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章 天然勝虛偽 為君自謹慎

字數:3279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墨法劍 !

    難道是因為她風塵娼妓之身,反倒保持本真和驕傲,反而他們這些世人眼中的達官貴人,高高在上,高不可攀,高貴金貴的九卿四相尚書侍郎總督們虛與委蛇,惺惺作態麽?

    真誠和作偽之間,真的是雲泥之別?真的會自尊凜然和慚愧非常麽?

    平素裏大家不都是一樣的作偽唱戲獲得榮華富貴麽?平時大家不都是在說一些連鬼都不相信的鬼話互相的欺瞞哄騙,沆瀣一氣,蛇鼠一窩的麽?平日都是激昂慷慨,奈何今日變得猥瑣不堪?為什麽從前粉飾麵具並不覺得異樣,還都樂於此道,今日在這個身份卑微的歌伎麵前,全都變成了小爬蟲?

    賢德帝似乎也感覺到這個女子身上的那種自負驕傲的神彩威風,便是連自己的天子之威也不放在眼裏。他忍不住骨子裏一股暴戾恣睢的怒氣勃發,想要壓製甚至摧毀這種自負和驕傲。

    那種氣派將他君臨天下的威風赫赫逼迫的不能甚至不是不敢發怒,他隻覺得這個瘦弱的女子身上有一種凜然不可犯的氣派,你可以殺死她,可以摧毀她,可絕對消滅不了她的驕傲。

    那好像就是孟夫子所說的浩然正氣,難道女子身上也有這種浩然之氣麽?

    怎奈賢德皇帝也知道眼前的情形,也不容許使他為了一個小小女子寧無憂的無禮而大動幹戈的發怒。

    他有更緊迫的局麵要去協調,要去處置,容不得他小孩子脾氣。

    他知道寧無憂的譏諷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提醒,讓他在憤怒之中保持清醒的頭腦。

    本就心懷消極黯淡,鬱鬱寡歡的賢德皇帝,對於寧無憂的無禮並不放在心上。

    大明宮太極殿這小小的宮殿宮牆之內的波濤洶湧,凶機暗藏早就經曆過了,怎麽會在乎一個風塵女子的譏諷和傲慢呢?沒有更大的隱忍本領,恐怕連活命都未必可能,哪裏還管的上什麽尊嚴羞辱?

    對於有些人,活著,像狗一樣的活著,才是最大的生存法則,而不是為了尊嚴奮不顧身的拚命一搏。

    這兩者一個是宮廷的選擇,一個是江湖人物的可殺不可辱。

    她說的一點不假,這甚至已經不是什麽迫在眉睫的軍國大事,簡直就關係到天下存亡,朝廷興廢,頃刻之間便是要你死我活,魚死網破。

    看此情形,自己若是稍稍有些處理不當,就會將齊辛候逼到弑君這種不可回旋的險境,他既然準備著逼宮,那麽肯定也做好了血濺皇宮,流血五步。

    兩個當朝最有權勢的大臣的朝堂火並,黨政熾烈,劍拔弩張,兵戎相見,也隻是間不容發之間而已。

    齊辛候帶著一群大臣來金殿麵聖,那是擺明了並不想和皇帝撕下這最後一層互相為君臣之尊卑的麵具。他隻是向自己示威他實力和達到他的目的。

    否則誰都知道,刀槍之下才有道理,有奶才是娘的霸王之道,什麽尊卑,什麽君臣,除了實力之外,別無尊卑。

    此時的時機擇取和語言氣勢的拿捏一點也不容許出錯。從言世昭的神色和言語之中,他已經能夠揣摩到情勢的危急,當然也知道齊辛候之來的所圖。

    若是真的依照個人的喜好,他巴不得言世昭被拿下——他孟國公家族的宮殿威權盡快倒塌,自己才能夠親掌威權,號令百官,才能夠有成為一代明君的足夠的權力。

    怎奈,自己的天子威權,在別人眼中固然不過是傀儡,隻是自己絕不能自暴自棄,更不能假手他人。

    尤其這齊辛候,桀驁不馴,久有不臣之心,對於一般鼠目寸光,氣急敗壞的為君者,必然要利用此人的囂張跋扈去對付言世昭。

    可若是用他去鬥言世昭,若是自己威權在握,乾綱在我,也不失是良策。

    不過此時無拳無勇,無有可用之人,再用這一招帝王權謀,實則是驅虎吃狼的自取滅亡。

    趕走了餓狼,卻引來了猛虎,後漢衰微之際,朝廷中毫無見識的董承之流引來董卓清剿宦官外戚,哪知道卻趁機讓董卓坐大,兩漢四百年輝煌霸業蒙塵,二十四帝廬墓盡成丘墟,前車之鑒,教訓沉痛,可不戒哉?

    天子威權若是假手他人,自己就成了漢獻帝,更是自己去豢養王莽董卓曹孟德,即使自己身死名滅,也不能做這種遺羞千古青史的蠢事。

    那不是聰明睿智的天下之主,而是昏庸無知的亡國之君。

    他明白,自己此刻就像是手執火把,竄行在遍地火藥黑油(石油)中,一著不慎,那就是不可收拾。

    若真的燃火自焚,勢不可控,朝廷元氣基礎也必大傷,自十餘年前與突厥修好所造成的邊境宴安,所營造的國家休養生息的環境也不複有。一旦突厥和契丹在京師中暗布的奸細眼線得知朝廷不穩,內部黨爭,權臣恣肆胡為,那麽十五萬裝備精良虎視眈眈的鐵騎便會瞬間突破防線,邊境必然戰火重燃。

    更可怕的還不是這些,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突厥想要南下牧馬的野心勃勃,契丹要坐大並傾覆中原的國策,要毀滅國朝的雄圖從未湮滅。

    以帝國的實力,不足以一戰功成,將其驅逐漠北。

    他們若是敢侵犯邊境,那也隻能兵戎相見,絲毫不能有妥協的餘地。為今之計,能夠爭得一時修養的機會,便算是給國朝的勝算加一分可能。

    最可怕的是讓齊辛候這樣的莽夫賊子判斷失誤,以至於撕破臉皮,弄一個玉石俱焚。

    自己萬金之尊,一身係天下安危,豈能與一個武夫心懷叵測的逆臣玉石俱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己的身份豈能是千金之子可以比擬呢?

    而今自己即位不過兩年,朝中的勢力營造尚且需要時日,自己犯不上在毫無準備,更無把握之時消滅這些桀驁不馴的賊子權臣。

    在這如此急迫的情景之下,賢德帝的腦子轉的並不比齊辛候和言世昭這兩個黨爭之禍起因的老油條老狐狸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