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無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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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渺的森林再浩渺,也難不倒棕熊;夥伴們的線索,逃不過棕熊的眼睛;按照棕熊的指示,我們沿著林子繼續深入。

    這一天,太陽落山前,我和棕熊從森林中鑽出來,向二人痕跡延伸的方向走去。

    走出了闊葉林邊緣後,我倆不自覺的停了下來,因覺得詭異。

    不時被驚嚇出來的枯葉蝶消失了,就連地表的植物也大變樣,隻剩下有限的幾種植物,不免有點異常。

    一開始走得很慢,小心翼翼,因為痕跡越來越清晰,唯恐樂極生悲。

    棕熊小心和機敏走在前頭,他每遇到一個小山包都要上去察看一番,然後才打手勢通知我該走哪,我也很熟悉

    森林裏走路的技巧,同樣小心翼翼,走在棕熊一側,警惕的雙眼在林邊搜索著,尋找著那怕是最細小的征兆。

    我們身後的是棕毛,它是在荒野上尾隨。

    接下來的足跡直通一個大湖濱,一路上不時能看到些跡象,很奇怪的是,二人到了湖岸後,足跡就變得淩亂不堪,最終消失在湖水蔓延處。

    再看這裏的狀況,這裏好似經過一場激烈的爭鬥,地麵上有各種戰鬥的痕跡,損壞的wǔ qì。

    令人不解的是,若是真有爭鬥,這偌大的岸邊上本有足夠的空間,奇怪之處在於,這些痕跡局限在小區域內,背靠河水,成一個扇子形狀。

    這樣的情景,很像是被人瞬間包圍了,二人被限製在這包圍圈內。

    是什麽把他們包圍了?

    再看包圍圈外圍,根本就沒有野獸的足跡,連個獸毛都沒有,不是被野獸包圍?那會是什麽

    細看之下,包圍圈外圍有一些奇怪的印記,這些印記與腳印大體相符,它是一個平整的印子,就是看不到腳趾與腳紋等細節,這種印記的平整度很像是蹄印,可誰都知道,蹄子都是食草動物專有,食草動物怎麽會攻擊人呢?

    這樣想了一圈,還是回到最初的猜測,畢竟這些印記大體來看,應該是人的足跡沒錯,難道是其他部落?擁有著奇怪腳印的部落?

    我們被搞糊塗了。一籌莫展的時候,我斜著腦袋瞅了棕熊一眼,正巧我倆目光相接觸,看見棕熊的表情,我猜想他是有什麽看法。

    這扇形的圓圈內發生過什麽,會讓他倆憑空消失?

    空空如也的河灘,隻留下一些沒有頭緒的痕跡,大量的毛發散落,一灘血跡。

    我和棕熊性格迥異,看到這些便各自有不同感受。

    棕熊走在前頭,走過那些痕跡時,隻是滿臉肅穆地瞧上幾眼,不敢流露自己的感情,但是由於內心不平,又無法掩徹底飾猛然看到這些的驚駭,他顯得很糾結。

    我則沒有這種弱點,經過艱苦錘煉,骨子裏冷靜的很。我雖說也很詫異,但感受也不一,從棕熊淩亂的步伐,便可知他還在為當初的決定所懺悔。

    每當棕熊看到一個特別的景象,便止不住歎氣,他身後的棕毛渾身顫抖,似乎為跟隨主人而強抑震動,它看著這可怕的景象,眼睛眨都不眨,也不顫抖,但它凶狠的叫喊,表明它多麽痛恨敵人。

    汪汪

    汪汪汪

    棕熊走在前頭,來到痕跡中央後,他大叫一聲,把我召集到他身邊。

    棕熊站在一堆橫七豎八的腳印中。盡管這景象可怕,我還是飛奔到那堆痕跡旁邊。在一種壓製不住的驅使下,我也不管是否破壞現場,竭力在尋找二人的蹤跡。

    經過一番搜索,我倆陷入了一種不安,默默地站在那血跡旁邊,若有所思。

    這時,棕毛趕了上來。這強壯的狗憤怒地看著這景象,又一次叫了。

    棕熊的臉上閃過一絲怒火。他鬆開了鞘裏的刀子,隨後平靜地轉過身子背對這幹涸的血跡,臉色又恢複了平靜,仿佛他的熱情從來也不會爆。

    棕毛可沒那麽好的自製力,繼續憤怒的叫。

    棕熊說:

    “哈——我的兄弟,已經不見了!總有一天,每個人所做的事都會有因果。命中注定要把這壞蛋懲罰!在秋風吹散血跡之前償命!”

    “嚄!”棕毛叫著,踮起腳尖注視著前方。它的聲音把幾隻烏鴉都嚇跑了。

    “怎麽回事,孩子?”棕熊員低聲問道,棕熊蹲下他那高大的身軀,對棕毛耳語了一陣,棕毛仿佛準備撲出去。

    ‘‘我相信,你今天要好好表現一下了。”

    棕毛躥了出去。

    片刻,便見它從樹叢中鑽出來,嘴裏得意地揮舞著一張斷了的弓。棕熊又一次發出叫聲,很快把我集中到了身邊。

    棕熊一把抓過那弓,捏在手裏,雙眼恐懼地在樹叢中搜尋,仿佛既害怕又希望看到樹叢中會出現的秘密。

    “這很明顯,比我們頭頂的藍天還明顯。”棕熊不動不聲色地說,

    “這是腸子的弓,他發現黑兔被包圍了,一定是在戰爭開始前,就像一頭受驚的鹿一樣,連wǔ qì都扔了,試圖逃到樹林中去。任何人,隻要還能跑,就不會等著挨刀子。我們來找找其他的蹤跡,因為我有時覺得,就是鳥,也會在空中留下羽毛。”

    棕熊的話還沒說完,棕毛已在森林邊發出一聲吼叫。我們倆焦急地趕到那兒,發現一棵楊樹洞裏麵,藏著什麽東西。

    “輕一點,輕一點。”

    我伸出手,擋住性急的棕熊。

    就是那個地圖,一直放在腸子身上的地圖,他還記得我們的約定,那個隱喻,把地圖藏到楊樹洞裏麵!

    “現在我們知道該怎麽辦了,但這些蹤跡不能破壞,偵查的太快,就可能讓我們麻煩好久,不過,現在我們已經找到線索了,這一點毫無疑問。”

    “祝福你,祝福你!”

    “那麽,他們跑向哪兒了呢?又在哪兒呢?”

    “他們走的路取決於很多因素。他們若是自己走,可能在附近轉圈子等著我們,但是,如果他們落在別人手裏的話,那麽現在已經遠在天邊!”

    “這邊有我們在追蹤,即使遠在天邊,相信也會找到的!輕一點,輕一點,你太沒耐心,你難道不知道敵人很狡猾,不會留下多深的痕跡嗎?”

    “嚄!”

    棕毛又在叫,它一直在察看森林邊一片矮樹林,這時它弓起身子,對著一處灌木叢狂吠,仿佛看見一條怕人的蛇一般。

    順著棕毛的方向看去,我不禁叫道:

    ‘‘棕毛發現什麽了,咱倆過去看看吧!

    棕熊答道:

    “這樣一來,他們留下的痕跡更多。我可以拿皮甲打賭,我在這個月底一定能找到這些人的老窩!彎腰看看,看看能從地上看點什麽來。”

    我彎下腰,撥開腳印四周落葉。細細察看那腳印,最後站起身子,很滿意檢驗的結果。

    “嗨,哥們”凝神觀看的棕熊問道,“這腳印怎麽樣?你看出什麽有?”

    “是黑兔在這水邊走過,這印子不會錯,他被人抓走了,之後是被逼著渡河了。”

    棕熊:“這比在荒野中餓死要強。”

    “還有那些人,那些長著蹄子印記的人,也在河沿邊消失了。”

    “哈!橫行霸道的惡魔!以為過河就能逃掉了麽,不讓他們嚐嚐我的弓箭,是不會停止作惡的!”

    我叮囑說:“你再細細看一遍,腳印都那麽相像,千萬不要看錯了。”

    “腳印都差不多!你還不如說腳都長得差不多。但是有的腳長,有的腳短;有的腳寬,有的腳窄;有的腳背高,有的腳背低;有的腳趾並得緊,有的腳趾分得開。彼此不一樣,一切都妥善安排好了,使每個人各得其便。”

    棕熊彎腰察看一番,立即補上一句:“不會錯的,白猿,這正是我們追蹤時常看到的腳印。不僅是腳丫子大的出奇,黑兔這家夥走起路來,腳比普通人分得開。黑兔總愛邁著八字步,這若不論,這腳印的長寬也完全吻合!白猿,你也來看看。我們追蹤時,你曾多次量過他的腳印。”

    我:“唔,這就沒什麽疑問了。也就是說黑兔過河了。”

    “有看到腸子的腳印嗎?”我問道。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看到他的蹤跡。不知他逃跑成功了,還是同樣被抓走了。”

    棕熊說著,一麵細細查看周圍的樹叢、灌木叢及地麵。

    ‘‘那是什麽?棕毛,去把那邊荊刺叢上掛著的東西叼來。”

    棕毛把那物叼了過來。棕熊接過來舉得老高,開心而無聲地笑了:

    “這是那肥嘟嘟的玩意!現在我們又有了一條蹤跡了。”

    棕熊說道,“白猿,去找找看,有沒有適合於一個大個子穿的鞋印子,就是那種蹄子一樣的腳印。我開始覺得這家夥有希望了,因為他已經放棄了那種尖叫,而要去找個更好的線索了,這是棕毛的成長。”

    “至少他很聽話。”

    我說道,“還算有個一起作伴的。”

    “是的,”棕熊把弓箭放下來,抻著它說:

    “根據線索確定行走方向嗎?如果不行,那麽他還比不上一隻雄鳥!好了,白猿,找到這樣的腳印了嗎?”

    “這兒好像是一個腳印,會不會是我們那位黑兔的?”

    “手碰到時要輕一點,不然你就會把這個腳印給毀了。這個啊!這是個腳印,肯定是黑兔的,對這樣高的身材和體重來說,這腳印合適,一個腳跟就把其他人的足跡占滿了。”

    “在哪兒?讓我來看看他的腳印。”

    我說著,匆忙分開樹叢,彎下腰看著那幾乎已湮沒的腳印。好在這一步雖說踩得很輕巧,腳印還能看得見。

    棕熊也在細細看著,他就這樣蹲著,遲遲不肯直起身子。直到最後,我想讓棕熊有點事做,分散他的注意力,使其不至於內疚的不能自抑,便對棕熊道:

    “既然我們知道了這麽多確鑿的痕跡,那麽就開始追蹤吧。現在這時候對於被抓住的人來說,一會兒功夫就像一輩子。”

    “跑得最快的一定追得最遠。”棕熊仍在凝神察看那些印跡。

    “我們已經知道黑兔經過這兒,但是腸子呢?沒有人關心他嗎?”

    “那樣的話,我們也許得分頭去找了。雖說他的腳步輕巧一點,可也要比那些敵人的腳印大,現在看來,他沒經過這裏。”

    我不禁退了一步,所有向前追趕的熱情刹那間化為烏有。

    棕熊想了想,接著道:

    “除了黑兔,荒野中沒有哪個人會留下這樣的腳印。我們知道黑兔到過這兒。但是另一個人的蹤影呢?我們再順著這蹤跡往前追尋一會兒。如果還是找不到什麽的話,我們得回到原野上尋找新的蹤跡。往前走,白猿,仔細看著那些枯葉,我來注意樹叢,你可以注意地麵的痕跡。走吧,太陽要落山了。”

    沒走多遠,我兩便停了下來,帶著特別的興趣察看地麵上的痕跡。我倆說話聲既快又大,一會兒看看這,一會兒又對另一處看著。

    棕毛汪汪的叫了。

    “棕毛已經發現了腸子腳印了!”

    棕熊顧不上自己的那部分工作,邊叫邊衝了上去。

    “看到什麽了?這兒有過埋伏嗎?沒有,我可以起誓,這是那些敵人走路的痕跡!現在什麽秘密都解開了,一切就像半夜的北極星那樣清楚。是的,他們在這兒挑選了方向,一條向北橫渡大湖。”

    “但是還沒有腸子的蹤跡啊!”

    我說道。

    “棕毛從地上叼起來的那東西也許可以tí gòng一些線索。把它遞過來,孩子,讓我們看看。”

    我一眼就看出,那是腸子喜歡戴的扳指。以一個特有的好記性想起來,在大逃亡發生的那天早晨,還看見這扳指掛在他手上。

    我一把抓過這扳指,將其緊緊扣在自己手上。

    驚訝的棕熊因為沒有看見這東西,拚命地在地上找了很久,希望另有發現。

    “唉!”

    棕熊失望地說道,不再用箭撥地上的落葉。

    “眼睛不行了,這麽小玩意居然看不見!算啦,算啦,我還能眯著眼睛放箭,這就足夠對付那些人了。找到那些混蛋,也好把它交給真正主人。這樣就結束了長途追蹤。現在我們之間,可能還隔著一個大湖,或是許多。”

    “這樣我們就更不應該耽擱了。”我說道,“我們出發吧。”

    “我們將要風餐露宿,穿過人跡罕至的荒野。因此需要多準備一番,合計合計,然後才開始這樣的長途跋涉,不莽撞行事。我們得在這裏過夜,點起今晚的篝火。到明早我們就能精力充沛地去做事,而不會像婦人那樣懦弱,小孩那樣沉不住氣。”

    已是暮色沉沉,更顯得這兒一片岑寂。我倆立即著手準備過夜。棕熊他神態凝重,舉止嚴肅,足見他這樣的人也深為震動。

    找了片空地,弄些樹枝在上麵稍稍鋪鋪,臨時住所便算搭好了。做完這一切後,棕熊指了指棕毛,這狗明白他的意思,便鑽進去。

    把棕毛安頓好以後,棕熊便走來走去,他心裏思緒雜亂,根本就無法入睡。

    點起篝火,我倆吃著簡單的肉幹,此時,棕熊卻踱到一處高地旁邊,從那裏觀看湖麵。

    風已經止息了,浪頭已開始有規律地緩緩拍擊腳下沙灘,烏雲似乎也厭倦了瘋狂的追逐,正在一一散開。

    那些沉重的黑雲聚集在遠處的地平線上,而輕巧的層雲卻在空中飄浮,或者縈繞在山頭,仿佛失群的小鳥,在巢邊盤旋不去。漂浮的雲層中時可見一顆紅得耀眼的星,給黑沉沉的天空帶來一絲光亮。

    環抱的群山中已是一片漆黑,整個原野像個廢棄的墓場,沒有一絲聲響。

    也不知有多久,我便這樣癡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目光遊移著,從湖邊圍著的閃爍篝火轉到夕陽餘暉,又從天邊轉走,不安地看著那團黑暗的虛空。

    很快,我覺得那兒響起了一種說不清的聲音,非常縹緲,使人捉摸不定。

    我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不好意思,便轉過頭去看水麵,打算全神貫注地欣賞水麵上閃爍的星。但是敏銳的耳朵仍舊聽到微弱的聲音——似乎警告就要發生什麽危險。

    黑暗中,有一種敏捷的腳步聲向這邊走來。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小聲招呼棕熊,請他到這來。

    棕熊把石刀橫在臂上過來了,但是他神態自若,並沒有我的發現,相信此地絕對安全。

    “你聽!”我對走到身邊的棕熊說道:“野地裏還有這樣細微的聲音,也許藏著什麽動物,或者敵人還沒有全走呢。”

    “你這麽說,還真是有不對的地方,你的耳朵比眼睛管用。”

    棕熊漫不經心地說道,他剛剛往嘴裏塞了一片肉幹,說起話來既慢又含糊不清。

    “我可是親眼看見他們的足跡遠去,直奔著大湖而去,又有誰留下來幹嘛呢。”

    “我不知道,也許還有一兩個人在部族離開後留在這兒,咱們最好把火滅掉,小心察看一番——聽!聽到我講的那聲音沒有?”

    “據我看,”棕熊順著方向看了看,神態間仍然滿不在乎。

    “你聽那聲音又在響啦!”

    我繼續提醒他。

    “是的,是的。”

    棕熊不動聲色地說道,

    “希望不是敵人,這樣子的話,我們倒可以收獲幾張獸皮。”

    我明白了那聲音是怎麽回事,便開始提出如何解決問題。

    他答道:“對於在野外的人來說,一個常常在河上遊吃早飯,晚上在叫喊聲中睡覺的人,那不算什麽,不過這至少是一種威脅。”

    棕熊緩緩起身,示意我跟著他走到一處火光照不到的地方。

    采取這種措施後,棕熊便全神貫注地聽了很久,指望會再聽到剛才那種聲音。不過他的努力並無收獲,因為他徒勞地聽了一會兒,便對我低聲道:

    “我們得對棕毛發個xìn hào,這小子特有的敏銳感覺,也許能聽到我聽不到的聲音,我沒有這種本領,這一點我並不否認。”

    棕毛聽到一聲貓頭鷹的叫喚不覺一怔,隨即跳起來,朝黑漆漆的方向看去,似乎在尋找聲音的來源。

    棕熊又學著貓頭鷹叫了一聲,不一會兒,便看見棕毛貼著地麵小心翼翼地摸到我們這。

    棕熊簡單地說了情況,比劃手勢,棕毛一聽明白,立即趴在草地上。看來他仿佛躺在那兒一動不動,我對這小狗躺著不動的姿勢感到奇怪。同時又很想看他如何利用自己的感官來獲取情報,便往前走了幾步,俯身看。但立刻發現棕毛已經不見了,剛才看見的隻不過是一處土包子罷了。

    “那狗那到哪去了?”

    我吃驚地退了回來,向棕熊問道,“我看見它在這兒趴下去的,我敢發誓他剛才還在這兒。”

    “噓!小點聲,說不定有什麽人或者野獸在偷聽,敵人可是很狡猾的,棕毛嘛,已經到了原野上去了。若有人在附近的話,這下就要被發現了,我現在也要跟過去了。”

    “發現了不對,你給我發個xìn hào,大家一起準備好wǔ qì,我們都經曆過許多戰鬥。”

    “但他們會看見你的,那你就死定了,在夜晚星光的映照下,你的身影可以看得很清楚,我就不同了,我可是黑夜的兒子,還長了夜視眼,不管對方是什麽,他千不該萬不該在夜裏偷襲,等會,他確定無疑地成為屍體。”

    “不可否認,你現在說的話完全正確,”我焦急萬分地答道,“但怎麽辦呢?我估計,咱們現在已經被潛藏的敵人鎖定了,哪怕是一個懷疑的眼神就會招致進攻,而我們現在還沒準備好呢。從你發的xìn hào中,一定知道我們已經發現了情況。

    ‘‘棕毛現在正在搜索,他的機智會告訴你該怎麽辦。”

    棕熊把手攏在嘴邊,發出一聲細微的噝噝聲。我一開始嚇了一跳,以為是一條蛇的聲音。

    再看棕熊時,他正一手支頭,假裝靜靜地坐在火邊沉思,但見我看他,他便抬起了頭,黑眼睛趁機敏銳地向四周掃視了一番。

    除了這突然,看來是無心的舉動,再也沒有什麽其他動作。棕熊的弓箭就放在身邊,但他並沒有去拿,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

    為了坐得更舒服一點,他的石刀本來就鬆鬆地吊在腰帶上,這時他甚至讓它落在地上。他的身子斜倚著,好像一個所有神經都鬆弛下來。

    這種鎮定自若等待事情發展的功夫,實在隻有一個勇者才能做得到。

    閱曆不深的人也許會認為棕熊在打瞌睡,但他的鼻孔大張著,頭也側向一邊,在幫助聽覺,同時,敏銳的雙眼不停掃視著視野以內的物體。

    棕熊輕動著嘴唇低聲說:‘‘找個地方藏好,情況有變。

    棕熊知道一個眼神都可能破環計劃,使我們落在那些惡棍手裏。

    話音未落,隻見草叢一閃,棕毛興衝衝的跑回來了,它沒有叫,而是把頭扭向一個方向。

    棕熊緊跟而去,他身影消失不就,接著便是一聲箭鳴響。

    剛才還在凝視著的地方,現在箭矢亂飛,我又看了一眼,發現棕熊已在混亂中不見了。

    與此同時,我也托起石刀像一個準備打仗的人,不耐煩地等著敵人露頭。但這一波攻擊過後,幹掉棕熊的企圖沒有得逞後,敵人的攻擊似乎就停止了。

    有一兩次似乎可以聽到遠處樹叢在沙沙作響,仿佛有什麽動物在跑動,又過了一會,又是激烈的打鬥聲。

    我屏住呼吸緊張地聽了一會,隻聽水裏撲通一聲,跟著又是一聲箭鳴。

    那是棕熊的聲,那家夥有支好弓!我太熟悉這種箭鳴聲了,就像熟悉自己的語言一樣,因為在這驚險的一路上,棕熊就一直用這支弓。

    “這可能意味著什麽呢,那不是野獸,而是有人在監視我們,似乎想把我們幹掉。雖然他沒安好心,而這個人箭術不精熟,並沒造成什麽傷害。”

    良久,一麵弓在後背,棕熊重新回到篝火旁。

    “怎麽樣,棕熊,對方是幾個人?”

    “一個。”

    “我想也是”

    我也坐了下來,“既然還沒來得及幹掉他,很可能這惡棍回去後又會找人,罷了,讓他去吧,我們正好找他們呢。”

    棕熊回過頭,平靜地瞟了一眼剛發生戰鬥的地方,便又恢複了先前的神態,仿佛這種小事根本不值一哂。

    這時棕毛也悄然走進光圈,坐在火邊,一樣都是若無其事。

    這一切,我都饒有興趣地看在眼裏,在我看來,棕毛似乎有些秘密的方法來獲取情報,而且幹的漂亮。

    棕毛長大了,若是之前,經曆了這般的曆險,它定會興奮不已,喋喋不休地叫著,也許是誇耀它所作的一切,而這麽多的經曆過後,它卻滿足於讓事實說話。

    確實,此時此地都不適合自我吹噓,要是我不問,很可能他對這事就不會再置一詞了。

    “那個敵人怎麽樣了,棕熊?”

    我問道,“我聽到你的箭鳴了,希望這一箭沒有白打。”

    棕熊一聲不響地轉身走了,不一會從草叢裏拖著一個屍體。

    來到我麵前後,他又細細打量了一番,隨後屍體將手一摔,滿麵厭惡地衝口而出:‘‘該死的。

    我吃了一驚,對這事本已了無興趣,一臉漠然之色,聽了這話,也不禁上前幾步,特別用心地察看那血淋淋的屍體。

    “老天!若是還有人在路上伏擊,我們可真是腹背受敵,首尾不能相顧了!”

    棕熊抬眼看著我,接著把一隻腳扔向我,砍斷的腳上有我們的疑惑,可是我打算等會再研究。

    那人和我們也差不多,體型四肢,包括眼睛鼻子的位置,唯一的差別,就像是一隻雞,和燙掉了毛的雞的區別,這個人周圍身沒有毛發,光滑的很。

    棕熊如果作出一種斷言,一般是正確的:

    “這可憐的家夥錯把我們當成獵物了,或者是猴子,猿猴一類的動物。”棕熊說,“否則他不會來傷害我們。”

    “他會把人錯看成猴子?這就等於說你會看錯水中的自己。”

    我道:“不對,不對,這惡棍知道他要幹什麽,這事本身也沒什麽,本來就不友好。

    不經意的,我發現棕熊身上有一個傷口,呈現十字形狀,左看右看,實在沒法縫合,這讓我倆很頭痛。

    棕熊徑自轉過頭來,似乎不喜歡和別人分享痛苦,不再說話了。

    本能的,我遠離了篝火,退到陰暗處,對夜晚的戰鬥感到很不習慣,想到這種險惡的攻擊,心中不禁有點惴惴不安。

    但棕熊卻不是這樣,他那久經考驗的敏銳感覺,常常準確得不可思議,憑著這種感覺,我們不僅能發現危險,也能明白危險的程度。似乎毫不懷疑此時絕對安全。

    篝火被撥得更旺起來了,包括棕毛在內,神態凝重而恭敬地坐在火圈中。

    經過一段短暫肅穆的沉默,在這段時間裏,大家都默然無語,最後,棕熊平靜的語調提起接下來的計劃。

    我應聲作答。

    他提出不同看法後又討論,棕毛一直恭恭敬敬地在一旁靜聽,隻有當棕熊不時撫摸一下,它才來懶洋洋的叫一聲。

    爭論漸趨激烈,到最後,顯然我倆的話裏都帶些感情。一改剛才不動聲色的模樣,而是手舞足蹈,舌底生花。

    棕熊抬起手臂,指著月亮,來回比劃著時間流逝的樣子,說明為了要達到的目的,還不知道需要經過多少日子。

    然後他假設了一條痛苦漫長的路,岩石遍地,河道縱橫;隨後便描繪了小舟輕巧靈便的樣子,最後,棕熊指著那人的屍體,表明我們必須盡快出發,而且不能留下任何痕跡。

    ‘‘都是我的錯,才讓我們陷入這個境地,不論如何都要往前衝,找到他倆才對!

    我神態凝重地聽著,臉上顯出了同意的表情。漸漸地,我等棕熊說完,便表示同意。

    決定一旦作出,便隻記得結果,剛才的一切辯論都被忘記了。

    棕熊平靜地在即將熄滅的篝火前,伸展開他的高大身軀,半閉起雙眼,盯住棕毛靈敏巧妙的動作,聽到棕毛富有感染力的低吼,不禁報以微笑,這種自然的感情使棕熊和順的臉上再也看不出凶暴,旁邊那死去的屍體,看起來隻像是鬧著玩的擺設。

    這時候,我對久經考驗的棕熊已經充滿信心,很快便學他的樣子,深沉夜色中,躺在湖邊的樹上睡熟了,像已經開始腐爛的死屍般寂靜。

    天上星光仍在閃爍,棕熊已來喚醒沉睡的我,他來到樹下低聲呼喚。

    我在樹上過了大半夜,這時聽到叫喚,連忙掀開蓋在身上的草跳了下來,發現棕熊就在附近等著。

    作為領路人,棕熊打了個手勢,讓棕毛不要出聲,便是我們之間唯一的交流。

    “在心裏默念吧,無論是嘴裏說出來的還是心裏念著的,但千萬別出聲,因為很難在森林中調整好自己的聲音,來吧!”

    由於不是降水期,湖水堤岸的距離很高,棕熊轉向一處低矮處,又接著道:

    “讓我們從這邊下到湖裏去。小心點,走時盡量踩在這些石塊上。”

    我和棕毛都遵從了他的指示。不過我還有點迷惑不解,為什麽要這樣小心。

    走進一個低窪壕溝時,發現裏麵到處是河卵石,幾乎堵塞得路都不能走了。不過,我們還是小心翼翼地爬過去,直到了一處湖中暗地上。

    “要想發現我們這條路線,那隻有靠鼻子來聞了。”

    棕熊回頭看著艱難來路,感到十分滿意,“對於逃跑的人來說,草地可是塊險惡的地毯,但在石塊上並不留痕跡。咱們可以毫無顧慮地踩在石頭上。

    輕一點,輕一點,不要碰上沙灘,要不然惡棍會知道我們從哪條路走的。導致我們遭到前後夾擊。”

    我小心地照著棕熊的話做了。棕熊拿出一塊木段,搭在水中小洲和獨木舟中間,那獨木舟是我在沉睡的時候,棕熊連夜趕製的。

    接著,棕熊便打手勢讓我抱著棕毛上船。

    等都上了船,棕熊又小心地把小水洲上弄成雜亂無章,然後也跳上了這簡陋的獨木舟,地麵上並沒有留下任何所擔心的痕跡。

    一聲不吭的,直到我們把船劃出老遠,進入東邊山峰的陰影籠罩的平靜湖麵上,我才問道:

    “幹嗎要偷偷摸摸地匆忙趕路?”

    “如果一個人的鮮血能染紅這片水麵,那就是我殺死的那個了!”棕熊答道,“你忘了殺掉的那個伏擊的惡棍嗎?”

    “當然沒忘,但不是說他隻是一個人嗎?而死人是用不著害怕的。”

    “嗨!他在作惡時是一個人。可是一個人隻要部族在,就不用擔心自己的血會白流,如果不小心,很快,我們會響起死亡的慘叫。”

    “對啦,對啦,現在你的話有點道理了。

    回頭看看在幽暗的岸邊,越來越遠,我和棕熊開心但無聲地笑了。

    “我在後麵留下了一條水上痕跡。除非那些惡棍能和魚兒交朋友,聽到是誰劃船經過湖麵,否則到了天亮時,失去同伴的惡棍不知道往哪追,而那時,我們就已經越過湖了。”

    “若是腹背受敵,我們的旅程可能會很危險。”

    “危險?”棕熊平靜地說道,“不會,一點兒也不會危險。因為隻要眼睛看著點,耳朵放尖點,我們比那些惡棍們多走路程,肯定安全,若非開火不可,我的箭法與隨便哪個人比都不遜色。不,不會有危險的。但是可能路上要艱苦些,也可能會發生一些小打小鬧,但我們有很好的獨木舟,箭矢也很充足。”

    我對危險的估計可能與棕熊有所不同,因此沒有答話,隻是默默坐在那兒。

    小船已在水麵上疾馳了好幾箭地。晨光初現,我們進入湖峽,疾速而又小心地在星羅棋布的島嶼間穿行。

    冒險的我們並不知道,敵人是否留了一些人埋伏在這,因此我們照著平常小心,一聲不吭地航行。

    棕熊把槳放在一邊,隻留我劃著獨木舟穿過曲彎的狹窄水麵。小舟在疾馳,棕熊的眼睛十分警覺地從一個島嶼看向另一個島嶼,從一叢矮樹林看向另一叢矮樹林,水麵比較清朗時,他便緊緊盯著兩岸光禿禿的岩石和濃密的樹叢。

    棕熊在估摸著黑兔的去向,靠著經驗和靈感,找到黑兔可能登陸的地點。

    我一麵饒有興趣地觀賞著美景,一麵又惦念著危險,我已開始相信,自己的恐懼就要成真。

    這時,棕熊做了個手勢,我手裏的槳立刻停止了劃動。

    “嘿!”

    棕熊叫道,此時他輕敲船幫,告訴我危險就要來臨。

    “怎麽回事?”我問道,“湖麵平靜得好像一點風也沒有,我可以放眼望過好幾箭地,水麵連隻捕魚的鳥都沒。”

    棕熊神色凝重地舉起槳,指著一直凝視的方向。我順著方向看去,隻見在我們前頭幾十箭地處,有一個低矮的小島,上麵長滿了樹木,但是很平靜,似乎不曾有人踏上過。

    “噓!”棕熊打斷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