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燒枯了，唯一一絲光滅了。事發那日的夜格外漫長，封辛當真怕玉妍做出以命換命的事，便偷偷給她下了藥，派人連夜送出封府。他覺得玉妍至少得昏迷三天三夜，待到她醒來，他的生辰已經過去。

    封辛入睡時身旁沒有人，他反倒睡得格外踏實，再也不用擔心玉妍的安危。他入睡後做了個夢，夢中的獵妖師抽出雪泠的心做成玄冰劍，隨後一刀刺入火炙跳動的心口。他想去看清楚那凶神惡煞的獵妖師究竟是何模樣，便靠近過去，麵容漸漸清晰的時候，封辛的心開始痛起來，在他眼前，獵妖師的臉和竟然自己疊在一起，絲毫不差，那雙眼睛睜開，裏頭盛著一望無際的沉痛淚水——他亦記起了那段往事。

    他的前世是獵妖師，愛上火炙後，火炙生下一女玉妍。身為錦城最厲害的獵妖師，他怎麽都抗不過外來的指責，最終傷了雪泠，取其心製成玄冰劍，一劍刺穿火炙心口。

    他更記得，雪泠給了同樣痛苦糾結的火炙很多安慰，兩個情同姐妹的妖，最終被他折磨成一死一傷。他將玄冰劍刺穿火炙心口那一年，正是年輕氣盛的二十二歲，雪泠含著血淚詛咒他，發誓從今往後無論他投胎幾次，都不會讓他活過二十二。

    光潔的雪片飄下來，他最終將玄冰劍刺入自己心口。他若新轉世投胎為封辛，而玉妍因為被拋棄在妖界，直到封老爺找到她的前五年都在沉睡。

    夢中的封辛眼淚唰唰地流，他看到自己心口被突如其來的冰錐刺穿，傷口生生裂開來，鮮血四濺。

    “如何？這是你欠火炙和我的一劍，我生生世世都會來討伐。”一道低沉沙啞的女嗓悠悠傳來。

    封辛微微掙紮睜眼，方察覺自己已經遠離封府，正被白色的寒氣束縛在虛無的黑暗中。他想掙脫束縛，而那一刹那，抬起的胳膊被白色寒氣割破，血一直流。

    “都是真的嗎？我夢到的都是真的嗎？”封辛背上**，他的胸口流了很多血，臉上亦是血跡斑斑。

    “你個狼心狗肺的人！即便轉世投胎還是這幅嘴臉！”雪泠幾乎是歇斯底裏，她抹了把淚，將手中滴血冰錐擲地，狠狠道：“雪泠之毒無人能解，你就乖乖在此等死罷！”

    落語，雪泠化作一股白色煙霧消失。封辛身上的束縛也隨之消失，可他傷得太若了，跪倒在地不停咳血。他不知道那些痛來自**，還是來自靈魂，更或是來自前世，翻江倒海般的情緒讓他轟然麵朝地倒下，再沒了知覺。

    待到封辛再醒來，他竟然是躺在自家宅子的床榻上，他差點以為一切都是場夢，方想起身的瞬間，心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不是夢。

    他悵然若失，驀地，開始瘋狂呼喊：“玉妍——玉妍——”

    “玉妍——”

    “……”

    然而衝進來的是爹娘和幾個九錢獵妖師，他們對封辛道，他的劫難度過去了，他們找到封辛的時候，他昏倒在林中。封辛身中雪泠之毒，卻沒有死，因為玉妍的魂魄填補了他心頭被雪泠之毒刺穿的地方，她的魂魄有一半是火炙，她正磨損著自己的魂魄替封辛暖身。

    “那玉妍，玉妍去了哪裏？”封辛開始恐慌。

    獵妖師將一塊琥珀石遞出，石頭的正中熠熠紅光。獵妖師同他解釋：“玉妍體內有一半是火炙，她的魂魄在你心口，正磨損著自己替你暖身。玉妍的魂魄不在**裏了，自然**也就……消散了。不過封公子無需太傷心，這顆石頭裏的紅光正代表玉妍的魂魄，隻要紅光不消失，魂魄就沒有被消磨幹淨。”

    封辛伸手去接，可那一刻是多麽無力，他覺得自己像一縷血霧般被吞噬，隻餘下那顆發著紅光的石頭，悲鳴般地墜地。

    “誒，封公子，拿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