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李、王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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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韃子啊!”李舒身邊突然響起一聲似哭又似笑的淒厲喊聲,嚇了他一跳。等他定定神,原來卻是身邊的梅仁信鬼叫著衝了出去。
隻見梅仁信手中腰刀亂舞,口中“喝喝”怪叫,趔趔趄趄的衝跑中,兩條腿還在抖個不停。李舒看到他似瘋又似狂的樣子,實為擔憂,看他那空中亂舞,毫無章法的刀法,隻怕還沒有砍到韃子,就先砍到自己了。
明明眼前沒有一個韃子,梅仁信卻瘋狂的揮刀劈砍,咬牙切齒的,似乎在和空氣中一個看不見的敵人在生死惡鬥,在體力的劇烈消耗中,突然他雙腳一軟,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呸!”王力罵道:“就知道他靠不住!還沒有看到韃子,自己就先亂了陣腳,這沒有經曆過戰陣的,還想著殺韃子立下軍功?怕是給韃子送軍功罷!”
經曆了這一小插曲,本來現場那沉重,緊張的氣氛也稍微活泛了點。於旺緊了緊手上的長槍,爆喝道:“殺!”率先衝入了龍王廟。
於旺衝入龍王廟的時候,七八個韃子正手忙腳亂的也要衝出來,一個個身上都衣甲不整,狼狽不堪。唯一其中一個盔甲整齊,手持彎刀的韃子首領正在大聲嗬斥,指揮。
刹那間,緊隨其後的王力和馬老六也衝了進來,蒙古兵紛紛迎上,一夥人都衝撞攪在一起。在廟裏一個角落,還有一個蒙古兵手持弓箭,搭弓欲射,隻是人群裏你來我往,彼此交錯,他遲疑著不敢放箭,怕誤傷了自己人。
“殺”於旺爆喝,手中的長槍猶如閃電,在一個蒙古韃子的咽喉上刺了個窟窿,鮮血飆射而出,那蒙古兵在不能置信的眼光中,緩緩倒下。
此時王力和馬老六也各自放倒了一個蒙古韃子,但是在電光火石的戰場中,他倆身上也掛了彩,王力後背上中了一刀,馬老六則肩膀上開了口子,身上鮮血直流,但眼看著今晚突襲要大功告成,剩下的韃子要垂死掙紮,倆人身上都仿佛多了無盡力氣似的,隻是呼喝咆哮,揮刀狠鬥。
又有一個蒙古兵迎著於旺衝來,那黝黑猙獰的臉上都是獰笑。於旺幾個突刺,那蒙古兵刀術嫻熟,挑,撥,格擋,一時間於旺竟是奈何不了他。但此時惡鬥中的眾人都忽略了腳下幾具****的婦女屍體。其中一個看來已經是死了的婦女,突然一動,伸出了雙手死死的抱住了這蒙古兵的雙腳。
這蒙古兵猛然雙腳被抱住,閃避遲鈍,一聲慘嚎中,於旺的長槍已經深深的沒入了他的左胸。他倒也悍勇,扔掉了手中的彎刀,雙手死死的抓住槍身,於旺猛的幾下使力,長槍竟然一時抽不出。
在廟裏一角持弓的蒙古兵看到他們僵持,急急彎弓射箭,卻是聽到一聲“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直沒有加入戰團的李舒站在廟門口,搶先射箭,一聲慘呼,這蒙古韃子胸口中箭,這一箭勢大力沉,箭頭直接從他後背透了出來,他委頓在地,直接斃命。
“啊!啊!”接連兩聲慘呼,和王力,馬老六對陣的另兩蒙古兵又是接連死去,如此場中就隻剩下了最後一個那韃子首領。
那韃子首領凶狠的看著圍上來的於旺三人,臉上的肌肉不停的抖動,嘴裏“呼哩嘩啦”大聲說著胡語,突然轉身就向廟後而逃。
“著!著!著!”李舒吐氣開弓,箭如流星,那韃子首領身上頓時中了三箭,但是他算是這廟裏唯一盔甲整齊的韃子。他在外披鐵甲裏,還穿著三十斤重的棉甲,這三箭掛在他身上,居然猶如無事,繼續邁腿狂奔。
“呸!”李舒吐了口口水,“著!著!”爆喝聲中,又是兩箭猶如飛蛇,急竄而去,這回慘叫聲起,卻是韃子首領沒有防護的左右小腿各自中箭,急急奔跑中的他一個筋鬥摔倒在地,兀自掙紮著想站起來。
“看到了吧!”李舒對著這時候哆哆嗦嗦剛剛挨近廟裏的梅仁信道:“韃子也是人,也會流血,也怕死!也會逃!隻要你起來反抗,你硬起來,他們就會軟下去!對這些畜生,你隻有殺,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看到廟裏血肉橫飛的現場,遍布的屍體,梅仁信的牙齒上下“格格”隻打架,愣愣的看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說來也是讓我吃驚!”李舒斜睨了梅仁信一眼:“我原以為,你在廟外會一個人逃跑,沒成想你還有膽子進來!不錯,不錯!”
那邊,於旺已經追上了那韃子首領,在那韃子首領的慘叫呼痛中,一腳踢飛了他手中的彎刀,撲了上去,握起手中的拳頭,隻是狠狠的往他臉上砸去。
一下,兩下,三下,於旺自己也不知道擊出了多少拳,韃子首領臉上濺出的血滴濕潤了他的唇角,血腥味卻是讓他此時狂性大發,猶如人性暴獸,他不管不顧拳頭的劇痛,隻是一拳接著一拳的搗去。
“好啦!好啦!人都死透了,還打什麽!”於旺耳邊傳來了王力的嚷嚷聲,他高舉的拳頭忽然被人用手拿住,他回頭一看,正是李舒,李舒此時正用關切的眼光看著他。
於旺再看被他痛打的韃子,隻見他麵門深陷,血肉模糊,慘不忍睹,早已經氣絕。於旺楞楞的呆了一小會,忽然仰首一聲嘶叫:“爹!二姐!二姐夫!你們都看到了吧!寶寶給你們報仇了哇!嗚嗚······”
李舒輕歎了口氣,轉首道:“大家這就去收拾戰場罷!把外麵那些百姓都解救了!梅仁信!你楞著幹什麽?還不快去!”
此時梅仁信看到於旺那滿身是血,滿臉猙獰,猶如殺神降世,這會兒又淒厲嘶吼,心裏正發怵,聽到李舒的命令,忙不迭的答應去了。
······
廟外,於旺默然而立,不出一聲,王力看著收攏在一起的戰利品,手裏一上一下的扔著一個銀元寶,傻笑個不停。馬老六對錢財一臉的無所謂,眼睛隻是盯著一些衣裳破爛,麵容姣好,春光乍泄婦女看。李舒是慢條斯理的整理自己身上的衣裳,而梅仁信則是悔青了自己的腸子,一麵痛罵自己的臨陣不“舉”,一麵又眼巴巴的看著王力手中一上一下的銀元寶,口中幹咽著口水。
此戰,收獲巨大!在韃子的帳篷裏,拖出幾個木箱,裏麵裝滿了銀錢,具體還沒有清點,但數額超過一千多倆。此外還有不少的韃子搶來的絲綢布匹,糧食。還有韃子使用的兵刃,七套鐵甲,十幾套棉甲,戰馬四十多匹。
此戰,前後殺死了二十三個蒙古韃子,光於旺一人就殺了十個。來行之前,於旺還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壯烈心態。沒成想,亡命搏擊之下,把不可能變成了可能,大仇得報!。還有,不說這次取得的戰功,換來以後朝廷的封賞,就眼前的這些財貨大家分了,以後大家都可以過上好日子。
“發了!發了!”王力傻笑著,似哼似唱:“大爺我以後天天喝酒吃肉呐!那個喝酒吃肉!大爺我以後天天左擁右抱呐!那個左擁右抱!”
而這時那些被擄的百姓婦孺都是戰戰兢兢的圍過來,見到蒙古韃子都死光了,眾人都是大哭,這時才相信,自己終於逃過劫難了。她們人人跪倒在於旺幾人麵前叩頭,連稱:“多謝好漢救命之恩。”
看著衣裳破爛,滿臉菜色,臉色驚恐的百姓,於旺歎息道:“你們都起來吧,眼下韃子全都死了,你們沒事了。”
接下來,一番盤問,這裏婦孺大多是附近屯堡的百姓,唯有幾個,是被蒙古韃子從外地擄掠而來,一直帶到此地,長途轉徙之下,還沒有遇害,真是命大。
於旺略一思索,道:“這樣子罷,你們每人拿上五兩銀子,分上一袋糧食,這就各自回家吧。這銀錢倒不是不肯多給你們,而你們大多婦孺,身上多了錢財,這一路上未必是好事!”
在邊旁聽的梅仁信,暗自肉疼:“五兩!這姓於的倒是大方,一般老百姓省吃儉用的,五倆銀子可以過大半年了!可是這次自己出來,殊無戰功,也沒有說話的餘地,也不知道這回能不能分到點好處。”想到此處,他不由暗暗發愁。
“愣著幹什麽!”王力突然乜眼看了看梅仁信:“還不去把韃子的首級都砍了下來?把死傷的百姓屍體都安葬了?如此,就算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罷!”梅仁信聽聞,大喜而去。
當下,那些婦孺分了錢糧,千恩萬謝的去了。於旺長舒了口氣,對著李舒他們道:“此次多謝各位兄弟出手相助!於旺大恩不言謝!”
說著連連抱拳,李舒他們急忙回禮,口中連道:“旺哥兒客氣了!兄弟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是分內的事!”
“瞧!這麽多財貨!”王力更是喜形於色:“兄弟除了為你,也是為它們而來!有句什麽話來著?對了,一石二鳥!哈哈哈,一石二鳥!”
“我仔細的想過了!”於旺低沉的壓著聲音道:“如今這世道!想我泱泱中華,天災人禍!百姓朝不保夕!水深火熱!如果自詡是條漢子,就要拿起手中的刀槍,保家衛國,護佑我華夏一脈!我於旺是痛定思痛,幡然醒悟!從此手中的刀槍隻向豺狼而去!”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李舒悠然歎息道:“那旺哥兒想好以後怎麽做了嗎?”
“就憑我手上一把長槍,我一個人,除了無謂的犧牲,是斷斷不能救國救民的!”於旺平靜的道:“所以!我要去從軍!既保小家,又要保大家。不知各位兄弟以後何去何從?”
“好漢子!”馬老六喝彩道:“都是刀頭混飯吃,我無所謂!如果兄弟你去從軍,哥哥就陪你走這一趟!”
“從軍!?”王力突然冷笑道:“旺哥兒把這事想得太簡單了罷?我輩拋頭顱,灑熱血,軍人沙場亡命,馬革裹屍,那沒什麽!怕就怕好人沒好報!有功不賞,反而冤屈而死!死了還背上汙名!嶽爺爺如何?四年前的袁督師又如何?”
在王力的罵罵咧咧中,他和李舒的往事也攤了出來。原來四年前李舒和王力都在袁督師率領的關寧鐵騎中效力。
四年前,皇太極繞過山海關,從京畿的北麵越過長城,威脅北京,袁崇煥率部回京千裏勤王。而同時,在京城四周勤王各鎮兵馬卻自保不前,無人敢帶頭出戰。
在這種情況下,袁崇煥率九千關寧鐵騎在北京城野外無火炮支援的情況下,大戰十萬後金兵,以一擋十,從早打到晚,後金兵狼狽潰逃,連退十幾裏才穩住了陣腳,數日不敢與戰。
如此國之英雄,卻是死於皇太極小小的反間計之下。其中大漢奸鮑承先獻計,其中居功甚“偉”。
袁崇煥死後,關寧鐵騎嘩散,遼東諸將心寒,祖大壽出走。李舒和王力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當了逃兵。
死傷於袁崇煥炮火的努爾哈赤:“朕用兵以來,未有抗顏行者。袁崇煥何人,乃能爾耶!”
皇太極舉國之兵在袁崇煥經營的遼東防線下,碰了個頭破血流,十年徘徊於關外,而不能奈何。而後屢次入關,俱都避開了鐵牆般的寧錦防線。
時後金更是哀歎:與明廷和談,自袁崇煥始。
袁督師死前口占絕命詩一首:“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死後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
“忠魂依舊守遼東”,如此英雄人物,卻落了千刀萬剮的下場,而當時受蒙蔽的北京城老百姓,還爭搶著食他身上刮下來的血肉。
原來如此!於旺恍然大悟,今天李舒和王力的來路大白。同時又對後世那些拚命抹黑英雄,往民族英雄頭上潑髒水的“人們”痛恨不已,此時的於旺隻想問那些“人”一個問題:“你能像這些英雄一樣共當國難,慷慨赴死嗎?如果不能,那麽請閉嘴!”
這邊王力兀自罵罵咧咧,李舒卻是一聲斷喝:“住口!於旺說的都是微言大義!袁督師就算是一時蒙冤,但終究會是青史留名!我決定了,要和旺哥兒一同再次從軍!”
李舒平時雖然話不多,但如果決定了什麽,就不容更改。他的脾氣,王力太熟悉了。
“啊?!”王力傻眼了,半響,恨恨的道:“你李舒,旺哥兒,馬老六,都要去從軍,就丟下我老王一個人?罷了,罷了,算崇禎帝命好,我老王再次給他賣命罷!”
他嘴裏說著“崇禎帝”,但口氣裏裏殊無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