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8 一夫當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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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壁的想法雖說有些陰暗,卻是實情,也是小人物的悲哀,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是否封妻蔭子已經不重要了。

    大軍已至。

    “殺!”

    “千萬不要放走了賊人!”

    “斬殺敵軍主將者,賞百金,封實號將軍!”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更可況敵人已是甕中之鱉,斬殺他們隻是早晚的事,封賞等於是擺在麵前讓他們去拿,哪能不熱血沸騰,士氣高漲。

    不過敵人越是爭先恐後,劉辯所麵臨的壓力越小,畢竟典司禁軍所衝鋒的方向是那杆惹眼的主將大旄,而不是他這支衝散的遊兵散勇。

    刀勢如潑墨的劉辯,作戰風格陡然大變,若說之前是一個腰纏萬貫的巨賈,喜歡用大量的五銖錢砸死敵人。

    那麽現在就像是一個勤儉持家的婦人,每一筆花銷都要精打細算,能用三枚五銖錢,絕不用兩個,必須用上一枚才算劃算。

    現在畢竟不是講究快速殺敵激勵士氣的鬥將了,一味的力求盡快殺敵,氣機勁力浪費一些也無傷大雅,而是衝擊軍陣,要想活的長久,就得節省每一絲每一毫的氣機勁力,隻有這樣才能增加活下去的希望。

    十餘杆大漆長矛迎麵刺來,劉辯並沒有蠻橫的一刀劈出,一擊斬殺敵人,而是錯開身子先行避開幾根大漆長矛,隨後尋找出剩餘幾根大漆長矛的招式漏洞。

    當然了,這些整日隻是訓練刺、挑、砸.......等最基礎槍術的典司禁軍,基本上沒有什麽招式可言,破綻大的驚人,但是反而比起江湖上的五品好手更令劉辯忌憚。

    因為典司禁軍的槍術雖說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但講究配合作戰的他們,往往能夠發揮出直逼四品好手的殺伐能力。

    沙場作戰隻有不怕死才會不死,典司禁軍的日常訓練中,著重點也是磨煉士卒悍不畏死的精神,若是一般的江湖好手遇到成建製的士卒,無論境界高低,都逃不過一個死字。

    隻因江湖好手的交戰時,太過於注重迫敵回防,以攻擊敵人要害迫使對方放棄攻擊,碰上軍中悍卒,絕對會上演一番亂拳打死老師傅的啼笑光景。

    因為軍中悍卒根本不會在乎下一刻是生是死,隻想著臨死也要從敵人身上咬下一塊肉來,這也是為何一些東海的大幫派,召集七八千江湖好手都奈何不了一頭五百年的大蛟,而青州水師卻能以三千人的代價,剿殺一頭凶猛無比的海中大蛟。

    劉辯平時修煉的殺招是來自於青城山的摧枯式,但他更擅長的則是一套名為刀劍拾遺的沙場刀術,最是注重節省氣機勁力。

    往常需要三分氣機才能殺死的十餘名典司禁軍,他隻用半分氣機斬殺了一人,之後迅速順著缺口突破了這一隊列士卒,不做過多的糾纏。

    至於是否會影響何鹹突圍,他是絲毫也不擔心,因為身後不僅有著數百名廣陽門士卒,還有一位刀出如閃電的關羽,何鹹基本不需要出手,便能在眾人的裹挾下輕鬆前行。

    一炷香之後,劉辯喘著粗氣抹去臉上的血水,遙望一眼人頭攢動的士卒大潮,已經能夠看到盡頭,暗自鬆了一口氣,回頭看去。

    兵強馬壯的廣陽士卒真成了遊兵散勇,三四百人還剩下不到一百人跟在他們身後,一個個兵甲殘破,步履蹣跚,無論是精氣神還是體力都已經到達了一個極限,幾乎支撐不住了。

    廣陽守卒的士氣這麽萎靡,劉辯反倒是對陳武頓生敬意,一般的士卒作戰,死傷達到三分之一士氣就要潰敗了,死亡一半還能堅持,絕對是軍中精銳。

    而這支從沒上過戰場的雛兒,卻能達到西涼鐵騎那般死傷三分之二而不退的驚人氣勢,單就治軍而論,陳武堪稱超一流水準了。

    心思百轉之間,劉辯趁廣陽守卒吊著一口微薄士氣,一鼓作氣,以他與關羽高超的武道修為,終於殺穿了敵軍軍陣。

    “呼——”劉辯憋在胸中的一口氣機,終於抑製不住,長長吐了出去,氣機消散,雙腿一軟,就要癱倒在地。

    鸚哥兒綠袍早已染成血袍,濺滿了各種碎肉骨渣的關羽,棗紅色的臉容也是充滿了疲憊之色,卻不忘扶住劉辯:“主公,不可。”

    一旦癱倒在地上,胸中氣機便會泄的一幹二淨,到時候站起來都難,更不要說繼續前衝了,而他們隻是衝出了戰陣,還沒有真正脫離險地。

    劉辯並沒在意氣機是否泄盡,而是急匆匆左顧右盼,當他看到了與血人一般無二的何鹹,這才徹底安心。

    三人周圍還是青磚綠瓦建成的尋常屋舍,不同的是青石大板流淌著一層血色溪流,腥臭撲鼻,夾雜著無數殘肢斷臂,一副人間煉獄的模樣。

    萬幸這條小巷子之中並沒有追兵,隻要衝出漆黑一片的巷道,便可高枕無憂了。

    “劉辯。”

    事與願違的是,劉辯耳邊突然出現了一道最不想聽到的聲音,稚嫩中夾雜著些許怨毒的笑聲。

    心思縝密的皇甫節,當然會防備劉辯趁亂逃走,因此八百馳陣選鋒一直沒投入戰場,而是放任他們在戰場四周遊走,勘察敵情。

    劉辯身穿的魚鱗寶甲固然不怎麽惹人注目,但關羽那一身鸚哥兒綠袍,可謂是格外的醒目,馳陣選鋒想不看到都難。

    得到軍情之後,二皇子劉協叫上關闇張繡二人以及八百馳陣選鋒,迅速埋伏在了巷子口等待獵物的降臨,想要在劉辯出現希望的時候,徹底摧毀他的希望,以報毀壞容貌的死仇。

    至於雒陽下一代守門人蹇碩,因為之前的那件事,則被他留在了皇甫節身邊,不過,兩名一品金剛境的大宗師,外加八百馳陣選鋒斬殺一名指玄境高手都足夠了,更別提精疲力竭的劉辯和氣機消耗不少的關羽了。

    情形岌岌可危。

    關羽輕輕前踏一步,雖是一步,卻隔開了陰陽:“主公速走,這裏交給關某了。”

    強行提起一口氣的劉辯,正要說出並肩作戰的豪言壯語,看到身旁麵無人色的何鹹,沒有說話,緊緊抿著嘴唇,閉上了眼睛。

    又很快睜開,認認真真的看了一圈敵人,似是要把他們烙印在眼珠子裏,看的二皇子劉協等人不寒而栗。

    自從大戰以來,很少說話的劉辯,依舊是沒有說出一句言辭,心中默念一句雲長保重,架起何鹹的手臂,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給我追!”二皇子劉協做夢都想殺死劉辯,怎麽會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氣急敗壞的大吼一聲,許諾道:“誰殺了他,直接封為列侯。”

    關羽又是踏了一步,八尺身軀,如一座高關險隘橫亙在長街之上,撫髯喝道:“爾等鼠輩,哪個敢來第一個送死!”

    言辭豪情萬丈,此情此景,卻透著一股決絕和悲涼。

    一夫當關。

    萬夫能否莫開。

    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