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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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蓮與裴玉華坐在馬車裏,兩人皆有些沉默。隻聽得外麵駕車的翟庭玉在與跟著來的陳鬆在談笑。
直過了小半個時辰,車外的聲音才嘈雜起來。想是已進入了宣府鎮的街市。
“嫂嫂。”此時,裴玉華卻突然開口了。
曲蓮聞言,便抬眼看她,“大小姐不必如此稱呼,不過是順勢而為的應對,不需當真。”
“我明白母親對你十分不滿,也曉得你曾對母親誓言自去。”說到這裏,裴玉華苦笑了一下,“我原也沒什麽立場去勸說你或者母親。你若不喜我喚你嫂嫂,我便喚你曲蓮吧。我隻是,隻是心裏覺得有些可惜。”
“可惜什麽?”
“我挺喜歡你,覺得要是你做我的嫂子實在不錯。”裴玉華笑了笑,繼續道,“自我懂事起,從不少人口中聽了些零碎的閑言,這些年的閑言碎語串聯起來,我也多少知道了些父親以前的事情。
我最不耐煩跟那幾個姨娘有什麽牽扯,卻不是因為她們身份低微。而是因為,正是因為有了她們,這個家裏總是不那麽和睦。母親便是因為這些姨娘們與父親置氣多年。連帶著對我和大哥哥都不怎麽上心。如今她雖然對大哥哥好了起來,卻不過是因為終於明白大哥哥是她未來的依仗。
我常常想著,若是母親能立起威勢,如何能讓那幾個姨娘把家裏弄得烏煙瘴氣?如何能讓子女受累?為此,我也不是沒有埋怨過父親。你看我如今在裴家頤指氣使的,卻不知道我曾經有多艱難。”
曲蓮略一思忖道,“是為著二少爺?”二少爺裴邵翊今年十五,與裴玉華年紀相仿。
“二哥哥比我隻大了一歲多點,那時的風光可算是一時無兩。”裴玉華苦笑了下,“那時大哥哥養在祖母那裏,與父親也不親近,父親得了二哥哥,自然十分喜悅。你若看到我父親,便知道我二哥哥與父親十分肖似。”
“若侯爺真是這般喜愛二少爺,卻又為何給二少爺取了一個‘翊‘字?”翊字乃輔佐輔助之意,既然起了這樣的名字,不就是希望裴邵翊能成為其兄長的輔佐者?
“這個字是祖母取的。”裴玉華道,“父親不願違背祖母的意思,雖然不高興,還是給二哥哥取了這個字。我五歲上的一年冬天,自己跑到園子裏玩,不小心滑到了摔壞了腿,哭了半天都沒人理我,照看我的丫鬟和婆子早不知道去了哪裏。還是大哥哥下了學路過那裏,才把我抱了起來。那一次大哥哥在府裏大鬧了一場,他本是個不多言的人,可是那一次為著我他跑去找了父親,把那幾個丟下我自顧去玩的丫鬟和婆子全都打了一頓又攆了出去。若不是為著在祖母的孝期裏,恐怕那幾個丫鬟婆子並被立時杖斃了。
自那以後,大哥哥就不時的來看我,也就從那時起,他開始變得不一樣了。他開始在父親麵前表現自己,也會說一些校場上武師們誇讚他的話。父親開始漸漸的將目光放到他的身上,待他十三歲時,父親便帶著他去了戰場。
曲蓮,這滿京城的人都誇讚我大哥哥人品端方、風聲清肅。我敢說,這裏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假。可我也知道,大哥哥為此吃了多少苦。那些年,他也不過十一二歲,總被校場上那些壯漢弄得一身傷。
他……”
裴玉華一句話還未說完便驚呼一聲,馬車突然一陣巨晃。
兩人都沒防備,差點跌出馬車。還未等出口詢問,外麵已然傳來翟庭玉的怒斥。
“你們是什麽人?竟然當街縱馬!?”
“我們是什麽人?”外頭那人竟似聽到了什麽戲言一般哈哈笑了起來,“哪裏來的土包子,竟然問小爺是哪個?”
翟庭玉在車前站起身,環視了下周圍。
此時已經有五人騎馬將馬車團團圍住,當首一人正是方才開口那人。這人二十多歲,騎著匹棗紅大馬,長著張端正的俏臉,卻有雙流裏流氣的眼睛。再看那些馬匹,翟庭玉心中一凜,這些馬匹蹄口處都有著一個不太顯眼的印記。他雖然隻是個候府護衛,但也曾經跟隨父兄去往校場,他立時便認出,這些馬都是戰馬。
他跳下馬車,將齊眉棍攥在手裏,厲聲道,“速速讓開路,否則我不客氣了。”
“嫂嫂!”裴玉華雖然臉色也有些不好,但是她還是一把抓住曲蓮的手,顫著聲安慰她,“翟護衛身手很好,別擔心。”她本是閨閣女子,還是稚齡。雖是出身將門,卻也鮮少獨自出府。如今不得已出府,卻不想碰到了這樣的事情。
見裴玉華心中畏懼卻還來安撫她,曲蓮心中微微有些暖,她反握住裴玉華的手,將她拽到自己身後,輕聲道,“不管外邊怎樣,萬不可出聲。”
兩人便隻能屏息等待。
這邊翟庭玉和那五人已經打了起來,本還擔心馬車中兩人的他,此時見到馬車內並未發出聲響,陳鬆也攥著齊眉棍聽從他的吩咐守在車門口一動不動。如此一來,倒是放開了手腳,跟那幾人大戰了起來。
那幾人本不將這個衣著不起眼的車夫放在眼裏,誰知幾個回合下來,已有三人被掃落下馬。幾人這才驚懼了起來,打頭那青年更是嚷道,“快,快給我弄死這個土包子。在老子的地盤上,還敢動手打老子的人!”
翟庭玉冷哼一聲,一棍便抽了過去。眼看著棍子便要抽中那青年的臉,側裏突然斜出一杆長槍,隔開了他的齊眉棍。那使槍之人功夫不淺,立時便與翟庭玉鬥了個不相上下。此時翟庭玉被纏住,剩下那些人便開始朝著馬車再次圍了過來。
剩下那些人雖然都是雞肋,但是此時馬車之上皆是婦孺。翟庭玉一時心急,被那用槍之人挑了胳膊,一時間便也隻能狼狽應對。
那些人便又笑了起來,圍在馬車前,其中一人一揮馬鞭狠狠的打在了那拉著車的馬。馬兒吃痛,立身揚蹄便要跑。翟庭玉心中一急生生擋在馬前,伸手扯了韁繩,這才將馬車穩了下來。而那持槍之人卻也毫不客氣,一槍掃在翟庭玉後背,立時便將他掃到。
馬兒一驚一頓,車內的曲蓮和裴玉華便一個趔趄,曲蓮隻來得及推了裴玉華一把,自己便跌出了車外,伏在了駕車處。
“阿姐!”陳鬆喊道,一手忙去扶曲蓮。
“別管我。”曲蓮困難的起身,“顧著你自己身後!”
陳鬆聞言反手一棍,將身後企圖靠近之人一棍抽開,攥著棍子站在曲蓮身邊咬住了下唇。幾番打鬥下來,拉車的馬兒再次被驚了起來,陳鬆畢竟是個孩子,下盤不穩,搖晃著隻能跳下馬車。曲蓮立時被顛下了馬車。
天旋地轉中,曲蓮隻感覺到右手的手腕被一人攥住,然後整個人被拉了起來。
來人正是裴邵竑。
他領著護衛們晝夜趕路終於也在今日趕到了宣府鎮,想著自城內通過能節省些時間。誰知道,甫一進城門,便看到了這一場混亂。
身邊護衛老四是個急性子,在看到那幾個大男人正圍著個女子和一個孩子,便立時火冒三丈,策馬便奔了過去。裴邵竑一個不意,便落在了後麵。及至那輛馬車時,堪堪見到那女子要從車上跌落下來,便伸了把手。
裴邵竑攥著曲蓮的右腕,居高臨下的打量了她一眼。
她穿著件丁香色滾灰鼠毛的夾襖,下麵是一條月白色素麵綜裙。不過十*歲,梳著婦人的發式,因此變故發髻有些淩亂。此時被他這樣攥著,她顯然有些驚懼,仰臉看向他,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許是因沒有防備,那長長的睫毛微微發顫,更顯得那雙眸子如同繁星跌深潭,幽深中又透著些波動而細碎的光彩。
裴邵竑一怔後,正待開口,卻突然感覺一陣勁風自耳後而來。他立時偏頭,一根齊眉棍堪堪自他耳側劃過。隨即便看到方才那個七八歲大的孩子,此時端著根齊眉棍正怒視著他。
“放開我阿姐!”那孩子一邊喊著,掄著棍子又掃了過來。
若此時放開這女子,她若跌倒在地怕是會被馬蹄踐踏。裴邵竑本不欲跟個孩子較勁,想著躲開那棍風便放開這女子。誰知這孩子看著年歲還小,可一根齊眉棍耍的虎虎生風,一招一式皆走著路數。
他本在馬上,手中並無兵器,且還扯著一個女子。此時若不還手,恐怕真會被這孩子逼迫至狼狽的境地。眼見那齊眉棍又掃了過來,他側身一閃,回身時電光火石般猛然出手,一把便擒住那來不及收回的棍子。
“阿鬆!”
還沒等他奪了棍子將那孩子挑開,那女子卻先開口了,聲音有些急。裴邵竑一揚眉,低頭看看她,又看了看那孩子。
“阿姐,你怎麽樣?”那孩子雙手攥著棍子,想要奪回,卻沒那麽大力氣。他看著這女子,臉上十分焦急。
“我沒事,這位公子並非對我不利,你不要魯莽。”女子對那孩子說道,此時又抬頭看向他,“這位公子,能否放開我?”
“你可站穩了?”那邊廂,丁宿等人已經將那圍攻馬車之人打落在地,裴邵竑便問道,在看到女子點頭後,便鬆手將她放開。隻是那攥在另一隻手裏的齊眉棍卻未鬆開。
“你放開!”那孩子瞪著眼看著他,使足了勁想要從他手中將棍子奪回。無奈年紀太小,實在不敵。
“這不是翟家小子嗎?”此時遠處的丁宿一聲驚呼,“少爺,你快些過來。這受傷的人是翟庭玉。”
裴邵竑聞聲,心中一驚,立時鬆了那棍子,策馬轉身朝著丁宿那邊奔去。及至馬車邊時,那簾子卻唰得被拉了起來。
“大哥哥!”裴玉華帶著驚喜的聲音響了起來,硬生生的讓裴邵竑勒住了剛要揚蹄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