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九章 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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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於望在和肖先生談笑風生,偶爾和馬富貴等寥寥幾人談論幾句。
不過養移體,居移氣,作為上位者,於望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那氣度和威儀是自然生發,再加上他帶兵出身,免不了有戎馬生涯的殺氣隱隱散出。
看著龍虎將軍那凜然如山的坐姿,那身邊時刻站立著兩個威猛如濤的親衛,雖然他對底下那些人態度很是溫和,但是下麵的人不免個個極力打起精神,如果誰要是能和大將軍偶爾搭上句話,不免是一臉笑的像花朵兒一樣,那誠惶誠恐的,卑躬屈膝的,仿佛是得到了無上榮光似得。
作為新人中的新人,作為勉強看在樂亭縣令陳昌言的麵子上擠入今天大將軍視察“隨員團”的鄭啟發三人來說,不僅今天在這個房間裏被擠到一個後邊的角落,更是連說話露麵的機會都沒有。
看著那些偶爾能在龍虎將軍麵前說兩句話的人是滿臉紅光,經常自得又自傲的睥睨旁人,仿佛他身邊的人都是螻蟻,這讓他們又是氣憤又是豔羨。
特別是這些鳥人,那輕蔑的眼神不經意間掃過自己三人處身的角落,看到自己三人那眼巴巴的樣子,居然還若隱若現的從鼻子裏悶出了一聲:“哼!”
這些大將軍給點顏色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誰的庸碌商人,居然敢瞧不起咱?哼哼,這也就是在永平府,要是出了龍虎將軍的地盤,你們再敢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地方鄉紳試試看?咱們同輩中人不收拾的你娘都認不出自己兒子的樣子,那咱大明的“地方基石”和“社會主流”就不敢再自稱“地方豪強”!
不過鄭啟發三人到底都明白的緊,如今這個狀態才是永平府的“社會主流”,想要混的好,就得老老實實的按照“遊戲規則”來。
其實,鄭啟發三人這一路觀察,一路揣摩,到了此時紛紛了然自己早年什麽秀才、舉人的功名在大將軍眼裏終究是無用。套句陳昌言指點的話說:在大將軍旗下,什麽資曆,什麽地位都是空的,想在這裏混的好,就得老老實實的幹,而且幹出了成績那才是登天之路!
話說這三人初來乍到的,想走捷徑,這搭橋鋪路的人雖然有,但是無用!雖然目前看起來自己三人是個“自由人”的身份,人不在局中,一切事不關己,地位仿佛也是超然。
然而,自己三人卻又是知道,自己等人的確是那種時刻迫切的想要擠入局的人。
雖然自己三人目前的身份和資曆在漢家軍係統中無用,不過隻要能進入這個局內後,裏麵又是要講究資格和履曆的,隻不過這種資格自然是漢家軍體係內排比的資格。
可惜啊可惜,大將軍的崛起其實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不要看著肖先生風光無限,底子上也不過也就早追隨了幾年而已。
而這該死的幾年資曆,也就造成了肖先生的地位如天,自己等人的地位如凡人。
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的研究,鄭啟發三人也是有心得。
畢竟現在大將軍還處於“龍潛”時期,自己三人發奮“圖強”也不是沒有機會,就目前來說,這也可算是“黃金時期”,如果再錯過了機會,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這裏鄭啟發三人的心思如潮反複,卻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的用了很多這裏新潮的新名詞,比如什麽“社會主流”、“黃金時期”、“遊戲規則”···
這可能也就是一種潛移默化吧,在鄭啟發三人的仔細研究整個開平的政局係統後,對於這新潮名詞不免也是很熟稔和認同,畢竟這些名詞雖然新,但是形容實在是很貼切的。
房間裏的談話在繼續,三人在仔細聆聽大將軍的話語,心思各自開動,正所謂家家有本自己念的經。
鄭啟發作為傳統文人,隻是仔細揣摩大將軍說話的用意和政策精神。
剛才就譬如大將軍那種言簡意賅又是斬釘截鐵的否定了馬富貴的請用撥用人力資源的請求。
那種不經意的霸氣和說一不二的“王氣”真真是叫人心折!
而且再聽說了如今整個永平府的“用人荒”情景後,鄭啟發簡直是不敢置信!
他娘的!不見如今大明各地攻城掠地,到處燒殺一空,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的那些流匪動不動就裹挾難民幾十萬?
確實,大將軍那隨口的發問:咱大明什麽都缺,難道還缺人?鄭啟發對此甚為讚同。
然而···,事情極為怪誕的是,永平府果然缺人!要知道如今整個大明天下,哪裏不是乞丐、流民、逃戶、難民遍地?隨便哪個地方官對這個痼疾無不是頭疼不已,這不僅僅是造成了父母官執政的政績問題,還是一個嚴重的地方治安問題。
要知道,流民和流匪隻不過是一字之差而已。
“···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是謂襲明!”
不知不覺中,鄭啟發又是文人意氣發作,又掉起書袋,引經據典起來。
在他的口中,能治理地方清平,人人安居樂業,而且一個閑人都沒有,古時候的聖人也不過是如此了!
然而在黃梨關的眼中,前麵龍虎將軍提出的關外商屯無疑是一個重大機會!
作為自己新進要投靠大將軍的人來說,什麽最重要?自然是政績!
而作為經常走南串北的,“客串”商人的他來說,目光無疑是敏銳的。
關外的商屯看起來很是困難和危機重重,那些“持穩”的舊有吏書司人馬想來願意去主持工作的人很少!
都說富貴險中求,這就是咱老黃的機會!
別人不願意去,咱去!別人怕危險、怕沒有政績,咱不怕!就算自己在外邊辛苦幾年,沒有什麽政績,但這也是個機會不是?還有比如今自己手無任何“政治資本”的情況再差嗎?
別人都穿鞋了,幹點事情都顧慮重重,自己光腳的,誰怕誰?
最大的危險不就關外的蒙古韃子麽?都說“拚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幹了!
這裏黃梨關心意既然已經決定,就不免是麵色堅毅,雙手緊緊握起拳頭來,腦中卻是想著,早先自己老想著要通過什麽關係來幸進,如今看來是行不通了。
那麽就按照龍虎將軍的規則走,自己首先要放下身段來取得這永平府普通吏員的身份。
這個吏員的身份聽說要經過係列的才幹考試和什麽一年的實習才能轉正,不過,對於咱老黃來說,既然決心已經下了,這不過是突破前麵千重關山的第一關而已,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這兩人的各異表現,都露在呂晚林眼中,呂晚林也是一肚子的小心思:聽說今天這陳昌言也決定要幹點什麽,到時候不妨跟著他的路子走就是了!
果然不久,在前麵緊貼著龍虎將軍位置的樂亭縣令陳昌言說話了,他一開口居然就是要在關外草原設廠。
別人就算是要響應大將軍的號召,去了最多也就是形勢上的屯田而已,他們最大的追求就是以後邊市資格。而這老陳倒是心思與眾不同。
要知道,一直做著“千年縣官”的他來說,對於龍虎將軍治下的種種變化再是清楚不過。
既然官場上升官無望,那不妨就轉換個思路,跟著如今開平的風氣,去辦廠就是!就那些粗鄙的商人都能賺的盆滿缽滿,自己豈不是更加有優勢?
想當初,他十年寒窗苦讀出身,在千軍萬馬中殺出重圍,終於拿到了進士的“金字招牌”後,榮任樂亭縣令。
然而做地方官的和那些京官的畢竟不同,自從於望崛起後,他還沒來的腐化,還沒來得及搜刮,自己的一切父母官權利盡數失去。
象大明普遍官場的那種利用權勢來“兼並土地”、“天高三尺”諸多潛規則的好處是想都不用想!
他如今的日子卻好比在青石板兒上過日子,那樂亭縣衙完全就是個“清水衙門”,平時連個守門的人都沒有,連個他人來拜訪、來送賄賂的人都沒有。這日子閑是閑了,但也能把人逼瘋。
那些京官還能靠著向那些新從外省進京的督撫等封疆大員的什麽“冰炭孝敬”、打秋風過日子,自己平日無貪汙受賄的機會,但隻要是個人,都需要銀子使用,隻要有機會,誰不想自己腰纏萬貫?
畢竟,自己的縣太爺身份還在,和大將軍的私交也在!
就說這個馬富貴好了,他投資建立了這個鐵器廠後,那產品是供不應求,掙到的錢是嘩嘩的。
難道自己作為一個進士老爺,連一個民間的商人也比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