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冰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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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翹離開了照亮用的火團,費事扒拉地開著手機電筒給吳朝翻找零食,找了會就忍不住嘟囔了句,“早點來電就好了。”
吳朝聽見了,也點點頭,“是啊,早點來電就好了。”
他還想把這群人藏著掖著心事的表情看得更加清楚些呢,到時候更容易從他們的神態裏旁敲側擊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可不知是不是巧了,隨著他話音落下,整個客房瞬間燈火通明,連帶著外麵也跟著一並亮了起來。
“巧合吧。”
顧師父尷尬地打著哈哈。
一旁的小白無奈扶額——誰問你是不是巧合了?!你不說話更容易不被識破心事啊!閉嘴裝深沉!閉目裝瞌睡啊快!你麵前可是有著狡猾天分的戲命族人!
吳朝自是聽到顧師父這句話了,因此更是不動聲色地微扯嘴角,向顧師父笑的那叫一個溫柔。
——果然,這一圈人裏頭,顧師父是最好的下手人選!
再觀旁側的冥主,坐在麟砂休息的小床邊;小白則是單腿吊起,維持著一個蹲坐的姿勢雙手互插在袖裏,漂浮於空中,此刻兩人臉上表情皆是——你能問出來就問,反正我倆是不能說,不然老顧要生氣的。但如果是你自己問出來的……那就性質不一樣了。
吳朝這次換成兩邊嘴角微微翹起的笑了笑,那意思頗有點——謝謝二老成全,一會還請多配合下啊。
此時,林翹索性把放著零食的包全給扯過來了,堆在吳朝眼前,讓他自己選。
吳朝上手就拿出一整盒茶包式奶茶出來,抬手第一個給遞的就是麒妄。
麒妄不解。
“泡了它,都是茶包……這個懂吧?順道去前台多買些一次性紙杯,謝啦。”
“嗯。”麒妄也沒多話,接過盒就想去找熱水。
冥主此刻也起了身,說不放心麒妄一個人走,他跟去照應著些。
吳朝笑眯眯點頭——老爺子太給麵子了!
口頭卻早已開啟了熱聊模式,也笑眯眯的對著正好奇搔腦袋的顧師父道,“雨崩這裏算是雲南境地,雲南這裏鮮花餅是超級出名的,特別好吃!我以前組裏有同事出差帶回來過,真的,一比較來說,還是雲南這裏原汁原味的鮮花餅最好吃了!鮮花餅跟奶茶是絕配!”
顧師父被吳朝的話吸引,又將視線轉了回來。
不過剛轉呢,林翹就在一旁啊呀的配合了一聲,“是啊,這裏的酒店應該都有鮮花餅兜售的,我下去買,大家是該嚐嚐這個。”說著一拽麒祚,走了。
顧師父開始托腮,心說他走就走唄,拽人家小孩幹嘛……
白棋此刻也突然從空中翻了下來,“我陪同,安全些。”
說著一眨眼就沒了,應該是跟出去了。
這般將閑雜人等一“清掃”出屋,整個房間裏就剩下顧師父和吳朝了,還有一旁繼續沉眠的麟砂。
顧師父撓撓頭,覺得有些不對勁。
嗯……感覺事有不對的時候怎麽整好呢,小白教過——裝睡啊!
隻不過還不待他閉眼,就聽吳朝悠悠的來了句,“小顧叔,你可別睡啊,你要是睡著了,我一旦再中招,麟砂也沒人能護著了。”
顧師父磨牙,欸?這小子陰他!
吳朝又笑嗬嗬的從背包側兜裏掏出冰酒糖來,反正一個個都是獨立包裝的,小小楓葉形超級可愛,因此拆開大包裝後就揪出一個小包裝給顧師父遞過去了。
自己也拆了一個扔進嘴裏,含好了,也不說話,就那樣笑彎了眼眉的瞧著顧師父。
顧師父被他瞧的心慌慌,慌了個能有七八成的時候,就聽吳朝漫不經心的道了句,“這是我最愛吃的一種糖,冰酒糖。好吃吧?”
好吃嗎?
顧師父剛才沒來得及感受味兒,注意力全在吳朝身上,聽聞他這一句話更是下意識要去看包裝——把牌子和包裝外形記住了,以後出門就給兒子買這糖吃!看來還是個小孩子嚒,喜歡吃這種小玩意兒……
坐在他對麵的吳朝將此情此景盡收眼底,突然沉聲道:
“你跟我非親非故,卻更喜歡讓我叫你小顧叔,現如今我隨口一句話你第一反應是去注意我喜歡吃什麽……但我看得出來,你又不是像喜歡白棋那樣喜歡我,你說……”
顧師父一驚——完蛋,莫非要露餡了?他自己還以為把心事藏得很好呢!反正自己瘋瘋癲癲的不正經,那做什麽應該都不靠譜一樣的……不會讓吳朝特別在意吧?還是這小子現在在故意詐自己?!
隨後又想著,這小子是在利用自己很在意他,以此來逼迫自己講真話啊?!
那還真是的好心當作驢肝肺!
要不是怕他思慮太多不開心,自己肯定之前就會告訴他啦,他還偏要來問!
因此氣哼哼地盤腿坐好了,托腮臉,鬱悶地瞪著吳朝。
吳朝卻好像打定主意他不會真生自己的氣一樣,也學著他的樣子盤腿坐好了,笑眯眯反手點著自己鼻子,“所以你說,我究竟是誰?你們又是誰?事到如今了,還打算繼續瞞我?”
顧師父繼續氣哼哼,就是不說話。
卻見吳朝突然坐直了,單手前伸,以掌豎於他麵前,然後微闔雙目,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
“你幹嘛?”顧師父有點慌了,心說這娃娃是想怎樣……他剛才昏迷的時候是不是也發生了什麽?怎麽一清醒了反應就這麽大?
吳朝聲音有些虛弱,“你不說就算了,我自己感受一下試試。反正我好像有一種特殊的預測能力,還能感應……”
“噯你別亂用!”顧師父著急,一把從對麵撲過來直接將他按躺了,“你現在身上有封印術,若是強行用你的能力自然會衝製封印,可能會導致你受傷!反噬很痛的不要亂用!”
話說到這份上,顧師父也自知瞞不下去了,可還是氣不過,氣哼哼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臭小孩!”
吳朝捂著屁股往床頭咕蛹,其實他剛才都是裝的,虛弱不過是他剛起床,有點懶還沒緩過勁兒來罷了,反正他沒正事做的時候就成天懶懶的。
但眼下他除了在裝,還有——在賭!沒想到,這一把好像還真賭贏了,自己莫非真跟這群人有什麽淵源?!
顧師父卻沒在意自己打了吳朝尊貴的臀部一下,反正在他眼裏,這孩子無論長多大,也依舊是他眼裏那個小孩麽,是需要人護著需要人疼的。
嗯……雖然自己找到他的時候有點晚了——完蛋,如果這小孩童年都是麒昀教著過的,那會不會跟他一樣變得特別陰暗?!
吳朝戳戳明顯在放空的顧師父,聲色又了冷回來,“你說不說?”
“說!”話未落就被吳朝捂了下嘴,他指指旁側還在深眠的麟砂,“小點聲,別打擾人家睡覺。”
然後順手又塞了把堅果到顧師父手裏,低頭看去——啥鹽焗腰果,鬆子,瓜子的都有,有的其上還有晶亮亮的小糖粒。
吳朝還在一旁扭開一個透明的小圓桶,裏頭也不知是啥玩意兒,瞧著黑乎乎的。
“碧根果,超好吃。但這玩意兒吃起來麻煩,你先說著,我給你剝了殼你直接吃果肉。”
顧師父眨眨眼——兒子要親手剝東西給自己吃的意思?
想的正認真呢,就見吳朝回過頭來笑的眼眉彎彎。
顧師父不知怎麽了,突然有種想老淚縱橫的衝動——戲命老前輩說的沒錯啊,吳朝這孩子就是個福氣團子,自己真按命譜上那麽說的話,現如今肯定享受不到這副場景了!也正是因為吳朝……自己才能有熬到現在坐享天倫之樂的愉悅麽!
眼下,顧師父被吳朝兩三誘哄,早把自己要防備著他引誘自己說當年事的念頭給忘了,暈乎乎就開了口:“在很多很多年前……”
“那是具體多少年前?”沒辦法,吳朝是個事事力求精準的人,就像是一個答案求出的結果要精準到小數點後幾位一樣,顧師父隻給出一個模糊的答案,他就渾身不自在。
“噯呀你別打岔!想不想聽啦?!我記性不好麽都活了上萬歲了,你說那能是多少年前?!”
吳朝一驚,心說你活了上萬歲了,讓我喊你小顧叔,莫非我也……
“對!你其實也有上萬的年數了吧,不過你中間沉眠了太久。就是你真正活過的歲數比較小。”
吳朝徹徹底底傻眼——什麽玩兒?自己莫非是個冷凍的胚胎?還是個什麽奇異的盆栽?就是那種砍斷枝葉留著根埋於地下,等著想看自己長了再挖出來就又能活?
顧師父可猜不到吳朝心裏頭都亂繞的沒邊兒了,自顧自道,“是這樣的,很多很多年前……”說著又下意識想跳過流靈界的事,跳過自己曾經那些風華無兩的時候,隻想從地府生活開始說起,可是吳朝又牽扯到戲命族,事發地還是在流靈界啊……
糾結!
糾結了好半天也沒把話再續上,吳朝吭哧吭哧地連啃了好幾個巧克力棒了,碧根果都替他剝好七八個了,發現他還在發呆,忍不住一邊給他遞吃的“喚”他回神,一邊小聲道,“然後呢?”
不會忘了吧?!
顧師父顯然也正有此意,反正不想提的地方就跳過麽,不影響吳朝小朋友理解的!
“是這樣,在流靈界有個很厲害的族群,叫做戲命族。你就是他們的後人。”
吳朝一愣。後人?
“而且,你現在是唯一一個血統最純正的後人。也就是說——真正的戲命師隻剩下你一個。林翹也不過是半白虎半戲命的血統。”
吳朝眨眨眼,聽起來有種不好的預感。
“戲命族人身上的靈力都太過強大,嗯……怎麽說呢……你知道‘流靈界’為什麽要叫做‘流靈界’麽?是因為你們才被命名的。就像是佛界有佛祖,冥界有冥主,流靈界有你們戲命族鎮守。其實說白了,那地方原先就是一群術士聚集過活的小山丘而已,山頭不錯風水挺好,然後,漸漸地出現了一批靈力強大的人,就是你們戲命族。你現在是被封印了,察覺不出也釋放不出什麽來,但是你之前那些老前輩呢,都是很厲害的。先拿凡間的人來說,就是每個人出生都會有獨屬於自己的命火和能量;術士可能因為修行的原因,身上會有一種靈力環繞。而你們戲命族就是天生下來帶著一種強力的靈力循環湧動。所以流靈界因此得名,幾乎整個‘界’都是被你們戲命族身上的靈氣給撐起來的,而且越來越充盈,不敢讓妖魔邪祟前來騷擾。簡單點跟你打個比方就是——風水上有一個很守恒的說法,講‘風水地出有福人,福人亦能養風水地’。
就像是你也去我二哥……呃,就是林翹他爺爺那宅子去看過吧?還記得他家有一排客房之類的地方都有槍煞嗎?外形上未做擋煞處理,全是靠靈力來阻擋不好的煞氣,跟堂中其他擋煞、略改風水的地方不一樣。實則不是這樣的,那個宅子,一開始就是極凶之地!”
“是二哥他故意挑了個極凶之處做宅子,然後率領自己的白虎族人住在那裏,我二哥他人很好,又十分向善……‘厚德載物’這個說法也不是白來的,所以你們現在再去看那個宅子,一看就被震驚了,心說明堂那麽敞亮!構造也好……其實都是因為他住在那裏。如果他率領他的族人再走了,將這房子隨便轉給別人,那人若是為惡,沒多久那房子就會又變回最初的凶宅了……”
話音剛落,突見冥主不知何時回來了,插了句,“這個道理跟‘心中有佛,看人即佛;心中有屎,看人即屎’是差不多的。”邊說邊遞了兩杯醇香的奶茶過來,“不過呢,現如今的人心早已演變成——那些心裏有屎的人還總喜歡向別人扔屎,並且看到這個世界充滿了屎才會心滿意足!”
說著一捂胸口,性感胡渣大叔滿臉痛心狀,“人間好可怕哦!”
白無常在門口無奈扶額,把即將要滿口闡述佛家真理的冥主大人給拖到了外間。
麒妄正在大屋門邊不解地歪頭向裏望呢——心說為什麽就師父單獨和吳朝在小間吃吃喝喝?不過來大家一起麽?
吳朝一抬頭也看到麒妄這個舉動了,不知怎麽,突然覺得他好像一直巨大的人形犬,此刻若是有毛絨耳朵的話說不定還會微微聳動了幾下,一臉懵逼……可愛!
想著突然大抓了一把碧根果,衝門口拋去。
麒妄一臉傻樣,卻不妨礙他準確無誤地挨個接住,接住後更加不解了,還不等問問吳朝什麽意思,就見白棋揪著冥主出來,順道把小間門又給關上了。
林翹剛想遞鮮花餅給麒妄呢,一眼瞧見他手裏的碧根果了——啊啊這東西他最愛吃,兩桶全在吳朝呢!因此忍不住過去扭門,“吳……”
朝字還沒讀出來,就見另一桶未開封的直甩麵門,林翹下意識接住,心說要不要差別對待這麽大!明顯的見色忘友!
隻不過還不等林翹腹誹完,又見門一開,那盛著零食的背包也全都被拋了出來,小白和麒妄一人一邊幫林翹接下來了。
同時,那門又自動一合,一層無形的結界罩子籠了下來,顧師父一邊吃著吳朝扒給他的碧根果,一邊繼續開講,“冥主說那些不是沒來由的……反正,這也跟術士學術法時必知曉的一個道理有共通之處——就是論起福分,這玩意人得多向善,是向天地萬物靈氣借來的,並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但很多人都理解不了這個道理,就覺得……有些東西就必須是自己的,不想還回去了。太鑽牛角尖太執拗不是什麽優點。”
顧師父說到這的時候,眸光有些暗淡了。
他忽又想到麒昀那小子了,剛才冥主說的那句話估計也是在暗示麒昀。
但……一是可能心中還殘存未泯的那些過往片段,讓他覺得麒昀還是有救的,所以不想有意誤導吳朝去仇視一個“未曾見過一麵”就妄定他人行徑的人。
畢竟很多時候,我們看到的都是假象,聽到的也未必真實。
就像是自己,不就是被冤枉的,還一冤枉冤枉那麽多年麽?
正是因為嚐過這種滋味,所以顧師父才不想讓別人也有此切膚之痛。
再說了,自己現在這邊也是一頭懵,沒有任何確切的證據能證明,這一切都是麒昀搞的鬼。相反,在如今這場流靈界之亂裏,還是麒昀這個戲命輔師拚死一搏,救下了吳朝不是麽?
麒昀這小子,從小就被誇為鬼才,極具修習術法的天賦,甚至說天賦比麒妄還要高。
可是吧,不知是不是麒昀就是太“過”了,他不懂惜福,反而還覺得不夠,一直在索取。甚至後來他好像還有點急。
顧師父也不知他在急什麽,好像想是要盡快從自己手裏把所有看墳人會的禁術都學成一樣!
早在教他之前,顧師父就坦言告訴過他——他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看墳人,但是自己會盡力去教他,同時,之所以自己教的慢,一是要他好有適應消化反噬痛的時期,二是怕他“德不配位”。
一口吃成個胖子的下場是什麽?是冥府大門歡迎你。
所以顧師父現在回想過來,就有點不太理解,原先好像一直很沉穩的麒昀,最後隱隱有點失控的樣子,還質問過自己很多遍——“師父,你是不是就是不想教給我,怕我勝過你?”
當時覺得他還年輕,略微有點血性的話也未有何不妥,畢竟自己年輕那陣子,狂妄的不得了,這種話相比自己曾有過的言語不知輕了多少,所以顧師父當初沒覺出什麽不對。
尤其是後來有了被自己虛造出的“正常傻蛋”麒妄,也收成了自己徒弟,那麽略一對比,他起先還一直嫌棄麒妄不比麒昀討他喜歡呢!
怎麽說呢,這孩子估計就是被自己害慘了,傻兮兮的,但起主導的還是他本來就屬於自己的那三善魂麽,所以可能是天性裏不喜歡去爭,也不懂得計較。
付出永遠比想要的少。
甚至他很多時候的付出可能都不打算要回報。
所以顧師父有時候真是替他著急啊——這傻蛋太被動了,隻會等!
就像是自己有時候教他術法,有些很深奧的麽!他在等他問啊!像其他小孩可愛點不然撒個嬌來問一下下啊!可他呢,悶聲不吭自己蹲坐在門口跟隻小啞狗似的慢慢琢磨!
啊呀呀要氣死了!你問啊!你等等等就會等!不知道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嗎!
知不知道有些事等一等就過去了,有些人等一等也就沒了啊!
所以,最最機靈的還是自己兒子!最討人喜歡!
於是顧師父吃著吃著就又停下來,心滿意足狀雙手捧著兒子親自遞來的奶茶喝了口,滾燙滾燙的,好暖心啊!
門口的冥主突然搔搔下巴,那奶茶好像自己送進去的?顧老鬼想打架了是不是?
小白無奈地斜靠在門邊,這結界明顯是阻斷麒妄他們視聽的,但完全無礙於自己和冥主啊!
“所以照您剛才所說,就是林老爺子他住的時候,是向天地借了靈力,將那一片地的風水在他帶動下變好了,等他有一天若是離開那裏了,又會把這份風水福分給還回去了是嗎?所以說靈力其實是生生不息,往生循環的一種物質吧……然後,嗯……戲命族人比較能聚這玩意兒?”
顧師父猛點頭,衝吳朝投去讚賞的目光——果然,兒子是最機靈的!
不過麽……
“你們戲命族人其實根本不在意這個。因為你們身上的靈力太強大了,如果遇上一出生命盤就特別好的戲命族,你們甚至有的時候,就能代替‘天地’!”
“我們身上能產生靈力?”
“對!你們收納接受天地的靈力,周身循環一些時日,就會釋放出更多的靈力來。就跟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很可怕!當然,這必須是老一輩那種身上血統特別特別純正的,就像是在那片山丘上突然出來的第一批戲命師,是由他們壯大了那個地盤,成為流靈界!但眼下這麽厲害的戲命族已經滅絕了。還有就是,你們戲命族人每個的術法可能都不是同一路子的,但是所有戲命師都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你們有著超乎常人的預感和天賜好運。”
“如果真照你說的那麽強大,那這戲命族怎麽還能絕了?”吳朝不解,原本以為還能找到爹媽……
“因為你們戲命師都很討厭啊!”顧師父學著流靈界曾經好多術士都有的酸溜溜調子,說了這樣一句話。
吳朝卻是突然笑了,像是聽出他故意在學別人說話一樣,認真道,“可你並不屑戲命一脈。”
顧師父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接過吳朝給他遞來的巧克力棒,輕咬口嚐嚐,覺得味道還不錯,於是吭哧吭哧啃了小半截才繼續講,吳朝也不催他。又在一旁給他拿出幾盒奶白奶白,看起來就超彈超q的果凍來。
顧師父瞥了眼,有點不解——他兒子怎麽老喜歡吃這麽大點的東西啊,應該多吃飯啊!都不壯的!
屋外的麒妄正好也給麒祚開了一個果凍,準備要遞過去了,看了眼那奶白奶白超q彈的樣子,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又默默塞回自己嘴裏,然後重新給麒祚撕開一個橙色包裝的遞去。
……
“嗯,其實你們覆族也容易說的清楚。給你打個比方吧,以前的流靈界,有點像是古代的帝王家,嗯……你們現在的曆史總學過吧?以前的皇帝子嗣爭位啊什麽的,都很恐怖的,六親不認!”
吳朝點頭,安靜地聽他說。
心下卻止不住想到——臥槽,該不會自家族人就為這麽點屁事全他媽內鬥掛了?!
“嗯……一個皇帝呢,假設他有十來個孩子,這十來個孩子裏可能有的隻是文好,有的隻是武好,文武雙全的是少數,文武雙全長得還好看的更少了,文武雙全長得好看還能得人心還懂治國之策的就更更更少了……”
吳朝歪頭,不解顧師父打這個比方的意義。
“但這樣都能爭奪起來王位不是嗎?——因為有的皇子可能懦弱,他身後就會有輔臣,是輔臣想推他上位,然後讓他變成傀儡皇帝,自己再操縱王權。更別提還有什麽家族利益紛爭在裏麵。”
吳朝點頭,是這個理,聽起來就頭大複雜,就想不明白了怎麽那多人爭破了頭要王位——想這些事都不煩的麽?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啊喂!怎麽會有人樂意把時間浪費在這種自己惡心自己的苦逼事上?
“但你們戲命一脈不同啊——你們天生下來就術法厲害,天賦還高,長得也都不錯,你說這不是要氣死人麽?所以流靈界很少出現其他術士覬覦你們的王位,畢竟也覺得你們名能副屍!尤其是很多術士其實是靠你們身上釋放的強大靈力循環來不斷提升自己的。所以願意追隨你們!但也有很多人更樂的跟在領袖身邊,清閑自在的坐享你們用淋漓鮮血開辟出來的盛世!”
吳朝點頭,說白了他也是好吃懶做的人,最喜歡享受了,所以比起去爭奪什麽王位還不如自己扛著鋤頭回家吃美食喝美酒外加賞賞清風明月打個通宵遊戲再整個美人在懷什麽的來得更舒適自在!這才是人生贏家啊!
“論實力你們當位不會引起眾怒。可事情必然有失有得,你們那麽完美,在我們天賦不高的外人麵前比起來,是厲害,可你們整個族裏麵都是差不多厲害的……自然,天之驕子都多多少少都有那麽點——誰都看不起誰的弊端。於是就慢慢亂起來咯。”
“所以……這也就叫物極必反?”吳朝突然不屑地嗤了聲。
顧師父樂了,“你看著還挺開心的樣子?這都是你們家前輩的事哦!”
吳朝無奈的聳聳肩,“果然,我還是適合一個人生活。與其跳出這麽一大堆我之前不曾了解過的歹毒親戚,我還不如獨善其身呢。其實聽到這裏,我已經開始想要祈禱——希望我之前的前輩們不要做出什麽太過傷天害理的事,不然那我豈不是還要替那群昏人愧疚?!”
顧師父愣了下,隨後哈哈大笑起來,拍著吳朝肩膀道,“好小子,你果然有意思麽!不過事畢竟都過去了,無論當年發生過什麽,其實都跟你們這些子孫輩的人沒關係……而且無論當年曆史是否為真,那時候的人都已經不複存在了,能證明一些人無罪的證據也全都沒了。如果還真好不幸地餘下這樣一個記著當年事的人,仍舊在這孤茫的天地間繼續徘徊的話,那也要給他點保留沉默的權利和空間麽。”
畢竟背負著那麽多條冤命無法訴清的痛意活下來,已經很愧疚難當了。
顧師父一直覺得,他最後能憋住一口氣還不想死,大概就是還想讓當年事有個能被記存下來的方式——朱雀堂九千條忠魂,不是白白拿去逝成灰燼供奸人利用的。
可若是要翻案、要推翻後來戲命主政權的話,那又會造成流靈界再度“六神無主”,這樣一來,添得無非是更多無辜的殺伐和罪孽,還有更多像自己這樣……“有始無終”的孤魂。
這事後來冥主還開玩笑的跟自己談過,他問,“顧老鬼,你有想過,人類在死去時為什麽會覺得壽終正寢是一種最好的結束方式麽?”
“為什麽?”
“因為它最完滿,最有始有終。其他的,總要歸上一句‘意外’或者‘天災’。”
“所以?”
“沒什麽所以。有始無終的事情,誰都不會太痛快。於是有很多人就會在不痛快的過程裏爆發,演變成心中有屎的那種人,還是那種恨不得拉別人跟他一起下屎坑的。所以,顧老鬼……”
肩頭忽然被人一拍。
顧師父一驚,詫異地回過神來看著吳朝,就見著他和當年的冥主,說了一句一模一樣的話——“真是委屈你了。”
“什,什麽?”
顧師父有點愣住,心說冥主是知道他的過去,知道他最風華無兩名聲大噪威震三界的那種時候,所以瞧見自己後來那麽落魄的樣子,他可能於心不忍,才可能會想到安慰自己。
那、那吳朝呢?他又不知自己發生過什麽……
吳朝似是看出顧師父的困惑,輕笑道,“你不也說了麽,我戲命族的,我有種超乎常人的預感。你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親近,像親人那樣。然後覺得……你大概以前脾氣挺不好的,有點暴躁吧?也不知是不是你喜歡玩火所以給我有這樣的感覺,但你現在出現在眾人麵前就是特別善解人意處處替他人著想的樣子……就像是,你之前一直不肯告訴我真相,大概也是怕我思慮太多而憂心吧?所以我的預感告訴我——你之前肯定受了不少苦,也遇到過很多不講道理的人,現如今才會這麽溫和吧?”
吳朝笑著眨眨眼,往目瞪口呆的顧師父嘴裏又塞了顆冰酒糖。
顧師父眼眶紅紅——天呐,眼睛和鼻子都好酸好酸,可是心裏好甜好甜是怎麽回事!
門外的白棋聽聞這番話倒是愣住了,三界之中當初誰未曾聽聞過流靈界中“火瘋子”顧灼泥的大名?那人不僅長得冷豔,性子又特別瘋癲,簡直堪稱鋒芒畢露,奪盡了世間所有旖旎風彩。
可也就是這樣一個人,萬年苦禪自甘為囚,再睜眼後,那斂盡風華的眼眸也會以一種溫和的角度彎一彎,笑出一種不溫不冷也不再刺眼的弧度來。
下了蓮座的神佛還有幾人奉他為神明?不過當做一個普通掃地僧對待罷了。
世人眼裏有的,不過還是注重外在的風光以及財權名勢……通俗來講,盡是些活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
但顧老鬼無論怎樣,在他眼裏也不過都是他自家的那個顧老鬼而已!他都喜歡!
想著,白棋突然打了一個突兒,有什麽呼之欲出的感覺——等等,當初為什麽偏偏是老顧?!為什麽是他的朱雀堂被策反?!為什麽不是白虎青龍玄武,為什麽偏偏是那個風華奪盡的顧、灼、泥?!(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