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二章 堵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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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定府北,安肅地帶,觸目皆是四下蕭條的原野,這裏已經是出了京畿地帶,屬於保定府之地。
保定府,上接京畿,左鄰山西地界,西南是真定府,東麵相望河間府,可謂是華北平原之腹心重鎮。
本來中原如此中心地帶,應該是到處繁華昌盛的,然而這個時候正逢清兵南下劫掠。放眼四下己是沒什麽人煙,就算看到一些村落民堡,不是黑煙嫋嫋、殘垣斷壁,就是百姓們廢棄逃難。
都說毀滅容易,建設難。可能漢家百姓辛辛苦苦經過幾十年,上百年的建設發展,在虜騎兵鋒之下,一下子煙消雲散,隻剩一地狼藉。
從某種意義來說,多爾袞執意要給明國放血的戰略獲得了巨大的成功。明國若想在戰後重新安置百姓,建設起家園,然後重新設置官府,用來發展農墾,用來緩慢培育人口,以圖打造成一個堅實的錢糧、丁口基地。
在明國初期,或許五年內就能紮下堅實的基礎,而換在如今朝廷的執行力,錢糧兩囧,不要說十年,哪怕就是二十年,也未必能恢複先前的元氣。
如今的保定府,除了一些大城池還頑強的孤獨的矗立在一望無際的幹燥平坦的黃土地上外,到處所見河流,也幹枯得差不多,風一揚,就卷起漫天的塵土。至於鄉下各處的百姓和村鎮,更早早就是風吹雨打去。
這樣兵戈四起的地方,在普遍國朝地方官軍都龜縮在大城池的情況下,安肅以北的黃土地上,卻是野外紮營了一部明軍。
這個軍營,在凜冽的寒風中,展開的營盤達到一裏多。隻見營裏刁鬥森嚴,中軍大帳邊上一杆“漢”字大纛火紅軍旗迎風烈烈作響。在營地裏,更是到處可見一列一列整齊行進在巡邏的士兵。
這些戰兵,如今個個也是滿麵風塵,有些人的臉都被寒風刮出了口子。然而,這些昂首闊步的戰兵,個個精神抖擻,臉色堅毅,似乎在宣告,這個世間沒有任何人、任何軍隊會是他們的敵手,哪怕是在野外。
這部明軍正是於望帶的主力部隊。
說來近段時間,於望越是南下,就越是咬牙切齒。明明自己帶領官兵是在明國腹心地帶行軍,應該是說屬於內線行軍,可是如今的形式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這裏不是明國,漢家軍已經是深入“敵境”。
既然是敵境,也是自然不要談何籌措糧草,好在此行自己軍中帶了大量的糧米馬肉,至少這一個多月中,部下將士是不愁吃喝了。
今日,於望正率領了一幫將領在營裏視察,當他看到了營地裏,中軍部後麵密密麻麻的輜重車與炮車時,臉露出滿意的神情。好在自己有先見之明,這些輜重,便是自己軍中的生命線啊。
然而,自己的軍隊可以保障暫時糧草無虞,先期南下的盧督師那一萬多官軍也可有糧草補給?對此,於望深感憂慮。
好在,據最近部下匯總上來的情報,盧督師部正趕往保定府城。
保定城,作為府城與保定鎮城所在地,城池周十幾裏,城牆非常高厚,城有四門,均建有甕城。
鎮城內,有巡撫保定等府、兼提督紫荊等關、兼管河道的巡撫一員。城池內又有保定豐營等多營數萬官軍兵馬,一起防守這有著拱衛神京,為天下第一要鎮之稱的雄偉城池。
既然如此,盧督師去了保定府城,那麽也就是說,目前盧督師的安全,目前還是沒有問題的,這也算讓於望心中放下了一個憂慮。
和盧督師率軍去往保定府不同,於望卻是另有決策,今日他率軍駐紮安肅以北,正是為了堵截一股南去保定城的清軍主力。
相比此刻在保定府各處龜縮在城池內的明軍不同,他們是完全睜眼瞎,在戰戰兢兢中,恐懼的等待未知的禍福。相反最近,於望手下夜不收、情報特工傾巢出動的情況下,整個的保定形式也已經完整的明朗的呈現在自己麵前。
自清兵在上個月中後期,繞過宛平南下後,經良鄉而入涿州,在所向披靡的情況下,清軍索性分兵八道,一沿山下,一沿運河,於山河中間縱兵前進,燕京迤西南千裏之內俱遭蹂躪。
這也造就了漢家軍南下後,觸目所及,四處烽火,到處是地方派遣求救人員的情況。
最新情報顯示,如今的韃子大軍分散各處劫掠後,又有合兵的趨勢,他們兵分三路深入,一路由沫水出易州,一路由新城出雄縣,一路由定興出安肅,欲要圍攻保定。
清兵三路大軍進犯保定,於望則是就近選擇了麵對來自定興方向來的清軍,據哨探報告,這大部清軍主力為正藍旗,賊酋正是皇太極長子,匪號和碩肅親王的豪格。
麵對韃子三路進犯,於望就這麽點人馬,也沒有什麽分身術,隻能是堵截其一路,他決定給與這個豪格迎頭痛擊,徹底打壓下清軍不可一世的氣焰。
其中,遠遠哨騎潛至高陽地帶的一組夜不收是最後回來的,也同時帶來了一個不幸的消息。
先期高陽境內,有奴賊數千人,由奴酋多爾袞統帶。區區一個地方小縣城,清兵是一擊即破。
然而在高陽,有著告老在家的,從前在山海關外防禦清兵有功的大學士孫承宗。孫老今年已經七十六歲,住在高陽城內,麵對清兵破城,他率全家人同清兵死戰,他的五個兒子,六個孫子,兩個侄子,八個侄孫全部戰死,全家百餘人共赴國難!
後期,孫承宗被清兵活擒,多爾袞試圖勸降,然而孫老慷慨自縊而死。
接到這消息,於望也不禁是虎目赤紅,什麽是民族的脊梁?這就是民族的脊梁!正因為曆史上有著無數的這樣仁人誌士精忠報國,我漢家才有五千年連綿不斷的文明薪火相傳啊!
逝者已去矣!然而活著的人呢?如今的大明充斥了麻木不仁的高官顯貴,那麽此次孫老合家的壯烈,能否給於他們哪怕一絲的心靈震動?一點兒的慚愧?
對此,於望沒有抱有多大的指望。他也隻是把這消息通傳三軍,一時群情激憤之下,所有的將士莫不是義憤填膺,發誓在此次征戰中,一定痛殺韃子,好好慰高孫老的在天之靈。
天色漸晚。
孤獨的立寨原野上的漢家軍軍營外,忽然北方方向煙塵大起,軍營裏那些哨塔上的哨兵舉目觀察,發現有著幾百騎正滾滾狂奔而來,煙塵中,一杆藍色五雲托龍的大旗若隱若現,正是縱橫天下的滿清騎兵。
營寨裏,早已經收到野外回營的哨探報告軍情,於望環顧了一眼身邊諸將,冷笑一聲道:“前麵我剛得知韃子這部前鋒到來的消息,他們後腳就趕到了,這行軍速度···,嘖嘖,還真是不慢!”
看到韃子騎兵終於第一次人數眾多的出現在自己麵前,所有將官都是亢奮了起來,個個磨拳搽掌,蠢蠢欲動。
也難怪這些將領興奮,自從漢家軍出征後,唯一能拿的出手的戰績就是上次偷襲。而在這之後,大軍開拔南下,觸目到處是烽火,大夥兒拚命甩開腳丫子追擊清軍,···最後人人累成一條狗,戰果卻是一無所獲。
自然而然的,全軍上下早就憋屈的緊了。如今,這狗/娘/養的清騎自己送上門來,還客氣啥?
看著身邊將領們的躁動,於望聲色不動,隻是帶著他們上了營地內那高高搭起的望樓去眺望。
大地震動,滾滾冒起的黃塵土越來越近,終於眾人能看到一大片藍色的旗幟飛舞而至,旗幟掩映中,盡是身披藍色盔甲的騎兵身影,期間隱隱可見各人盔頂那醒目的“避雷針”在一片晃動。
大小旗幟海洋中,還有一杆格外大的藍旗在隨風飄舞,如鶴立雞群般的醒目。雖然清兵來騎不過幾百,不過他們俱都一人雙馬,奔騰在曠野上的戰馬群硬生生的營造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夜不收哨騎首領秦隱把玩著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抽拿在手的軍刺,他那黝黑的雙瞳注視著軍刺上那恐怖錐棱形的刺尖,以及三道泛著幽光的血槽,哼了一聲道:“來的正是賊酋豪格的正藍旗的軍士!”
“娘的!真是好大排場!中看是中看了,也不知道中不中用?”
“他們真是好大的膽子,區區幾百騎,就膽敢來窺探我們的營地?”
此刻於望身旁的各將都是發出一陣冷笑,對營外奔騰而來的韃子騎兵不屑一顧。
說實在的,麵對明軍大營,這幾百騎就敢來耀武揚威,也不能怪那些清兵太猖狂。
曆來,清兵和大明官軍作戰,明軍數量多是多,不過敢死戰的很少。曆次征戰給他們的經驗是,凡是和清兵對陣的明軍大都是結寨自保,哪怕是重兵囤積,也是坐視清軍劫掠的占大部分。
真正與清兵肉搏血戰,死戰不退的明軍也不是沒有,不過那是很稀罕的事情。而且越是敢戰的明軍,普遍人數越少,更不要說有什麽援軍,清軍對此的反映則是雷霆滅之,以恫嚇其他大部明軍。
殺雞給猴看的手段是很有效的。
在上次清兵入關劫掠山西的時候,經常出現十幾個韃子兵押送上千虜獲的婦孺,而附近明國城堡駐守的有數萬明軍旁觀而不敢妄動的情況。
因為這些明軍都在害怕,出擊殺了這十幾個韃子兵,解救落入毒手的百姓容易,然而接下來,就是會麵對清軍大部雲集,前來血腥報複的後果。
所以,今天這股清兵前哨其實也是來試探的。在他們的經驗裏,既然眼前這部明軍營盤紮的也不算少,而曆來經驗是明軍越多,就是越不敢戰。
如果眼前這股明軍還是如老樣子,不敢出擊,隻能旁觀尾隨的話,他們便要回到後軍主力哪裏報告敵情。接下來是不管不顧,任由這部明軍“禮送”,還是一舉擊潰這部明軍,從而驅逐這部明軍離開,這已經是軍營裏那些大人物才能決定的事情。
果其不然,當這股清騎逼近明軍大營的時候,明軍並沒有半點動靜!如此一來,這股呼嘯而來的清騎都放心下來,一些膽大的哨探更是縱聲狂笑,索性逼到明營僅僅幾十步的距離開始放馬繞著奔馳,同時不時的朝明軍大寨內射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