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零章 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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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老陳也想在草原上博一把?”於望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絲笑意。
“嗬嗬,下官這個靜極思動,靜極思動而已!”陳昌言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神色。
自來漢家文人推崇清高淡雅,以立德立功立言垂之百世為重,極為忌諱“銅臭味”的,不論什麽事一談到錢,這就俗了,名聲也毀了。
哪怕如今大明的亂世,哪怕官場腐敗無以複加之際,但不論做什麽,麵子上的遮遮掩掩還是要的。
晚清時期以一部《官場現形記》而留名青史的李伯元在小說《活地獄》中有句話叫“千裏為官隻為財”,他說得極好,這書中的清代的官場,人們連臉皮都不要了,赤裸裸的就是要錢。
其實在漢家宋代開始,還有一句著名的話就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這裏的“清知府”即“清廉”的知府,倒不是指清朝。此諺的原意是:即使是不貪贓枉法的清廉知府,一任三年下來,僅例所應有的各項陋規,合法的灰色潛收入也有十萬兩銀子的進項。如果是黑心貪黷的知府,那就不知要撈多少了。後來此諺的含義擴大為:即使是政聲清廉的官員,也要撈上成千上萬兩銀子,至於貪官就更不用說了。
這就是漢家曆朝曆代的官場,當然了,其中的真正的清官也是有的,不過和整體龐大臃冗的官僚體係比起來,那不過是鳳毛麟角,偶然綻放光芒而已。
這官場的種種潛規則說起來,就比如眼下的陳昌言,萬事可以撇開不說,其中有一條,就憑著他知縣老爺的身份,如果他上京朝覲,在潛規則裏就可以從縣屬各地各鄉的裏甲、雜項攤派幾百兩至上千兩銀子,用以進京行賄,故京官皆把朝覲之年視為收租之歲。
然而,如今在龍虎將軍的地盤,那些早年合法的諸多潛規則是想都不要想。
既然做官沒有了搜刮來源,又哪來的對上官的孝敬?
如此,陳昌言在去年的朝覲中還真可謂是兩袖清風而去。
隻是,既然他沒有銀子孝敬那些京官,那麽上司的臉色自然也是難看無比,不僅冷落了他不算,就算是他想給自己挪挪地方也不行。
如今在大明的官場混的人物可都是人精,永平府曆來是邊關戰亂之地,一般的官員就是有了委任都不想去,另一個,如今龍虎將軍的那饕餮吃相的名聲也是隱隱傳了開來,既然去那裏沒有好處,更是沒有人有這心思了。
所以,當陳昌言回來,就感覺到自己這個萬年縣官是做定了。
其實,這也是在明朝,如果是換了清朝,那麽陳昌言的選擇餘地就多了不少。
比如,清朝的京師城就有著名的賬局,它的主業就是向官吏放貸,這個放貸自然是高利貸。
賬局對官吏放款,利息率高,是賬局其他業務“利之十倍”。特別對月選新官放債不僅利息高,還要講扣頭。選好借債者後,要先講扣頭,如九扣,就是發放貸款的90%,並且貸款的利息是以複利計算,滾利得算,最終借款官吏要承受巨額的債務。
如此一來,利用貸款來獲得新任職位的官員,這他娘的都背了一身的高利貸,到了地方自然是變本加厲的搜刮之,最後遭殃的總是地方百姓。
不過在陳昌言看來,上次他去京師倒也不是沒有任何好處。
在他拜訪了京師城的一些同年後,其中一個同科的年兄就介紹了一個資本雄厚的商會與他來交往,在一番的密議下,達成了一些協議。
如今的大明官場也好,商場也罷,無不是拉幫結派,彼此勾結,彼此壯大,彼此相護,其中更多的官就是商,官就是大地主,完全沒有區分可言。
但是畢竟個人力小,人多力大。於是大明的文人一向熱衷於搞同年會。所謂同年,蓋“同年者,四海九洲之人而偶同科第耳。”
同年,向有弟兄之義,是傳統官場中最為親密、也最為重視的社會關係資源。同科進士,同科舉人就相當於後世的黃輔軍校同學,他們自然而然的也就建立了官場人脈。
官場都如此了,那麽大明商業場上的關係更是抱團和錯綜複雜。
尤其是在京師城,都有如:徽州商幫、晉陝商幫、廣東商幫、福建商幫、蘇州洞庭商幫、江西商幫等會所駐紮。
這些商幫以“會館”為聯係場所,相護支持,越做越大,他們基本做的都是壟斷的生意。
就好比明中葉以後,徽商大舉湧至揚州經營鹽業,力壓西商,形成壟斷生意,壟斷了鹽業,不用說那是潑天的財富。
隻不過這天下的資源和份額都是有限的,在彼此瓜分了地盤和利益後,大明更多的“土豪”要是想更加前進一步就比登天還難。
其實如今的大明國家的財政自然是四處漏風,窮的叮當響,不過每個官員和地方地主鄉紳、商人、皇親國戚、權貴無不富得流油!
而上次在京師的那個年兄給陳昌言介紹的就是陝西商幫。
在京師,這個陝西商幫在人們嘴中一般是屬於晉陝商幫的,所謂晉陝自然是陝西商幫和山西商幫的聯合體。
想當年,大明朝廷的“國退民進”,讓利於民,“淮鹽價貴,商多趨之”,為了讓邊防軍需難題一舉解決,於是推行“商屯”的政策,其中坐而享地利的陝西商人,得益最多,自此冒起。
原來陝西八百裏秦川,沃野千裏,自古為中國糧食主產區。大明朝廷如此下達政策,推行商屯,推行輸糧換引的“食鹽開中法”,等於是為陝西商人量身定做的傾斜政策了,一時間,關中產糧區的農民們掀起了進城經商、賣糧販鹽的熱潮。
由此一來,陝西商幫很是風光了很久。
不過花無百日紅,這商屯的政策到後期究竟是作廢了。從此陝西商幫的大項財源不再擁有。
在商屯的製度作廢後,同樣受打擊的自然還有陝西商幫的兄弟商會“山西商幫”。
不過山西商幫得利於地利,不僅暗暗的走起走私軍需、民需物品到滿洲的暴利生意,還在張家口壟斷了明朝對俄貿易的集中點,幾乎全部俄國呢絨和各種絨布以及俄國出口的全部毛皮製品都是先運張家口的貨棧,然後批發給下堡,最後再分運到明國各處的本土。
另一方麵山西商人從江南采購棉布、綢緞、茶葉、瓷器等貨物販運至張家口,再販運至蒙古各部落和恰克圖,乃遠至俄國。
所以···,看著這兄弟商幫混的越來越發達,那壟斷的生意,那潑天的財富,豈不讓陝西商幫眼紅的滴血?
奈何,所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這個大明的各地商會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這陝西商幫是啥邊都沒有沾上。
而且隨著大明商場競爭的越發激烈,這些年陝西商幫漸漸有吃老本的趨勢。
無論如何都要找一個出路,這就是陝西商幫目前一個要緊急解決的“棘手問題”。
要說大明的地界上,誰的眼光和信息最為靈通呢?首屈一指的自然就是那些大商賈、大商人。
這些年,於望搞的軍屯是有聲有色,這名氣都傳遍了京師城,作為陝西商幫的人,自然不是聾子。
如今大明的糧價賊貴,尤其是在九邊地區,隻要手中有糧,那就是白花花的銀子。
要這麽說的話,這些陝西的大商人其實也是可以在本地種糧啊,可以再重操“舊業”,一圖再現輝煌,重續神話什麽的,畢竟陝西大部分的土地兼並都發生在他們手中。
奈何···,整個陝西自從崇禎登基以來,就成了天下聞名的“賊窩”。
這個倒黴透頂的,別人都有各種“地利”,而陝西商幫想要沾光的也隻有“賊寇流匪”的光,在眾所周知的原因下,就是他們想再次本土商屯,那也隻是夢中想想而已。
不過於望的崛起和軍屯的成功再次讓陝西商幫看到了希望,這在陝西大商人眼中看來,所謂軍屯、商屯左右不過是個屯,既然這個於望如此熱衷“屯”,而且還聽說在他那裏,所有的稅賦極為低下,這次隻要能在整個永平府的大開發中分到一羹湯,那也是翻身的希望哇!
由此,也有了後來陝西商幫在京師和陳昌言接頭的舉動,在這些山西大商人看來,對於推出一個在永平府的代言人是極為重要的。
而這個落魄的樂亭縣令聽說和於望的私交不錯,而且又有官身,實在是一個投資本錢小,而未來收獲大的不錯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