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穎為江若風習慣性的拿了啤酒。剛工作那會兒，每次回來他必定要先喝上一罐。

    不過，雖然啤酒還是之前的那個牌子，但這次江若風卻笑著推開了:“我戒酒了。”

    啤酒還是同一個牌子，他卻已不再是兩年前的那個江若風。

    那泡杯茶吧？”

    好。”

    燒好水，要泡的時候，孫穎才記起，自己平日裏並不喝茶:“沒茶葉了，你等一下，我出去買一點。”

    算了吧。”

    就這樣默默的坐了一會兒後，江若風實在覺得無趣，隻好起身走人。

    其實也不能說無趣，更應該說別扭才對。待在前女友的出租房裏，像什麽樣子。

    這就是時間的可怕之處，短短兩年，曾經無話不談的兩個人，居然已經變得相對無言。而且，同處一室的時候，竟然隻剩下尷尬。

    或許，他們的確有太多話想問對方，有太多心事想向對方傾訴。隻是，千頭萬緒，又該從何說起呢。

    談論過去隻會徒增感傷，談論未來，哪裏還有什麽未來！

    孫穎本來還想讓江若風多坐一會兒，但挽留的話說出口的時候卻變成了:“我送送你。”

    出了門，江若風竟然連再見都沒有說便要直接走人，倒不是他忘了，隻是覺得，現在他和孫穎之間，哪裏還有說再見的必要。

    說什麽再見嘛，最好是再也不見。

    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走路方式，孫穎莫名的一陣心痛。明知道這腿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但她卻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的腿……”

    她記得非常清楚，以前江若風走路的時候總是大步流星的趕著走，速度飛快。

    再看看他現在的樣子，佝僂著腰，垂著頭，跛腿先不說，就這速度，哪裏像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說句難聽的，就是個八十多的老古董都比他要快許多。

    沒什麽，不就是走路難看了點嗎，又沒有徹底殘廢……”，雖然這話並不好笑，但江若風自己卻莫名笑了笑。

    妳回去吧……”，其實也沒什麽著急的事，但江若風還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多留。隻是，走出去一段路後，他卻又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而後回頭。

    孫穎也忽然衝了過來，不過，又沉默了好一陣子後她才開口說道:“你出車禍的事情，我是前些日子才聽一個同學說的。要是早知道的話，我當時就不會……”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麽。”

    也對……”

    那……再見……”，都想著再也不見了，可不知為何，轉身的時候，還是又說了再見。

    看著江若風從自己麵前走開，孫穎猶豫了一下，最終到底還是問道:“我下個月結婚，日子都選定了，你來嗎？”

    哦，那恭喜啊！對了，不知日子定在幾號？”

    下個月七號。”

    七號嘛，今天二十四。這麽說，還有十四天了。”

    江若風本來想問是和誰結婚，話到嘴邊卻成了:“在什麽地方？”

    天娛酒樓。”

    哦，那好。如果我沒走的話，一定來。”

    江若風輕笑著說完，隨即以自己目前最快的速度，大步揚長而去。

    遠遠的，聽孫穎說了一句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廢話:“對不起……”

    江若風的腳步略微頓了頓，不過終究沒有停留。

    對不起。

    妳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又何必要說這句對不起。

    換一種說法，若是妳做了對不起我的事，現在自己都是半殘廢了，這句對不起又有何用？

    孫穎自己也知道空口白話說一句對不起並不能改變什麽，更無法彌補對江若風的傷害。但她還是說了，而且，她不光說，她還在做。

    以前，父母為自己介紹男朋友，逼她和江若風分手，她一直態度強硬。

    本來打算頑抗到底，然而江若風突如其來的車禍，讓她終於冷靜了下來。同時，為了不讓他繼續被人加害，她選擇了和他分手。

    剛剛之所以對他說，車禍的事情自己是今年才聽說，不過是為了不想讓他有太大的心裏負擔而已。

    爸媽逼自己和江若風分手，又逼著自己和柳俊陽交往，還給自己安排了他們認為的正當工作，這些她都可以接受。唯一不能接受，也無法原諒的是，他們和柳俊陽一手策劃了江若風的車禍。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按他們的要求在做了，為何還要對江若風出手，為何就不能放過他，為何一定要用車禍這種極端的方式解決問題。

    不就是讓自己嫁給柳俊陽嗎，好，那我就遂了你們的意。

    但是，事情絕不會就這樣輕易結束。所有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她不例外，江若風不例外，做為省長兒子的柳俊陽也不例外。

    若風，我知道對不起沒有用，也彌補不了他們對你的傷害。但請相信，那些害你的人，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親自嚐到自己曾經種下的惡果。”

    孫穎相信，雖然目前還沒有什麽證據證明江若風的車禍是柳俊陽一手策劃的。不過，假以時日，自己一定會找到柳俊陽雇凶撞人的直接證據。

    這也是自己答應嫁給柳俊陽唯一的目的。

    從孫穎的那兒出來的時候，江若風沒有打車，一個人沿著繽河大道漫無目的的走了一路。

    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他們兩個學生時代經常去玩的公園裏。看著已經有些陌生的公園，江若風終於明白，原來不光隻是人，好多東西都變了。

    記得剛畢業那會兒最後一次來這裏玩的時候，花圃裏的幾株花木還是剛和自己腰平齊的小幼苗，現在竟然已經長得比他還要高出一大截了。

    就好像他已經不是兩年前的那個江若風了，這個公園也已經不是兩年前的那個公園了。

    這就是所謂的物是人非吧！

    讓江若風沒想到的是，花圃旁他和孫穎一起坐過的那張長條椅竟然還在，但也明顯舊了許多。

    雖然少了孫穎，但江若風還是又坐了上去，就好像以前那樣。

    椅子還是曾經的那張椅子，人還是曾經的那個人，唯一不同的是曾經有過的心情。

    曾經他坐在這張椅子上，孫穎會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依偎著坐在他身旁。那會兒，他心裏總是感覺愉快而又甜蜜，但現在呢！

    江若風隻覺得自己好像喝了一大杯放一了夜的濃茶，又苦又酸又澀。

    這一次不知坐了有多久，直到黃昏日落，暮色來臨。

    江若風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他覺得黑暗正在將自己一點點的吞沒，就好像要讓他完全沉淪在這無邊的夜色之中。

    公園裏的路燈亮起來的時候，江若風才蹣跚離去，而後在附近找了家招待所開了房間。也不知道是不是床的問題，他這個以前隻要沾著枕頭立刻就能睡死過去的人，今晚上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躺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了，反而越睡越清醒。

    樓下酒吧裏時不時照過來的霓虹燈更是讓人莫名的心煩。

    麵對著無盡的黑暗，他忽然很想喝酒。

    於是，他醉了，並且是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