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共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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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等片刻,穆有一物贈與將軍。”說著便起身從暗格裏拿出一物,行雲好奇,定睛一看,竟是一枚淺黃色香囊。又從一雕花陶罐中取出少許茶葉,放入香囊,拉緊抽繩,置於行雲麵前。
行雲對他的行為很是不解:“校郎這是何意?此茶倒是從未見過。”
朱穆笑答:“此茶乃百越觀音茶,百越國素來與我國交好,數月前百越遣使團來訪,我也是費了好一翻工夫才弄到這一罐。”
行雲拿起香囊,拉開抽繩,輕輕嗅之:“此茶葉葉片綠中帶黑,隱隱還有微黃夾雜其間,香味醇厚,確與平日裏所飲之茶大不相同。”
此茶還可作為香料,寧神醒脾。至於這香囊,乃我母親所繡,還請將軍收下,莫要嫌棄。”
行雲觀此香囊,袋身由金線繡了數十個“安”字,不禁感歎,這樣的亂世,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期盼與祈禱莫不如是。
如此貴重之物,文怎能受之。”
我母平日裏對精忠報國兒郎多有愛顧,若是她得見將軍,必是滿心喜愛,又何止一香囊所能表達。”朱穆鳳目裏隱隱含著期待。
行雲見他懇切,拱手一禮,收起香囊:“今日受校郎之饋贈,不知日後該如何回報?”
穆嚐聽聞將軍勇謀事跡,歎服不已,今日得見,一嚐心願。在下表字清風,隻盼日後將軍能引吾為友。”
行雲有些措手不及,“在下表字行雲,能得校郎為友,幸甚幸甚!”如此說著,心下還有些懵。
隻見朱穆須臾之間備好茶、水、器、火,洗杯、落茶、衝茶、刮泡沫、倒茶、點茶,一套工序下來行雲流水,一時間滿室生香,沁人心脾,如果與南嶽雲霧相比,一個是嬌豔牡丹,另一個便是清雅陶菊。
行雲吾友,讓你久等了,請看茶。”朱穆一派悠閑地指引行雲。行雲學著他的樣子手執茶杯,輕淺聞茶、觀茶,自知做不出他那優雅從容的姿態,便早早放棄了,
此茶湯色金黃,香味馥鬱醇厚。清風兄,我可以喝了嗎?”
朱穆看他隱有求饒之勢,甚覺可愛,鳳眸含笑道:“行雲請便!”
行雲再不客氣,自顧自地慢慢啜飲,這淺斟細飲之間也自得了趣味,初時隻覺得苦味醇濃,不多時便覺喉底回甘、齒頰留香,真是令人心曠神怡。
此茶確是千金難買的好茶,清風兄好雅興。兄先前提到夏國諜者往來頻繁之事,可否詳細告之。”
朱穆未想到他還會提及此事,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如實相告。
據聞夏國王後重病,大王澹台淵懸賞黃金萬兩,欲招得天下名醫為其診病,他們的諜報組織最近似乎活躍了起來,不知與王後之病有無關聯?”朱穆淺淺啜了口茶,繼續娓娓道來:“夏國王後膝下育有三子,大公子“昂”,轄中書省,以中書令之職管理百官政務;三公子“景”,在軍機處任郎官,據說軍機處下屬的諜報組織是由他掌管;至於二公子“明”,這是一個神秘人物。”
往日戰場上,三公子之名倒是偶有聽聞。這二公子究竟如何神秘?”行雲饒有興趣地問道。
據傳聞他的才能在大公子和三公子之上,早年便離開王宮周遊天下。據說在十年前夏國大王欲召他回宮接任軍機處大諭令,尋他不得,隻能做罷,如今更是無人知道他在何處。”朱穆確實做到知無不言。
十年前與夏國的那場大戰,行雲被迫入伍,當時的情境回憶起來依然覺得曆曆在目,縱然千般不願,萬般不舍,還能有什麽法子呢,總不能看著爹爹在花甲之年,還要上戰場拚殺,這是為人子女萬不能容忍的。記得當時在軍隊準備開拔的最後一天,用藥迷暈了一家人,自己單槍匹馬到軍隊用爹爹的名字報到,永沒有人知道當時的自己有多麽的恐懼、多麽的無助。
看著行雲突然間情緒低落,朱穆有些莫名。行雲快速調整好心緒,打趣著他,
你們校事府果然好本事,夏國宮廷秘聞都被你們挖出來了,佩服!”,說完匆匆飲了口茶,繼續道:“夏國的軍隊軍政係統和軍令係統是完全分開的,樞密院的樞密使掌統兵權,軍機處的大諭令掌調兵權,這大諭令的權力不言而喻,他都能不屑一顧,不知道是怎樣一個人?”
這二公子就是個神秘人,咱們別說他了。說說這三公子吧,你說他這次動用他們的諜報網,是真為了王後,還是另有別的目的?
你這個行家倒問倒我了。”行雲邊說邊掏出昨晚整理了一晚上的策書,“咱們還是來談談現下能夠做的事吧。”說完便遞予朱穆。
朱穆起身展開策書,在內室裏慢慢踱步,細細品讀著,這是一份特種甲士訓練計劃,其中各項極限訓練加起來少說也有十來種,還不算平日對戰的一般訓練,前前後後,一年的時間都安排得滿滿當當,但又井井有條。這少年將軍當真是令他刮目相看,他們這支才到一百人的特殊軍隊,沒有番號,沒有具體任務,一道命令就這麽突然被扔在這大山裏,幾乎所有的都要靠他們自己,才逼得這少年將軍找上自己。
行雲看著朱穆投向自己讚許的目光,心下有了些許安心,便試探著詢問:“清風兄覺得如何?”
朱穆不禁讚歎道:“不得了啊,不得了,將軍需要穆如何配合?”
被人這麽直白地誇讚,行雲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所幸他也並不是扭捏之人,更直白地提了要求:“我那一百口子人日日嗷嗷待哺,我這做爹的,需得給他們找個娘。”
朱穆正喝著茶,就這麽一口嗆回去,整個人都不好了,慢慢把氣順了順,盡力維持著優雅姿態:“那個娘就是我了吧。我先給你們籌半個月的口糧,往後再徐徐圖之。”
行雲拱手一揖:“多謝清風兄仗義相助!”朱穆覺得行雲這謝,謝得多餘,這本就是他份內之事,來此的首要之事,要不然他現下還在沛都過著悠閑日子,特意跑來這窮鄉僻壤之地,不正是來助他一臂之力的嗎。不過看在他謝得誠懇,也不再多想。
朱穆這樣想著,倒也不是沒有還需得計較之事:“不過這結賬的事可要事先說清楚了。”
這我已經替清風兄想好了,到時,咱們將賬單一並呈上內閣,內閣三元老,丞相、大將軍、還有你們大典校必定會對校郎的辛苦付出大大嘉獎的。”
朱穆覺得自己甚是無辜,作淒淒然狀:“行雲欺我啊,欺我啊!”便不再言語。
行雲看他作此情狀,心下覺得有些好笑,也不再逗他,軟言道:“以後就拜托清風兄了,我們的衣食父母。”
朱穆知他作弄自己,也不再計較:“隻是這糧草之事還需得兩日仔細籌劃,今日天色已晚,不若在這客棧歇息一晚。”
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待出了這密室,行雲叫來錢煜,吩咐他把此行所帶的剩餘所有獵物全部拿給錢掌櫃,其實就剩下幾隻野兔和野雞,好東西都給了於老漢家了,還笑嘻嘻地對著朱穆道:“權當是我們五人的食宿費了,清風兄不要客氣哈!”真是配服自己的厚臉皮啊。
朱穆無奈苦哈哈地反問道:“哈,此處是穆的地方,穆斷不會客氣的,行雲兄倒是客氣得緊。”說完竟然大笑起來,想起今日與行雲的這一番相交,真是有趣得緊,想來這一差事日後不會那麽無聊了。
一行五人吃飽喝足,便早早睡去。今日的事情如此順利倒是行雲始料未及的,在睡夢裏也該笑出來了,多日的奔波辛苦總算沒有白費,明日得快快和朱校郎敲定運送糧草的具體方式、人員、時間等等諸如此類的細節。這樣的高床暖枕是有多久沒有享受到了,一躺上去便睡著了,在這一刻仿似所有的紛擾都已遠去,隻餘這靜謐的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