鄭沂打開,堵在中庭的人群複又動了起來,和保護朱允炆的無數禁衛軍一起跑上石橋,互相推撞著往橋對麵的路口逃命。
推撞間,有幾個奴仆、美婢摔入碧溪中。
“連哥哥,快走!”沈英兒見他還有心情看戰,忙拉著他隨大家一起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