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望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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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吸一口氣,難道我死了嗎?
聽說人死了感覺不到疼,為什麽有些人死了還能像活人一樣呢?因為他並不知道自己死了,喉嚨裏還有一口陽氣,如果讓他自己知道自己死了,那麽那口氣一泄,然後魂歸地府。
我打小在課堂上就發誓扛著鋼槍保衛祖國,老師也說你們就是社會主義的接班人,我這槍沒扛上,社會主義建設還沒等到我去接班呢,就死了?心有不甘呐。
可是轉念一想,不對啊,剛才洗澡那不感覺到疼了嘛,我剛想到這,哪知我雙腿一彎,咣當,就倒在地上了,我頭頂上那昏黃的燈光一點點消失,老婆在旁邊,一邊撕扯著我,一邊喊著什麽,可是我什麽也沒聽見,眼皮一點點合了起來。
不知道多久,我醒了,我睜開眼,周邊怎麽感覺模模糊糊的,就像是下了薄霧,而且全都是灰白色,就像是小時候在家看不清楚的黑白電視一樣。
我從浴室的地上慢慢爬了起來。
老婆,老婆,我喊了幾聲,沒聽見老婆搭話,四下觀瞧也沒有看到老婆的身影,我想,難道是走了?不對啊,我在這躺著呢,她再粗心,也不能把我給丟下啊。再細細一聽,耳邊死一般的寂靜,我也沒有聽見糖果的哭聲。
我走出浴室門口,環視房間一圈,跟剛進這個房間的時候一樣,一切都是擺放的整整齊齊,房間的門是開著的,門外走廊上沒有開燈,隻是有那麽一丁點的亮光。
我剛要繼續喊,突然發現,門口閃過一個身影!
那個身影很矮,也就六七十厘米高,從門口一閃而過。
糖果!是糖果,因為她身上穿著的小裙子,是我在街邊花五塊買的,衣服有點肥大,老婆就在腰的位置給縫了條紅布條,當做腰帶。
我看見那個身影後麵正飄著一條紅布條。
我迅速跑出門口,順著那身影跑去的方向打眼一看,果然是糖果,因為她正轉過身來看著我,嘴裏還小聲地叫著爸爸。
我還是第一次聽糖果叫爸爸,這突如其來的喜悅讓我沉浸在這幸福中,讓我無暇想別的事情。
糖果喊完爸爸後,轉身又跑了。
“糖果,糖果。”
我急忙追趕,糖果的速度很快,她跑到樓梯的地方,轉身不見了。我幾步跑了過去,轉身剛要邁腿,隻見前麵哪是樓梯,前麵是一條筆直的黃土路,路旁怪石林立,這條路上也有薄薄的霧,讓我一眼望不到盡頭,糖果也不見了蹤影。
我想轉頭回去,隻見身後的走廊變了模樣,變成了萬丈深淵,深不見底。斷麵緊挨著我的腳跟,不斷地往下掉著碎石。
“爸爸,爸爸。”這時候在黃土路前方的不遠處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雖然身影模模糊糊,但是我知道那是糖果。
“糖果,來,來爸爸懷裏。”要是往常我看到這麽離奇的事情,總會分析一下,但是現在腦子裏昏昏沉沉,隻有一個念頭,保護好糖果。
糖果轉身又消失了。
我追進薄霧中,走了沒幾步,隻見前麵路旁,豎著一塊石碑,上麵刻著三個大字:望鄉台。
望鄉台?
望鄉台,我以前可聽說過,小時候聽老人們講,傳說人死了,魂落陰間,走過黃泉路,就是望鄉台。老話說,一到望鄉台,遠望家鄉回不來。望鄉台是讓亡魂最後看一看親人的地方,看完之後放下執念,好讓亡魂安心上路。
我大叫一聲不好,剛要往後跑的時候,隻見後麵的萬丈深淵已經擴散到我腳後跟了,已經沒了退路。
我站著這裏昂首長歎:這都是命啊。天空一片漆黑,也無日月,不見星辰。
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我死了。
走吧,認命吧,上去最後看一眼老婆,糖果,年邁的爸媽,也不枉一世為人。這輩子沒讓你們享到福,來世我給你們當牛做馬。我一臉沮喪,想要流淚,什麽也沒有流下來。
到了這,我才意識到,剛才那小身影,不是糖果,那是勾魂的陰差啊。他們並不像影視作品裏寫的那樣穿一身清朝捕快的官服,手拿鐵鏈鎖魂,而是化身為亡魂生前最掛念的人,利用亡魂生前的執念勾魂。
我失魂落魄的往前走,黃土路前麵出現一座台子,這就是傳說中的望鄉台了。望鄉台旁邊有台階,我登上台階,爬上望鄉台,往台下一看,就像放電影似的,映入眼簾的是老婆撕扯著我的身體,糖果在床上嚎啕大哭。
我看到這一幕,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我邊江今生對不起你們,我嚎啕大哭。
“你這個慫包,哭你奶奶個腿。”身後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聲音像黃渤,滿滿的青島味。
我剛要轉身看。
就聽耳邊又傳來一句:你給我下去吧!
我一頭從望鄉台栽了下去,我想完了完了,這麽高,下去肯定粉身碎骨,活著活著的時候,那麽窩囊,死了死了,還受人欺負,被人從這麽高的地方給推下去,我怕是連鬼也做不成了。我今天真是曹操遇蔣幹,倒黴到家了。
隨著身體往下墜,我發現身體輕飄飄的,忽忽悠悠,像是飄著,又墜了一會,怎麽還沒到底,這哪站是個頭啊。
我正想著,就聽耳邊,“喔喔喔”一聲公雞啼叫。
這裏怎麽還有雞呢?我聽老人說,過了望鄉台,前麵應該是惡狗村啊,應該有狗才對啊,怎麽會有雞呢。
想著想著,意識慢慢模糊,整個人迷失在這無盡的黑暗裏。
許久許久…;…;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有了意識,我就感覺到身子下麵硬邦邦的,冰涼。心想,這終於到底了。這多虧變成鬼,要是人從那麽高下來,還不摔得稀碎啊。好嘞,我睜開眼看看這下麵到底什麽樣吧,隻當見世麵了。
我睜開眼,隻見麵前有張臉,那臉上還有一些胡子渣,挺胖,是張男人的臉,再仔細一瞧,他眼睛微閉,嘴嘟著,離我很近,看樣子,這是要吻我。
看到這,我一下怒了,我當人的時候給人當孫子,如今變成鬼了,還給人當媳婦了不成?這我哪裏咽得下這口氣。
我罵了句:你個變態,給我滾!我抬起腳,瞄準那張臉就踹了出去。隻見那人,連翻帶滾,出去好幾米。我心想,我已經死了變成鬼了,現在大家都是鬼,誰怕誰。於是剛才那一腳,我真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氣了。
“哎喲,我去,哎喲,我去,老子今天給自己算了一卦,雪(青島話裏的說)是有血光之災,我不曲(青島話的出)來不曲來吧,非讓我曲來,這下可好,毀了我這張帥氣的臉了,哎喲,疼死老子了。”隻聽對麵飛出去的那人用一口青島話抱怨道。
青島話?我想起來了,剛才就是有個說青島話的人,把我從望鄉台上踹來的,這下可好,想尋你不費勁,自己倒送上門來了。
“活該,誰讓你把我踹下來…;…;”我話沒說完,眼前的畫麵給我樂呆了。
眼前這一切很熟悉,以前一個星期能來這八遍,我發現我躺在一個包廂的地板上,上麵有個匾,上書:財源廣進。
嘿,這不是我家附近那個茶館嘛。再往旁邊一瞧,我老婆,她懷裏的糖果,旁邊的丈母娘,還有端著茶壺正在倒茶的女老板,他們坐在兩側的沙發上,直愣愣的盯著我。
“我雪你們擺(別)光看著,我雪,快去拿冰塊啊,再不快著袋(再不快點),我這臉就毀了。明明可以靠臉吃飯,我不想以後靠才華。”被我踹飛那人說,“好你個慫包,力氣還不小,剛才在望鄉台上,你咋那麽慫呢。”
“大師,快起來,一會去醫院好好看看,下午我給你燉兩隻野生大王八,給您壓壓驚。”我丈母娘跑過去,低三下四地陪著不是。
“我不曲來,不曲來,這下可好,哎喲。”那個男人緩緩地站起來。
這時候我心神恢複的也差不多了,躺在地上,看著前麵。
這個男人挺胖,頭發挺長,圓臉,左臉上長了一個巨大的疙瘩,年齡大概五十上下。這長相簡直是和出演魔幻手機裏豬八戒一角的謝寧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他不說話的時候還能看上幾眼,一張嘴說話,漏出一嘴的大金牙,讓人生厭,脖子上掛著一串指頭粗的大金鏈子,心想這哪個黑幫不開眼,招了這麽一個埋汰的人。
此時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身上穿的是周星馳導演的《功夫》裏麵火雲邪神同款服飾,白掛背心,白褲衩,腳上趿拉著一雙破拖鞋。
“我,我…;…;”我咳嗽了一聲,嗓子幹澀,“我這怎麽回事?”
“小江,多虧了這大師,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救過來,快過來謝謝大師。”丈母娘忙回答到。
“是啊,是啊,大師真是我們全家的救命恩人。”我老婆也感激地說道。
我打眼瞧了瞧大師,越看越像是個神棍,不過家裏人都這麽說了,不由得自己不信了。我慢慢的站起來,往大師的方向走了一步,想給大師鞠個躬。隻見大師往後退了一步,眼裏似乎有一絲的恐懼。
“你想幹什麽?”大師似乎對我有些忌憚。
“謝謝大師,剛才是我不對,下手重了點,可是那也不能全怪我,我這以為是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死了,還被人一下從高台上踹下來,我正找那人報仇呢,一睜眼看到大師您了,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我一躬到地。
“我聽你說話,感覺你這個小夥人挺通情達理的,家裏怎麽會有邪物呢!”大師對我說,“你是不是在外麵跟什麽人有仇啊,給你來了這麽一手,往死裏整你?”
我越聽越迷糊,家裏被人放了邪物?我這每天在外當孫子,人前人後的哥一個姐一個的叫著,我招誰惹誰了,我在外麵可是連一個大屁都不敢放。
這他媽到底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