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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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朋友,沒有什麽謝不謝的。”蘇鈺倒是不在意,然而那話裏似乎始終藏著什麽別樣的情愫,一時之間,他平靜地同楚河對視著,兩個人眼睛裏的神色都讓人捉摸不透。

    “哥哥......”終於見到了楚河,這麽多年,經曆了這麽多暗無天日的歲月,慕染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日竟然會見到楚河,如此的突然,她仿佛遭受著晴天霹靂,就這麽不可置信地看著緩緩同自己走來的少年。

    多少年的歲月,他卻如同自己一樣,仍舊是那一日離去的相貌,隻是那樣幽深的瞳孔,還有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到底不再是那時天真的少年模樣。

    這樣的楚河,又熟悉又陌生,看得慕染整顆心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卻不知如何開口,更不知曉是同楚河說些什麽才好,然而楚河給人的感覺卻是不同以往的冷冽,他說話的聲音也似乎帶著令人難以忍受的寒氣,慕染自然是聽見了他淡淡的聲音,“慕染,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雖然是關切的話語,然而這樣冷冰冰的聲音,實在是聽不出一絲關心的話語,慕染忽然意識到一個悲哀的事實,原來這麽多年,改變的不僅是自己,其實蘇鈺,其實楚河,他們這些人,竟然再也回不去當初的模樣,就像是楚河如此冷冰冰的聲音,他還是自己心中行心心念念的兄長麽?!

    然而......慕染見到楚河,心中雖然悲涼去,卻還是想起了當年他們如此可怕的經曆,慕染忽然緊緊地抓住了楚河的手,她想要努力維持平靜,隻是一開口,聲音仍然是止不住的顫抖,“這麽多年,你去了哪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慕染隻覺得心中劇痛無比,她眼裏幾乎要落下淚來,卻還是極力忍住,隻是通紅著眼眶,就這麽瞧著麵然仍然麵無表情的少年,也隻聽得楚河淡淡的一句,“沒什麽大不了的事。”

    話裏盡是疏離的意味,帶著抗拒,還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懼,楚河說著緩緩掙脫了慕染的手,他轉過了腦袋,視線落在惡人穀這低沉漆黑的夜裏,慕染似乎聽見了他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然而,楚河究竟也隻是淡淡說了一句,“我過的很好,你不必擔心。”

    過得好麽?!他明明在暗無天日的棺材裏躺了不知曉究竟多少個日月,慕染不知道楚河的記憶之中有沒有那一段歲月,然而楚河不開口,她心中羞愧難當,卻也不願提及。

    還是蘇鈺此時緩緩開口,“月色寒涼,我們還是會屋裏吧。”

    “嗯。”楚河點頭,冷淡地應了聲。

    這一夜,注定是無眠的夜晚。

    不止是楚河的忽然出現,還有白卿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惡人穀之中,惡人穀再一次陷入了許久都未曾出現的爆炸之中。

    白卿的周圍圍滿了許多人,一個個麵色迥異地盯著自己,盯得她頭皮發麻,隻能訕訕地笑著,完全不知曉究竟出了什麽事情,還是顧衍緊張兮兮地開口,“白卿,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是被誰擄走?”

    “真是反了天了,誰這麽大的膽子,還敢動我們惡人穀的人,簡直不把我古玉放在眼裏!”一旁的古玉也是憤憤不平地開口,看著臉色很不好的白卿,簡直是氣得咬牙切齒。

    “其實......”白卿還想開口解釋,她想說其實她也沒有碰著多大的事情,大家不必放在心上,然而她瞧著這些人一個個凶神惡煞的眼神,隻覺得數多錯多,想了想還是乖乖地閉上了嘴。

    如此,眾人更是覺得白卿是受了委屈,那模樣也就愈發地凶神惡煞。

    這時候還是阿洛進了來,咧著嘴吧,是一如既往看著很是天真無邪的笑容,“好了,白卿連日奔波勞累,現在天色不早,你們還想不想她好好休息?!”阿洛說著更是深深歎了一口氣,拿無可奈何的眼神瞧著眾人,隻是惡人穀的人看著阿洛這樣的眼神,隻覺芒刺在背,意識到肯定不是什麽好事情,嚇得他們趕緊紛紛逃竄開來,就是肖瑤、顧衍還有古玉都是意味深長地看了白卿一眼,還是幽幽地離開了。

    阿洛卻是在屋裏留了下來,隻不過白卿望著阿洛看不清什麽表情的臉色,想了想還是幽幽開口問道,“阿洛,你不是也想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吧?”

    印象裏,阿洛似乎不是這麽一個好奇的人,畢竟他對什麽事情都是漠不關心的樣子,隻是若是他不關心,又為什麽要留下來呢,白卿有些不明白阿洛的心思了,然而阿洛倒是不在意白卿此時的心情,他隻是再平常不過地拿起杯盞,飲了一口茶水,這才漫不經心地開口,“既然你回來了,楚河也該跟著你來了吧。”

    白卿一愣,原來阿洛知道關於楚河的事情,而且是料事如神,隻是她卻還是搖了搖頭,“我是跟著他回來的,隻是他也就到了三生路口,就不見了。”

    白卿現在還在納悶楚河究竟是在哪裏。

    不過聽著白卿如此說來,阿洛的笑意反而是愈發地深了,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他忽然又是眯起眼睛,眉眼彎彎,又眨了眨明媚如星辰的雙眸,“白卿,你想知道關於楚河的事情麽?我同楚河的那些事情?”

    什麽?!白卿身軀一震,趕緊洗耳恭聽,她不知曉阿洛又要對自己說什麽秘密,隻不過既然是他開口,那肯定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情。

    阿洛認識楚河的時候,那是楚河的第一筆生意,楚河那時是一處書香名邸的教書先生。

    “小女本就單生,其母又長年臥病,終日寡居於此,竟甚少與人言了。”一處幽靜的處所裏,白秦楚憑欄眺望,說到這裏,歎了口氣,這才繼續說道,“多謝先生教小女讀書識字,令她能夠怡情養性,也不至於這般鬱鬱寡歡。”

    “大人言重了,”楚河一聽,立即拱手說道,“馥兒聰慧靈敏,能有如此學生,也是楚河的榮幸之至,隻不過......”他說著頓了頓,似乎是有所猶豫一般,也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白秦楚看著對麵的屋子裏正伏案專心致誌地寫著什麽的若馥,又見楚河遲疑的模樣,了然說道,“先生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倒也不是什麽要緊事。”楚河笑道,“隻是常聽人講,女子無才便是德,也是大人膝下無子,才將顰兒假充養子之意,隻是這琴棋書畫,也不可不提啊!這也使得馥兒日後有一技傍身,不知大人覺得楚河這話說的如何?”

    白秦楚見楚河如此直言不諱地說出了心裏的話,捋了捋胡子,點點頭,“先生說的未嚐不可,琴棋書畫,也可作怡情養性之教,隻是......”白秦楚說著咳嗽了幾聲,要說的話便沒有繼續說下去。

    “突然說出這一番話來,也是楚河唐突了。”楚河瞅著白秦楚臉色如常,隻是有些蒼白的病態而已,想著此事他未必疑心,這才放心下來,繼續說道,“適逢在下又一遠房表侄女,精通音律,適才仆仆而來,又盤費不計,求楚河為她謀職,楚河這才敢冒昧,若是大人心有疑慮,我且告訴她作罷,讓她另謀她處也好。”

    “不可,不可。”白秦楚攔住了楚河,“先生這又說的是哪裏話?先生為小女盡心盡力不說,如今也是為了小女著想,如此一舉兩得的事情,在下又哪裏會不依的。”

    “既然如此,”楚河說著拱手,“那就謝過大人了。”

    正值此時從西南方向刮來了一陣寒風,裹著肅殺之意而來,樓宇亭台,忽的生出一陣悲秋傷冬之感,冷風刮過,周遭裹上一抹淒涼,竟紛紛揚揚落起了大雪來。

    那年冬日,正是林若馥第一次見到林薇。

    那時正值北風蕭瑟,屋上笨重的簾子竟也在寒風裏顫顫悠悠地晃動著,她臨窗而坐,偶有冰渣打在她的眼下,是鋒利的冰冷。好在懷裏的暖爐也還暖和,這才叫若馥的心裏少了哪一絲涼意。雪雁這時卻捧著一件打襖子過來,見若馥隻著一身青碧薄衫,坐在窗前正蹙著眉,暗自感傷,遂搖了搖頭,將襖子披在了若馥的身上,嗔怪道,“小姐身子本就弱,又如此不愛惜自己,害了病又叫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一頓好打!”

    “本就得了風寒,無非也隻是加重罷了。”若馥倒是無所謂,隻是雲淡風輕地說道,“再說,就你這般的,我又何時打過你又何時罵過你,倒是你,常常找我出氣罷了,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主子我是奴婢呢!”

    “好,好,小姐教訓的是,雪雁再不敢了!”雪雁知道若馥向來毒蛇,也不欲與她多加爭辯,隻是問道,“那人生養榮丸可是吃了?”

    “吃了,吃了。”若馥睨了雪雁一眼,這才起身,慢悠悠地說道,“這會子我也乏了,懶得帶動,正想去床上歇會兒,你且把窗子關上吧!”

    “是!”雪雁停了若馥的話,便要去關窗,隻是一隻手才觸到窗棱,若馥一回頭,忽見的一女子從一大片的銀色裏款款而來,“等著!”若馥說道,雪雁止住了動作,側過頭疑惑地看著若馥,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麽。

    若馥卻不理會她,隻是盯著屋外的雪地裏。

    隻見那女子打著一把藏青色油傘,身上披一身蜜合色披風,等走得近了,才見此女長發披肩,唇不點而赤,眉不畫而翠,聘婷婷身姿,如同了從畫中走來一般。林若馥見如此,也不顧風中寒冷,隻笑著到了門口迎她,“早聽聞父親說來了一位教我彈琴的老師,竟不知道是這樣一位美人兒!”

    那女子道她姓楚,名慕染二字,又笑道,“隻聽得我那遠房表叔說他那位女學生聰慧異常不說,生的更是端莊秀麗,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尋常!”

    “老師說笑了!”一句讚美說得若馥紅了臉,隻羞答答說道,“老師不也是美豔不可方物麽?”

    “你我年歲差不了多少,我也隻不過大你幾歲罷了,何必老師老師的稱呼,倒是把我給叫老了!”林薇收了傘,進了屋子裏去,又脫下了外邊的披風,這才露出了裏邊的玲瓏身段,“若是你喜愛,叫我林薇也罷了;若是你要循那長幼秩序,那就叫我薇姐姐好了,這般可好?”

    “既是如此,我叫你薇姐姐,姐姐喚我一聲妹妹,從此以後你我二人就以姐妹想稱,倒也是不生分了。”林若馥說著笑了起來,她本來以為這楚先生的遠房表侄女同他一般固執單板的,今日一見恰有相見恨晚之感,因而趕緊將她請到榻上,攀著的手親切地交談起來了。

    “妹妹可碰過那琴瑟之音的?”林薇因見了若馥麵色白裏透紅,說話便也放鬆了許多,又見若馥搖了搖頭,這才說道,“這也不急,彈琴本就是為了怡情養性,要說急也急不得了,故今兒個我就不帶琴過來了,光是說上那琴的曆史,三天三夜也說不盡呢!”

    若馥本就喜看那些戲折子,如今聽林薇這樣一說,眼裏是掩飾不住的喜色,立刻津津有味地聽她說了起來,說道高興處更是捧腹大笑,直不起腰來,絲毫沒有發現林薇臉上的複雜神色。

    兩人交談甚久,林薇這才起身告辭,雖說若馥請她留下來用了晚膳才走,林薇舊推辭道,“先前從家中出來,已經告知了叔父要回了家中吃晚飯的,如此叔父正在家中等著,倒是謝了妹妹的好意了。”說完裹上了披肩大襖又打起了傘,雪地上的一行腳印便也漸行漸遠了。

    若馥目送了林薇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中,這才命雪雁放了簾子下來,自個兒進了屋裏去了。

    然而林薇神色淡然地走在一片雪地裏,直到一處拐角,這才停下了腳步,“先生。”她垂著眸子,隻是淡淡地喚了一聲。

    楚河那時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隻是那個時候他做事已然很是沉穩,不然師尊也不會貿貿然將這筆生意交予了他,而林薇,楚河看重林薇之時,她不過是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