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四章 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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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京畿軍事重鎮,初為昌平縣,萬曆年間,昌平升格為州,其不僅扼守著居庸關天險,又有南護京城,北衛陵寢,東援密雲要衝的重責。
今年九月清兵入寇以來,上飭各入衛官兵更是奉命開赴於此,統歸兵部尚書,暫代宣大總督盧象升節製調遣。
十月初四日,昌平那雄壯的永安城上旌旗遍布,城牆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值守的巡邏的明軍,其旌旗迎風烈烈作響,一派肅殺的氣象。
永安城牆上有一個譙樓,這譙樓是永安城的最高點,設有銅壺滴漏,又設有城中各處的製記點,平日即可按時辰擊鼓為民眾報時,戰時又可登高指揮調動城內城外的軍隊。所以盧象升昨日到達昌平後,便將自己的總督行轅設在譙樓內。
此時在譙樓值守的是一中年將官。隻見他身材魁梧,滿臉風霜,身披了一副厚實的鐵甲,背後鮮紅的披風大氅,一班心腹武將簇擁著他,此人卻是宣府鎮總兵官楊國柱。
楊國柱等宣大將官在盧象升的率領下,自從接到入衛勤王的詔書後,就是精銳盡起,首先就是率領一萬騎兵一路狂奔,昨日堪堪趕到昌平。
而盧督師大人,昨天一到昌平,設置了昌平城防後,就是衣不卸甲,馬不卸鞍的率領一眾護衛,連夜趕往京師,要去覲見崇禎帝。
在這個年代,凡是各地武將接到調兵文書後,一定會有克期抵達的嚴令。將官們惟恐誤了限期,受軍法嚴處,所以大多率領精銳家丁一路狂奔,很少顧及大部隊行伍如何。
所以一般來說,例如官軍一部出兵三千人,其中精銳家丁先跑,大部隊在後。精銳家丁還好說,但是普通營兵在跑了一天後,人馬疲倦,己是落隊少了一半的人,再跑一天,又少一半人,其中保不齊還有大量作為逃兵的。
所以,當這部官軍全部到達後,三千人馬,最後報到的最多不過兩千人,餘者完全不知去向。
每逢朝廷有這種嚴令,必然是大戰惡戰來臨,為了避免動搖軍心,統領督師多半對這種現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就算是盧象升,也不好隨便處置那些將官,因為這種弊端長久有之,隻要管兵主將到達,餘者軍士,在幾日後到達便可。
所以,昨天堪堪趕到昌平的雖然隻有一萬先行騎兵,但是隨行在後的還有諸多援兵,據通報,後續不僅有宣府鎮、大同鎮、山西鎮的軍馬,還有關寧兵陸續要前來。最後在昌平聚集的不下六萬人馬。
昨日盧督師連夜趕往京師後,今日負責值守昌平的就是宣府鎮總兵楊國柱,說來這昌平附近也沒有什麽韃子的動靜,他的任務就是警戒和安置陸續到來的援兵。
隻是,楊國柱等將官一直在城牆上巡查等待,卻是沒有接到有後續援兵到來的消息。在城牆上吹風了半日,楊國柱還好,他的一些心腹將官卻是不耐煩了,個個嚷嚷著說,今日肯定是沒有援兵到來了,不如回城裏府邸休息。
正在楊國柱不置可否的時候,忽然看到東南麵有一小隊人馬滾滾而來,雖然遠遠的看不清那隻人馬的軍士旗號,但是這隊人馬其戰馬奔騰,行軍的速度極快,在行進途中沒有絲毫明軍哨騎普遍存在的那種左顧右盼、縮頭縮腦的惶恐作勢。
他們人馬未到,卻是可以遠遠的感覺到一股逼人的威勢。
最近聽說韃子大部隊都活動在通州一帶,昌平一帶很是太平。既然沒有接到自己部下哨馬的警報,又看著這小隊人馬直直的向永平城而來,那麽肯定是京師方向趕來的軍隊。
這個方向而來的,大概是關寧入衛的援軍了,己方後續的宣大、山西大部隊還沒有到達,那麽這部也是關寧軍前行的精銳?自己昨日才到,今天這關寧前鋒就抵達了,看來這關寧兵號稱九邊精銳,也不是浪得虛名。
很快,楊國柱等將官在城牆上就等到了這小隊人馬到達了城門前。自然了,這小隊人馬雖然人人一身的明軍戰袍和旗號,由於昌平是軍事重地,一切都要小心辦事。
尤其是關外韃子善於用間,明軍屢屢吃大虧,所以昌平駐軍嚴格盤查這隊人馬的身份是必須的。
下麵的小隊人馬獻上文書和腰牌,經過檢驗後,楊國柱得知,這些人屬於開平遊擊於望的先鋒哨騎,並不是什麽關寧軍。據報,隨後於望就會率領屬下官軍全員到達,他們特此先行通報。
文書仔細檢驗過了,腰牌也查過了,據報,這小隊人馬身份上沒有任何問題。城樓上,城樓下,近在咫尺,楊國柱又仔細的看著這些人,據悉,這小隊人馬領頭是個隊正,一個小旗身份。
越是仔細打量,楊國柱越是欣賞。真是一些好兵啊,這小隊人馬大概有十幾人,個個高大魁梧不說,人人油光滿臉的看著就是平時營養良好。再看著他們身上粗壯的肌肉高高的頂起一身鐵甲,似乎他們全身都充滿了爆炸性地力量。
尤其是這隊騎兵的裝備也非常精良。他們除了腰刀及背上背的大弓箭囊外,每人腰上還插了好幾隻手銃。除了這個隊正背上插了一杆色旗表明身份外,這隊人馬身旁地戰馬也是活蹦亂跳的,非常強壯。
這些強壯的戰馬上還束縛著一些大大小小看不懂的,但明顯是兵器外,楊國柱大略看了看,發現這小隊戰兵居然人人配有雙馬。
這樣彪悍的軍官和戰兵,如果放在自己這裏,肯定就是身邊一個心腹將官。沒想到在那地方遊擊帳下,他們隻是普通的前哨探馬。
“好兵!好兵哇!”,看著這些彪悍的官軍,楊國柱不絕讚歎。同時他身旁身後各個將官也是一樣神情各異。
“軍門!這個遊擊將軍於望,卑職似乎聽說過!”忽然楊國柱的中軍官郭英賢出聲了。
中軍官郭英賢,遊擊銜,四十多歲,身子極為壯實,隻見他滿臉的刀傷疤痕,一看就是那種百戰餘生的老軍伍。他披了一身厚實的鐵甲,也是外罩鮮紅的大氅,乃是楊國柱的第一嫡係心腹。
“嘿嘿!於望···,於望!可不是去年屯田有功,朝廷號天下以為式的於望?”楊國柱也是覺得這個名字熟悉,猛然想起來這號人物。
“難怪啊!”城牆上,鎮標右翼營的主將,宣府參將張岩也出聲了,他一臉的恍然大悟:“這個於望據說屯田有成,手中有錢有糧,他養的這些家丁不錯啊!光是這隊人馬的戰馬、兵器、裝備,就不是普通人能供養的!”
張岩此話一出,城牆上的眾多官將都是紛紛一臉恍然大悟,在議論紛紛中,他們想當然的把這小隊人馬當做了是於望的家丁。而於望既然派了如此精銳的家丁先行通報,肯定是拿來充場麵的,這還真是一個土包子,暴發戶的典型作風啊!
既然今天有了友軍前來報到,楊國柱等人自然就不便就此回城裏,在蕭瑟的寒風中耐心等待,而那股前來通報的於望部下更是早早就撥馬回轉。
很快,遠方有大隊鐵甲騎兵又出現在眾人眼中。
當這隻隊伍煙塵滾滾地,越來越近,看的越發清晰的時候,城牆上眾多宣大官將包括那些守城的官兵都不由集體倒吸了一口冷氣。
宣大官兵由於常年和外虜作戰,所以一向自認是雄師。加上這兩年,盧督師坐鎮宣大,又是大力屯田,官軍的錢糧也前所未有的充足起來。宣大官軍有了錢糧後,官兵上下平時也都能吃飽肚子了,由此全體官兵都是士氣大震。
而盧督師鎮守宣大以後,又是大力整飭和操練官軍。所以,現在的宣大官兵在“精兵”兩個字上,他們自詡當仁不讓。
不過眼前到來的這隻軍隊不僅旗幟鮮明,先行騎兵們個個身披鐵甲,高大粗壯,殺氣十足,而且他們身下的馬匹同樣披著棉甲,匹匹都是龍精虎猛。
自家宣大騎兵人數雖然上萬,但是軍中的戰馬大多是瘦馬,和他們一比,真是差得遠。
在這些官將的仔細打量下,發覺於望這部騎兵人數不多,大概五六百騎。
光是這五六百騎,這鐵蹄洪流之下,在城外開闊的原野上就營造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也幸好,才五六百騎,要是數量再大點,這天下誰還可以抗衡?
城牆上,眾多官將和官兵紮堆向東南邊張望。眼見這部騎兵很快就抵達城外,楊國柱等人總算是看清楚了,這隻軍隊的數百騎兵,至少從人到馬,身上都包著戰甲,真是精銳非常,一眼望去森然如怪獸一般。
隨著這些騎兵佇立列陣不動後,再後麵又跟上來的約有五六百匹空乘的神駿戰馬。原來,這個先行騎兵竟然同樣是一人雙馬。
楊國柱和部下武官們相互驚駭的對視,心裏不由自主的浮現一個重要的疑問,於望的這隻騎兵,哪來的那麽多的戰馬?他又如何養的起?
然而不僅於此,這股先行的騎兵揚起的煙塵未歇,就見遠處煙塵滾滾,若隱若現中,又是浮現出無數地旗幟,跟著聽到一陣雄壯低沉的軍歌聲從天際傳來,這軍歌聲整齊不散,還有越來越響的趨勢。
如此驚人的聲勢。看得城牆上的眾多宣大官軍是一口接一口的倒吸冷氣,難道這就是那隻地方遊擊的軍隊?他除了這先行的彪悍騎兵,主力還在後邊?竟有如此威勢?
近了,越來越近了。
漢家軍的整個行軍方陣已經完整的浮現在大地上,這次出現的都是步兵。隻見前麵的幾千戰兵都是步伐矯健,行軍時,他們保持著嚴整的方陣齊步邁進,先前他們一路上高歌的軍歌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息了。
這幾千步兵一路行軍往永平城來,現在可以清楚的看到,這些官軍行軍中決對沒有任何人有竊竊私語,他們走在路上,沒有一點雜音,隻聽到龐大的軍陣腳步聲地整齊轟響,似乎地麵都在震動。
相反此刻,城牆上卻已經沸反盈天了,吵嚷聲大作,無數的宣大官軍聚集在牆邊,人人死命踮起腳望下看,指指點點的。
不久,這支於望的軍隊終於全員來到了永平城南門下,隻見這幾千軍馬在曠野上整齊列陣,中軍一杆“漢”字大旗,隨風飄揚。
這股鐵軍雖是靜止不動,但那股無言的威力,還是壓迫得城上的宣大官軍人人呼吸不暢。
不比那些宣大普通營兵吵翻了天,楊國柱等人圍成一圈的高級官將們個個卻都目瞪口呆中,一片死寂。半晌,楊國柱忽然醒悟,連連招呼道:“快!快!快!爾等隨本官速速下城樓去迎接···,迎接於望友軍的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