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晨,命運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麽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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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坦白
春節一整個假期,黎初遙除了和家人出去拜了幾次年之外,基本都窩在家裏休息,懶懶的整個人都提不起勁。大年初五的時候,高中的班級開了一次同學會,林雨身為同學會的組織者早早就通知她了,黎初遙一想到可能會在同學會上遇到韓子墨,便直搖頭,一副打死都不想去的樣子。
林雨在電話裏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怕什麽呀,又不是你對不起他,是他對不起你,要不來也是他沒臉來,你幹嗎不來啊。”
不是怕,是不想破壞心情。”黎初遙無力地辯解道。
哦?你現在心情很好嗎?”林雨問。
黎初遙往床上一躺,陰沉著臉,翻了個身道:“不好。”
那正好啊,萬一韓子墨那小子來了就拿他出出氣!”電話那頭林雨的聲音像是打了雞血一樣。
得了吧,別我沒氣著他被他氣死了。”黎初遙沒好氣地說。
他敢!我在這兒呢!再說,我都沒通知他,他不一定會來的!”林雨霸氣地放出狠話,也不管黎初遙答應不答應直接就決定了,“就這樣說定了啊,我晚上五點去你家接你。”
哎,我……”黎初遙的話還沒說完,電話裏已響起了忙音,她忍不住低咒了一聲,鬆手把手機扔在床上,心想林雨都結婚了,這風風火火的性格啥時候能改。
黎初遙在家睡了一下午,下午四點的時候爬起來洗了一個澡,將好幾天沒洗的頭發洗得幹幹淨淨的,對著鏡子用吹風機把短發吹幹,剛吹好的頭發蓬蓬鬆鬆地蓋了下來。好久沒剪的頭發已經到了齊耳的長度,平日夾在耳朵後麵的長劉海兒,也放了出來順著臉頰彎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將她原本硬朗的五官修飾得柔和了起來。隻是一點點改變,就讓她變了很多,平日裏那股冷漠又硬邦邦的氣質好像被淡化了一樣。黎初遙撥弄了一下劉海兒,好像有些不適應這樣的自己,又把兩邊的頭發全都掛在了耳後,將頭發理得一絲不亂才離開洗臉台,回房間換衣服去。
她換好衣服出來,見黎初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玩著手機。他見她穿戴整齊的樣子,有點兒詫異地問:“要出去啊?”
嗯,同學會。”黎初遙眼神沒看他,筆直地走到門邊,打開鞋櫃拿起自己外出的鞋子。
黎初晨跟在後麵問:“什麽同學會?高中同學會嗎?”
嗯。”黎初遙嗯了一聲,低下頭開始換鞋子。
她沒看見黎初晨在她身後默默地握緊了雙手,她打開家門走了出去,反手剛想關上門,忽然有一股力量從裏麵拉開,然後一個人影閃出來,一手將門帶上,一手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臂,表情有些固執地說:“你等我一下,我也跟你去。”
黎初遙皺起了眉頭:“我同學會,你跟著去湊什麽熱鬧啊?”
黎初晨一言不發地望著她,神情沒有一絲鬆動。
初晨……”黎初遙有些無奈地叫著他的名字,“別鬧了好不好?我總不能跟人說我這麽大個人了,還帶著弟弟來參加同學會吧?”
我不是你弟弟!”黎初晨壓低聲音,可他語氣裏的憤怒一絲都沒有減少。
黎初遙抬頭望著他,半晌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她咬了咬嘴唇,輕聲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我弟弟,可是黎初晨,那你究竟是我什麽人呢?我的男朋友嗎?我的另一半嗎?”
我不敢承認,真的不敢。”黎初遙疲憊地說,“這麽多年了,我到現在也弄不清你到底是我什麽人。我們再這麽拖拖拉拉不清不楚地下去到底有什麽意思,不如……”
不如算了吧,不如互相放過吧,我真的累了。
為什麽一段感情會被她走得這麽辛苦呢?她真的不懂啊,她並不是沒有勇氣的人,也不是介意世俗眼光的人,其實說到底,說到底,她隻是一直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啊……
在自己心裏,這個男人,他的存在依然是親人大過情人的存在,依然寄托了她對弟弟的思念,對弟弟深刻的愛,依然……沒辦法把他完全當成一個可以不顧一切去愛的男人。
這幾天,她終於想明白了,這麽多年了,不是沒辦法解決他們的狀況,而是她一直不想解決,她兜兜轉轉一直停在原點,一直就沒走出來過。
黎初遙用力地閉了閉眼睛,這一刻她想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想和黎初晨說算了吧,他們還是好好地做姐弟,算了吧,別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她花了六年時間依然走不出來,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還需要多久,她不想這個善良的男人一直無望地等待著,她不想把他逼瘋,把他逼得崩潰,可到最後還是一無所有。
她愛他,心疼他,想給他最好的一切,卻給不了他最好的愛情……
黎初遙痛苦地睜開眼睛,張張嘴,剛想說些什麽,卻被黎初晨用手用力捂住。他慌亂地看著她,捂著她的手微微發抖,他這樣玲瓏剔透的人,似乎已經明白她想說什麽了,他不想聽,不想!
黎初晨雙眼微微泛紅,連忙說:“好好,我知道了,我不惹你生氣,我不去了還不行,我不跟了。”他說完,像是想逃跑一樣,慌忙拉著家裏的門,可門被他剛剛關上了,他又沒帶鑰匙,隻能用力又慌亂地拍著門,一邊拍一邊叫著,“媽,媽,開門,開門啊。”
仿佛門外有什麽洪水猛獸一般,他拚命地拍著門。
來了來了。”黎媽的聲音從裏麵傳來,門嘎吱一聲被打開了,他連忙推開門,衝了進去,然後“啪”的一聲用力地關上門!身子死死地抵著鐵門,他臉色蒼白地用力喘息著,嘴角微微發抖,眼淚瞬間從他俊逸的臉頰滑落,他用力地仰起頭,死死地咬住嘴唇。
哎喲,你這孩子怎麽了?怎麽哭了?”黎媽看兒子哭了,心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連忙過來扶著他的胳膊關懷道。
黎初晨用力地搖頭,微微彎下腰來,用特別痛苦的聲音說:“媽,我肚子疼。”
肚子疼?肚子哪兒疼啊?晨晨啊,你可別嚇媽媽,快告訴媽媽,哪塊疼啊?”黎媽緊張地在他肚子四周亂按著,想知道到底哪裏出了毛病。
黎初晨咬著牙,痛苦得一言不發,他也說不清哪裏疼,隻知道他的五髒六腑都像是被人用力地揉捏碾軋過一遍,疼得他都快沒法呼吸了。這麽多年,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這段感情,他不知道這感情多脆弱嗎?他知道,他比誰都清楚,他一個人用盡全力維係的感情,脆弱得就像透明的冰錐一樣,看著好像很堅固很銳利地插入了她的心房,可是但凡有太陽微微一照,就會化得無影無蹤,一切又會回到原點,他的感情會變成水,變成空氣,變成蒸發過後再也不存在的東西。
晨晨,晨晨,你怎麽了,別嚇媽媽啊。”黎媽聲音都變了,黎初晨卻搖著頭說:“沒事,沒事。”
怎麽會沒事呢?身體不舒服要去醫院啊……”黎媽跟著黎初晨走回房間,看著他關上房門,一臉擔心地在外麵叮囑道,“不舒服一定要叫我啊,別撐著啊……”
黎初晨靠著房間的牆壁,身體慢慢滑落,筆直地坐在冰冷的地上,一聲不吭地垂著頭,周身圍繞著濃得化不開的悲傷。
黎初遙站在家門口,久久沒回過神來,直到林雨的電話打來催她,她才有些僵硬地一步一步從樓梯上走下去,剛才她傷害到他了吧?每次都這樣,想也不想地傷害他。
明明不是打算好了,先讓他開開心心地過個年再來整理感情的事嗎?
為什麽自己就這麽忍不住呢?為什麽自己承受的壓力和困擾,就總是想也不想地成倍發泄在黎初晨身上呢?
明明說好了要好好愛他的啊,為什麽又讓他受傷,又讓他難過了呢?
黎初遙狠狠地敲打著自己的腦袋,甚至控製不住地用頭撞著堅硬的牆壁,可是就算這樣的疼痛也無法減輕她對黎初晨的內疚,她恨不得現在就跑回家去抱住他,和他道歉,和他說,剛才說的一切都是廢話,都是亂說的!
可是她不能,就算反悔了又有什麽用,她還是邁不出這一步,曾經她以為,黎初晨帶著萬分的誠意走完了九萬九千步來到了她麵前,她隻要下定決心去走最後這一步,她以為她走出去了,卻沒想到自己隻是邁開了腿,卻沒有落下。
她騙了黎初晨,也騙了自己,她根本沒有走完這一步,沒有……
她一直是一個留在原地的傻瓜啊……
(二)同學會
黎初遙坐上林雨的車的時候臉色很難看,林雨嚇了一跳,發動了車子,有些小心地問:“你怎麽了?誰惹你了?苦著個臉。”
黎初遙望向車窗外不說話,馬路兩邊四處鋪著炸過的鞭炮紅紙屑,車子開過,掀飛一片,在半空中飛舞著又落下。
你要真不想去就不去唄。”林雨和黎初遙認識十幾年了,黎初遙的情緒她總是摸得很精準,她能感覺到,這一刻,黎初遙心情很不好。
沒事。”黎初遙有些有氣無力地說,“我去。”
現在這種情況,她也不想太快回家,有個地方躲躲也是好的。
林雨不再說話,悶聲開車,沒一會兒就開到了市裏最大的酒樓,把車交給泊車小弟,便和黎初遙一起下車往預定的包廂走。今年是他們高中畢業十周年的同學會,班上同學來了二十多個,一半同學都來了。
黎初遙她們進到包廂的時候,裏麵有三個大圓桌,已經有十幾個人了,分坐在兩個桌上,還有零零散散的幾個男生圍坐在茶幾邊的沙發上打著鬥地主,包廂裏一片熱鬧的聲音。兩人一進去就受到了熱烈的歡迎,幾個相熟的女同學叫著她們的名字,讓她們坐過去,林雨拉著黎初遙走過去坐。
一個女同學看見黎初遙就說:“黎初遙,你真的一點點都沒變,和以前一模一樣,連表情都一樣呢。”
是呢,是呢,你高中的時候就這樣一副酷酷的表情,隔壁班不認識的女同學還叫我給你遞過情書呢,你可記得?”另一個長鬈發的女同學說。
黎初遙扯出一抹笑容,回複道:“不太記得了。”
你居然不記得了啊,當時韓子墨還搶你的情書來著,說那個女生瞎了眼,還當眾念那封情書,被你滿教室追著打呢。”長鬈發的女同學用力提醒著。
哦,好像想起來了。”黎初遙機械地點頭附和,其實她什麽也沒記起來,高中的很多事,都被初晨的忽然離世覆蓋了,好像一點兒開心的記憶都沒有,最深刻的便是最黑暗的那個高三的夏天。
身邊的同學都在回憶著高中的趣事,飯桌上一片鬧哄哄的景象,黎初遙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喝著,將所有煩惱隱藏在這熱鬧的氣氛下。
林雨,我記得你們以前還闖過男生廁所呢……”
哈哈哈,對對,秦雲和韓子墨還在裏麵蹲坑被看個正著……”
哈哈哈,秦雲那個小臘腸今天來了嗎?”
林雨的話剛說完,門口就響起一個男同學的聲音:“林雨,我一進來就聽見你在造我謠,誰小臘腸啊,你試用過啊?”
秦雲你個不要臉的,幾年沒見怎麽變成臭流氓了。”林雨被口頭調戲了一下,潑辣地指著剛進門的秦雲罵道。
你都流氓那麽多年了,還不許我流氓一下啊。”秦雲笑著走進來,還和高中時一樣,斯斯文文、白白淨淨的,隻是稍微壯碩了一些。他穿著得體,手腕上戴著一塊鑽表,一看就價值不菲,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聽說他這幾年混得非常好,今年同學會聚餐的費用,就是他一個人讚助的。
秦雲來了,可以上菜了。”一個男同學對著服務員叫道,“起菜吧。”
你們等我幹嗎呀,早就該起菜了呀。”秦雲笑得客氣。
你萬一不來誰付賬啊。哈哈。”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說著,飯桌上擺滿菜肴,酒杯倒滿美酒,氣氛更加熱鬧起來。
黎初遙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和男生喝著,誰來敬酒她就喝一杯,來者不拒的樣子。
林雨搗了搗她的手臂:“少喝點兒。”
嗯。”黎初遙答應了一聲,又一杯喝下了肚。
你!”林雨瞪大眼睛,然後指著來敬酒的男生說,“去去去,別和初遙喝,她腦子不好,過完年就得做手術。”
黎初遙瞥了她一眼:“你腦子才有病呢。”
你沒病你這麽喝啊?你倒了我可不送你回家。”林雨不服氣地反駁。
黎初遙想想,是啊,她要是喝醉了林雨這個懶鬼肯定會叫初晨來接她回去,可是現在的自己怎麽好意思再麻煩他呢?
她歎了一口氣,放下酒杯,連想喝醉都不行啊,人生為什麽這麽艱難……
她剛這麽想著,一抬眼就看見了一個把她人生變得這麽艱難的罪魁禍首走進包廂,那人依然一副什麽都不在乎的模樣。
韓子墨走進來,言笑晏晏地說道:“這麽多人啊,你們太不夠意思了啊,開同學會居然沒人叫上我,都不當我是同學了吧?”
包廂的同學都愣了一下,韓子墨家的事當年在市裏鬧得挺大的,幾乎沒人不知道他家破產了,誰也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有些八卦的同學眼神偷偷地望向黎初遙,這兩個人的事,當年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
林雨在桌子底下用力地握了一下黎初遙的手,黎初遙一臉無動於衷,手卻緊緊地握著酒杯,心想韓子墨要是敢撐著那張嬉皮笑臉的樣子走過來,她非潑他不可。
韓子墨卻像是沒看見她一樣,徑直往坐在上位的秦雲走去。秦雲原本笑著的臉變得有一絲僵硬,眼神左右移動,似乎在害怕什麽。
秦雲啊,好久沒見了,聽說你現在仕途一帆風順呢。”韓子墨好兄弟一般搭著他的肩膀說,“以後兄弟可要靠你照顧了啊。”
秦雲嘴角抽了抽,有些僵硬地點頭道:“那必須的。”
真的嗎?”韓子墨垂下眼簾,嘴角浮上一絲冷笑,“你可不能騙我。”
秦雲的表情甚是古怪,大冬天的額角居然微微冒出一絲汗,幹澀地笑道:“不會,不會。”
我也覺得你不會。”韓子墨站直身子,推了推坐在秦雲邊上的人,讓他讓開後,自己坐了下去,繼續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道,“畢竟你從小學到大學的學費都是我們韓家讚助的,你大學的時候你媽病重,你跑到我學校來找我借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哎呀,黎初遙這事你記得嗎?當時你也在的吧?哈哈哈,當時我把錢給這小子,他都跪下了,那千恩萬謝的,就差許諾來生給我做牛做馬了。”
飯桌上的人目光都從秦雲和韓子墨身上轉到黎初遙那兒,隻見黎初遙瞥了一眼,沒搭話,這件事她確實知道,是大三的時候發生的。那個時候,韓子墨依然是一副散財童子的模樣,秦雲來借錢,他二話沒說把卡裏的十幾萬都提給了他,接下來一個月,天天纏在她身邊哭窮,讓她請吃飯,她請了,韓少爺還嫌棄學校食堂的飯菜不好,非要她買菜給他做,後來這念頭被她一巴掌打散了。
韓子墨眼神深沉,似乎也回憶起了這些事,他看了黎初遙一眼,眼裏有萬般的留念,但隻是一瞬間,他又轉頭,繼續對著秦雲,嗤笑一聲道:“你說,我們這樣的關係,就算有天大的誘惑擺在你麵前,你也不會騙我的吧?秦雲?”
秦雲那幹澀的笑臉有些掛不住了,臉色漸漸冷下來,瞪著韓子墨說:“你到底想說什麽,你明說吧,不要拐彎抹角。你要覺得我什麽地方對不起你了,你說出來,正好今天同學們都在呢,都給評評理,看是不是我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讓你在這兒陰陽怪調的!”
我陰陽怪調嗎?我有嗎?哈哈哈。沒有的事,我不過是和你敘敘舊嘛,怎麽生氣了。”韓子墨一副哥倆好的樣子攬住秦雲的肩膀,“來來,大家一起舉杯,為我們的同窗之情,喝!”
飯桌上的同學也大都覺得此刻氣氛尷尬,紛紛舉杯,希望揭過這茬。黎初遙也舉起杯子喝了一口,再抬眼看去,隻見韓子墨冷笑著在秦雲耳邊說了一些什麽,秦雲居然雙手顫抖地掉了手裏的杯子,猛地站起來,驚恐地瞪著韓子墨,一張斯文的臉似乎被憤怒憋得有點兒變形,他忽然拿起外套,倉皇地往包廂外走去。
秦雲。”韓子墨沒有回頭,麵無表情地叫住了秦雲,緩緩端起白瓷酒杯,放在眼前,用低沉的聲音緩緩道,“回家好好睡一覺,你的好日子也過不了兩天了。”
說完,他獨自喝完了手裏的酒。秦雲猛地轉過身來,對著韓子墨叫囂道:“韓子墨,你除了有一個好老子之外還有什麽?現在你連老子都沒了,我還怕你這個喪家之犬?你自己走夜路小心一點兒吧!”
秦雲說完,大跨步地走了出去,沒再和任何人打招呼。
包廂裏的氣氛再次尷尬詭異起來,林雨有些不高興了,好好一個同學會被韓子墨攪成這樣,她忍不住瞪著韓子墨道:“韓子墨,你要找秦雲不能改天啊?你非得今天來,你把他氣走了,誰付賬啊?”
韓子墨有些邪氣又自信地笑笑:“自然是我付,我們班的同學會,什麽時候輪到他來埋單。”
有你這句話就好。”林雨豪爽地拍著桌子道,“同學們啊,埋單的人落實了,大家不用擔心,繼續吃啊,喝啊,不夠再點啊!咱班的散財童子又回來了。”
飯桌上的氣氛在林雨的招呼下,又熱鬧了起來,本來不管是誰的恩恩怨怨,大家也就是想八卦一下,並不會真的影響心情,一頓飯你來我往地敬酒聊天,吃了將近兩個半小時。
一群人飄飄然走出飯店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了,黎初遙一路上都低著頭走,林雨晚上不許她喝,自己卻喝了不少,腳步虛浮地走在前麵。組織同學會的兩個同學在酒店門口給攔了出租車,把喝酒的同學一個個塞進去,每輛車再找一個清醒的陪同,務必把每個同學都安全送到家。
林雨先被塞上了一輛出租車,暈乎乎地靠著邊上的車門就睡了,黎初遙剛準備也跟著坐進去的時候,韓子墨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衝出來,把她往後一拉,然後從邊上拉了一個清醒的女同學往車上一塞,順手“啪”的一下關上車門,對司機說:“走吧。”
黎初遙喝了一點兒酒,反應有點兒慢,車都開了好一陣了才反應過來,瞪大眼睛狠狠地盯著韓子墨。韓子墨拉住她的手腕,衝著她沒心沒肺地笑了笑,有些討好地叫了一聲:“初遙。”
幹嗎?放手。”黎初遙瞥了他一眼,使勁兒掙脫他的手腕。
我有事和你說。”韓子墨緊緊拉住她不放。黎初遙掙了半天也沒掙開,有些氣惱地想破口大罵,可邊上還剩下的幾個同學,都盯著他倆看好戲呢,她又不好意思在人前罵人,隻能憋著一股氣。
那幾個同學都知道他們倆之間的關係,見他們兩個都不說話了,便特別識相地打了招呼遁走了,走的時候,紛紛特有深意地看了兩人一眼,心裏想,同學會是舊情複燃的罪惡場所什麽的,果然不隻是傳說而已啊!
(三)複仇
冬夜,飯店門口不時有酒足飯飽的人從裏麵走出來,黎初遙和韓子墨兩人站在馬路邊,誰也沒動,一個固執地看著前方,一個固執地看著她。
有事你趕快說吧,我要回家了。”黎初遙又用力掙了一下被緊緊抓住的手。
韓子墨似乎怕她真的惱了,也不敢再拽著她,輕輕放開手道:“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說吧。”
你要不說,我就走了。”黎初遙根本不想和他多糾纏,別說換一個地方,就是在這裏,也不願意多留一會兒。
初遙,你一定要對我這樣嗎?”韓子墨的眼睛裏滿滿都是受傷,似乎被黎初遙的冷漠和絕情刺到了心頭。
不然呢?我看你對秦雲也沒什麽好臉色吧?”黎初遙冷哼一聲道,“你對欺騙你的人都那麽極力嘲諷,憑什麽要求我對你就和顏悅色?”
你知道他騙我的事?”韓子墨有點兒吃驚地問。
不知道,不過猜也猜得到。”黎初遙一向聰明,對韓子墨身邊的朋友也特別熟悉,當年他和秦雲關係特別好,他父親出事之後,很多內部消息都是秦雲告訴他的,而最後一次,他見完秦雲後,就卷款跑路了,一定是秦雲跟他說了什麽,把這個當年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大少爺騙了。
不錯,他是騙了我。他騙我說我們韓家最後在做的那塊地馬上會被政府規劃在景區內,根本不允許我們過度開發,我們家的工程才做了一半,錢也套進去了,工程也做不下去,隻能等著破產倒閉。”韓子墨慘笑一下,“我真是白癡,當年我居然一絲也沒懷疑過他。”
嗯,對,你一絲也沒懷疑過,所以你第一時間就把公司剩下的錢全卷走了,帶著你爸媽去國外避風頭,留下一筆爛賬給我這個更白癡的未婚妻對嗎?”黎初遙冷笑一聲,“如果你要說的是這件事,就不用說了,我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不管是前奏,還是後續。”
黎初遙說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再理睬他,轉身就走。
那你知道是誰指使秦雲這麽幹的嗎?”韓子墨站在黎初遙身後高聲問,黎初遙腳步微微一頓,似乎在等著他說出答案,韓子墨也沒有賣關子,咬著牙道,“是你的好老板,單依安。”
黎初遙微微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仰起頭,點了點說:“哦,想象得到。”
那些害得我韓家破產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韓子墨低下頭,一字一句道,“我一定要讓他們償還欠我的債!”
黎初遙緩緩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此時的他似乎已經陷在仇恨裏,連英俊的臉龐都染上了深深的黑影,似乎平日裏那嬉皮笑臉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此刻的他,才是經曆過一切突變後,最真實的模樣。
可這個樣子,卻一點兒也不適合他。
命運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殘酷,非要在這漫長的時光裏,把人變得麵目全非,一點兒也找不到當初自己喜歡的樣子了。
所以你是回來報仇的?”黎初遙問。
對。我就是回來報仇的。”韓子墨點頭,眼裏都是仇恨,可當他看向黎初遙的時候,卻帶著深深的眷戀,“所以,黎初遙,你從單依安那裏辭職好不好。”
黎初遙看著他,眼神疑惑。
我不想看見你站在我的對立麵。”更不想你看到我報仇時那些齷齪的手段……
最後一句韓子墨沒有說出來,隻是看著黎初遙,眼神裏似乎帶著一絲哀求。他不敢幻想她還能站在他身邊幫助他,卻希望她離開戰場,離得遠遠的。
對立麵。”黎初遙氣極反笑,她挑起眉頭,深吸一口氣,特別尖銳地望著韓子墨,“你覺得你憑什麽站在單依安的對立麵?你憑什麽去和單依安鬥啊?憑你那為負數的智商還是你外債滿滿的財力?真是笑話。”
韓子墨深深地看著她:“你就這麽看不起我?”
不然呢?難道你做了什麽讓我看得起的事嗎?”黎初遙依然一副嘲諷的模樣。
韓子墨居然沒有生氣,而是忽然笑了起來,那抹笑容裏有著說不出來的瘋狂和陰沉,連周圍的氣溫似乎都因為這個笑容而變得冰冷了幾度。
你說得對,我確實沒有做出什麽讓你看得起的事。”韓子墨抬頭,睨著黎初遙,慢悠悠地說,“不過那是以前,以後,我會為了你這句話讓單依安加倍付出代價的。”
韓子墨,你別發瘋了好嗎?”黎初遙見他有些走火入魔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地道,“人生的路還很長,幹嗎要把自己束縛在仇恨裏,重新找一些更有意義的事幹不行嗎?”
意義?”韓子墨重複咀嚼著這句話,有片刻的失神,似乎在想什麽,可過了一會兒又回頭望著黎初遙,緩緩地搖搖頭,“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失去了一切,所以我也要讓單依安和我一樣,失去一切。財富、名譽、地位、親人……”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最後很認真地望著她突出最後兩個字:“和愛。”
寒風中,兩人相隔數米默默站著,誰也沒再說話,就這樣互相對望著,靜靜地看著麵前那個人,明明這麽熟悉,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四)分離
年假之後,黎初遙幾乎近一個月沒在家裏再見過黎初晨。聽媽媽說他和朋友一直在籌備的遊戲公司已經開起來了,新公司事情很多,幾個年輕人都在公司住下了,每天忙得熱火朝天的。黎媽疼孩子,總是在家裏煲好了湯給送去,有時候還經常跑去黎初晨的公司幫著打掃打掃衛生,做飯,把鍾點工該做的事都給做了。
黎初遙晚上回到家,看到家裏一盞燈都沒亮,一絲熱氣也沒有,便知道黎媽又去黎初晨的新公司幫傭去了。她走到廚房轉了一圈兒,碗櫃裏隻有一些冰冷的剩飯,她拿出來,放在微波爐裏轉一下,隨便吃了一些就當是晚飯了。
一個人靠在客廳的沙發上,開著電視,玩著手機,怎麽都覺得特別無聊又冷清。她忽然想起來,以前每次回到家的時候,黎初晨總是會幫她開門,會從她進門的那一刻起,跟著她從這個房間到那個房間,隻為了和她多說兩句話。
那時候,她總是嫌他煩、黏人,現在他不在家了,整個房子好像忽然變得特別大,空蕩蕩的,讓人從心裏覺得冷得慌。
黎初遙知道,其實這些日子,他是在躲她,怕她將那天沒說完的話說完吧。
唉……黎初遙歎了口氣,歪在沙發上就睡著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蒙矓中聽到房門被鑰匙轉開的聲音,她的思緒還是清醒著的,她立刻坐起來,直直地望向門口,卻隻見黎媽走進來,手裏還拎著一個保溫盒,黎初遙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
黎媽一進門就看見了沙發上的人,揚聲道:“今天下班早嘛,晚飯吃了沒有啊?”
吃了。”黎初遙有些有氣無力地回答。
吃什麽了?”
就家裏的剩飯熱熱吃了。”
那怎麽能吃飽啊,來來,我剛在初晨那邊燒了好菜,給你帶了點兒新鮮的回來,過來吃吧。”黎媽搖了遙保溫盒招呼自己的女兒道。她雖然疼兒子,可也舍不得女兒吃不好。
不用了,吃飽了。”黎初遙再次躺下,抬起胳膊,捂住眼睛,擋住因為母親回來開燈後的刺眼光源,耳邊傳來母親在家裏收拾的動靜,和不時勸她再吃一點兒的聲音。
黎媽有點兒不耐煩地問:“哎,你這丫頭,到底吃不吃啊?吃我就給你熱熱。”
不吃。”
不吃算了。哎呀,我和你說,你弟弟開的那個公司啊,真不錯,你去看了沒?”黎媽走到沙發邊,把她的腳打過去,自己挑了一個地方坐下,看樣子是想和女兒好好嘮嘮嗑。
黎初遙悶悶地回答:“沒去看。”
怎麽沒去看呢!我不是和你說了嘛,就在世貿大廈裏,租了兩層辦公樓呢,可寬敞明亮了,招了十幾個大學生呢,哎呀,我家兒子真能幹啊!”黎媽得意揚揚地說著。
嗯。”黎初遙敷衍地嗯了一聲。
嗯什麽嗯啊,你也是當姐姐的人,弟弟創業了,一點兒也不關心。”黎媽忍不住抬手打了她一下,“回頭賺錢了,你可別想著沾光。”
黎初遙沒說話,耳邊傳來媽媽繼續絮絮叨叨的聲音:“我聽說現在做遊戲的可賺錢了,今天還來了一個老板,和你弟談投資的事,說要投資好幾千萬呢,你說你們年輕人賺錢怎麽這麽容易呢……”
是他賺錢容易,我賺錢不容易,我累了,先睡了。”黎初遙說完,起身往房間走去。
你累什麽累啊,現在才幾點啊?”黎媽盯著她的背影嚷嚷道,“這孩子,沒有你弟一半乖巧懂事!”
黎初遙關上房門,坐到書桌前,書桌上的相框裏放著一張全家福,她拿起相框,摸了摸黎初晨的臉,過了好久才放回去。
這樣也好,他有自己的事業,就不會總是想著她了,總有一天,會忘記這段感情的吧……
黎初遙想到這裏,心居然沉沉地刺痛起來,一下下綿綿不絕地紮著她,也不是難以忍受的疼,卻足夠讓她難受到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