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頭營的氣氛是一日緊張過一日。據縣城裏南霸天的派人報訊，清兵今日大隊人馬就到了樂亭城外，但是萬幸的是，清兵隻是在駐紮歇息，並沒有攻城。

    如今樂亭縣城裏的人們是一夕三驚，韃子大隊人馬就在城外，這城裏的人們人心惶惶，動不動就是一驚一乍的。也難怪人們驚懼，這縣城裏的守兵不多，雖然有衛所操守官領有名義上的一千多官軍，但是天知道這一千多官軍裏有多少吃空餉的，有多少是老弱？還有就是南地每年北上輪流戍守的班軍，人數也不多，兩百來號人。

    或許，算上操守官朱雨澤和這個縣城裏其他大小武官各自私養的家丁，湊起來也就四五百號人能真正上陣的戰力吧。

    當然剩下的武力組織也不能說是沒有，比如巡檢司劉巡檢賬下就有兵馬五百多號人馬，還包括了縣令太尊手裏的兩百多民壯，這就是樂亭縣城的所有武力了。

    韃子兵鋒上次到達樂亭還是崇禎二年的事情了。當時後金入寇，灤州淪陷，後金也派了一股小隊人馬來樂亭縣，這股小隊人馬不過是二百餘號人，是來做招降的美夢的。當然了，當時後金這麽點人馬就想讓偌大的樂亭縣城投降，他們那時當然是空手而回。

    在城牆上，樂亭縣尊陳昌言、操守朱雨澤、劉巡檢等人正攜一隊人馬在巡視城防，不管有用沒用，朱雨澤把手裏那些衛所官兵統統趕上了牆頭，這牆頭到處插滿了旗幟，每個垛口前都站了兵丁，猛的一看，不了解的外人還以為樂亭兵力充足，戒備森嚴呢。

    陳縣令心中憂慮，這次韃子兵大肆進入樂亭縣，看著這些官軍能管用嗎？如果事有不逮，這縣城要是不保，自己也隻好······殉國！

    這一路城牆上巡查著，操守朱雨澤大人罵罵咧咧，身邊擁著十來個大大小小的武官。其中孫忠明更是表現搶眼，每當看到垛口邊站崗的老弱蹲在地上，嚇得雙股戰栗，上去照頭就是一鞭，罵道：“站好嘍！給老子站直了！不管清兵攻不攻城，你這老東西起碼要擺擺樣子不是？”

    可惜的是，這裏他鞭打了老弱官軍，在他的喝罵鞭打之下，人們是站起來了，但是已經過去的地段，那些老弱官兵又蹲下發抖了。

    陪同巡視的劉巡檢歎息道：“這就是我們明國的官軍啊！”說實在的，在整個縣城裏，對自己武力有信心的反而是這個劉巡檢，因為他手底下有大批那出師於漢家軍培訓的巡檢官軍。

    由此，劉巡檢平時在樂亭也已經是天字一號人物，就算是縣尊平時也是頗為倚重他，什麽事情也是要看南霸天臉色辦事的。

    看著縣尊臉色蒼白，劉巡檢安慰道：“縣尊老爺勿要驚懼，咱樂亭城牆雄厚，兵力也算充足，這韃子一時半會的攻不進的，況且我已經派人給馬頭營防守官報信了，如果韃子真的進攻縣城，那於望肯定會引兵來援的！”

    “於望大人？”一直跟在縣尊身邊的陳典吏忽然滿臉放光道：“對！對！對！有他在，眼前這夥韃子成不了什麽氣候！”······

    樂亭縣城戒備森嚴，這馬頭營也是戰備戒嚴了。接到劉巡檢的警訊後，警報鑼聲響起，馬頭營所有外出人員全部收攏到城內，城牆上也是值守官軍眾多。

    於望帶了眾軍官在巡城，這一路上，滿街是備戰的馬頭營軍民，他們在忙碌的搬運滾木擂石上城牆，或者在吏書署的指派下做著各種體力活。現在城裏所有的男丁都是編入軍中的輔兵，連所有的壯婦都是組織起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說實在的，雖然馬頭營不算小，但是一下子收攏了十裏八鄉的軍民進來，這一下子城裏就顯得擁擠了。這麽多人，肯定是都不能住進房子的。很多街道上，都就地安排了外地屯民露宿，好在現在是盛夏，人們露宿街頭，也不會怎麽難過。

    雖然他們露宿街頭，但是上頭自然還有原來的頭頭在管理，所以街上雖然滿是緊張的氣氛，但是一切秩序井然。

    清兵即將到來，馬頭營裏街道上巡邏的軍士不斷。對於城內戰時的治安管理，於望空前的嚴厲！清兵曆來善於用間，這是老傳統了，不說以往遼東諸城的丟失都是他們用奸細打開城門攻取，就是這次入關，昌平的丟失就是朵顏降兵作為內應，裏應外合後丟失的。昌平一丟，這居庸關在裏外夾攻之下，失陷也是注定。

    如今在馬頭營兩個城門內，於望下令清場，城門內側二十米內不得有任何人員接近，那裏擺滿了拒馬，地上撒滿了連成串的鐵蒺藜，還有嚴陣以待的漢家軍哨崗。於望甚至下令，如有可疑人員的接近，這些哨兵甚至可以不打招呼，直接就可以就地擊斃。

    非常時，用非常法。這兩日，巡邏街道的軍士甚至抓了幾個嚼舌頭，大肆造謠的屯民，罪名是“造謠惑眾，動蕩人心，其心不軌，其行可誅！”他們的命運是直接砍首示眾，首級高高的掛在路邊的杆子下，以作後來者的警示。

    在血淋淋的首級下，那些平時就愛搞些小動作的屯民個個噤若寒蟬，再也不敢有絲毫影響馬頭營戰備的動作。同時這人心震佈之下，馬頭營吏書署所有下達的指令，這些屯民都能又快又好的完成，這也是另外收獲了。

    巡查完了街道，於望等人又來到城牆上。馬頭營總共才兩城門，如果清兵攻城，定是主攻這兩地！這兩地於望也安排了重兵把守，營內主要兵力器械都是布置在這南門附近。

    今年新改建的城牆，依舊製，周二裏多，共有女牆垛口九百餘，警鋪十餘所，城牆高達十米，每隔五十米就有一馬麵突出城牆，猶如尖刺展開。

    重點是這城門左右各離二十五米左右，剛好倆馬麵對峙。這馬麵上照樣有垛牆，有瞭望孔，有射眼。如此前、左、右三個方向，如果清兵來犯，真的主攻城門，就要受到三個方向的同時打擊！

    其中在新建的城牆後，又臨時搭起了一溜土台，土台上擺著一溜小型投石機。那土台下擺滿了籮筐，裏麵俱是近期定製的統一重量的石彈。由於這投石機是用來拋射的，所以擺在城牆後，攻城的清兵又看不見，想來到時候會有一番大大的“驚喜！”

    於望眼下的手裏漢家軍經過幾次招兵擴張，限於財力人力，到目前步軍設有四哨，一哨編製有四甲，一甲裏有三小隊，除了這四哨人馬，夜不收另成一哨騎兵。

    除了這五哨的人馬，於望手裏還直接掌握有兩甲的親衛大隊，人數雖然少了點，但是裏麵個個都是精銳，強兵中的強兵。

    如此前後歸攏，共有漢家軍軍士一千五百餘人。以這一千多彪悍的軍士守一個千戶所所城，兵力算是充裕，這軍力哪怕是樂亭縣城也是遠遠不能相比的！

    孫子兵法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如果按老祖宗的廟算，以敵軍五倍數目，方能攻城的兵力來計算，要攻打這一千多漢家軍守護的城池，至少要來五千多人清兵才有把握。

    就算清兵戰力強橫，不用五倍人數，用兩倍來攻打，但是現在馬頭營這城防建設的是固如金湯，渾身是刺，清兵絕對討不了好去！

    況且據於望手裏的的情報，整個永平府裏才一個清兵甲喇人馬。按照清軍編製，這一甲喇主力戰兵人馬人數為一千五百人。哪怕這甲喇清兵都來了，人數也多不到哪裏去！

    所以，於望安排了梅仁信和馬老六兩哨人馬值守兩處城門，王力的那哨人馬值守城裏的治安，和城牆戍守的紀律巡邏，剩下的李舒手中的步軍哨和夜不收哨作為預備隊。

    於望領著諸多軍官在巡視城牆，那些執勤的漢家軍士兵紛紛立正行禮，個個看起來都是精神抖擻，於望心裏點頭：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該來的到底要來，就在這些漢家軍軍官個個點頭對士兵表現滿意之時，忽聽北麵方向傳來三聲炮響，接著又遠遠見到三堆狼煙冒上了天空。

    “千人以上，三烽三炮！”眾軍官都是臉色一變，一齊向城外看去。很快的，就看到這一路的烽火墩薪火傳遞，這信號就到了眼前，真真真切的三聲鳴鏑，三注煙。

    “韃子來了，人數千人之上。”於望喝道：“傳令，全體一級戰備！”

    隨著他的命令，這馬頭營城門上也放炮了三聲，這些軍官紛紛一路小跑著散開，他們各自有各自的職責，一時間，城牆上守衛的各隊戰兵隊正都吹響了淒厲的竹哨聲，通知軍士們戒備，同時準備作戰。

    警報聲遠遠傳遞，馬頭營內也是騷動起來。不過人們很快就平靜了下去，不說這街麵上的巡邏士兵在安定人心，就是外麵這高大的城牆也讓他們心裏有了安籍，況且還有於望大人一手打造的漢家軍在？千餘韃子？隻要不上萬，就好說！

    隨著時間的過去，於望一直在城樓上向北而望，雖然他前些年在下碼頭莊見識過蒙古韃子的窮凶極惡，但是這清兵，還真的沒有見到過！此時正有一隊隊的清兵向著馬頭營而來，他們步騎交加，軍容嚴整。

    馬頭營境內的道路建設不賴，這也便宜了清兵的大軍行進，隻見在清兵大軍前麵的，是一隊隊的騎兵哨探，他們呼嘯而來，奔馳而去，滿嘴的滿洲話語，鬼叫呼喝聲大作。

    很快，清兵大部也滾滾而來，旌旗通黃一片，慢慢的集中在城門樓的一裏地之外。那些先前跑來哨探的清軍遊騎看到馬頭營閉門自守，野外看不到一個百姓，也收了人馬回歸大部去了。

    但是，先前他們在馬頭營外縱馬奔馳呼喝，耀武揚威，大家都看的很清楚，城外的這些清兵旗號盔甲皆是整黃不鑲邊，就知道這是八旗兵正黃旗的軍隊。

    依漢家軍對清兵編製的了解，這正黃旗屬於滿清上三旗之一，屬於皇太極親手掌控，乃是皇帝的親兵，平時待遇高於其他的下五旗，當然這個滿清開國的時代，這上三旗的戰力也是彪悍無比！可謂是韃子手裏主力中的主力！

    再看他們的人數旗號，估計這裏頭有五個牛錄的軍隊，由正黃旗下一個甲喇章京統領。這個甲喇章京，不出意外地話，就是前段時間在遵化三屯營伏兵斬殺了明國守將的那譚泰了。

    久聞清兵大名，於望還是頭次見到清兵的大隊人馬。眼前這些清兵，一路奔將而來，這車轔轔，馬蕭蕭的，騎兵四出探哨，又有中軍大陣在中路緩緩壓上，軍陣嚴整，根本不給敵軍有乘隙的機會，果然有一股打老陣仗的威勢。

    於望身邊還有一些漢家軍軍官伺立，此時他們人人都是神情嚴肅，關外清兵曆來威壓日久，在明軍中有不敗的傳說，眼下韃子大隊人馬終於兵臨城下，各人心理壓力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