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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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著不過在半個時辰,紫竹堂那邊恐就要傳膳,曲蓮自是不及休憩,便坐在宴息處炕上,聽染萃報說箱籠的安置。

    霸陵侯府建府不到百年,嘉禾軒便一直是嫡長子的居所。

    雖是這般,這卻不是個很大的院子。

    南北方向的是七間自帶著耳房的正房,東西兩側則是五間帶耳房的廂房。自有抄手遊廊將其連接,合成了一個院子。正房後則是一排十間不帶耳房的屋子,便是丫鬟房。

    幾個粗壯的婆子將一個個箱籠抬進正房西間的耳房之中,幾個小丫鬟則跟在後麵跑來跑去,查看著婆子們的舉動。

    曲蓮聽了染萃的報告,便讓她去按著登記造冊的本子開始查點。

    裴邵竑坐在炕桌對麵,自顧的喝著茶,直到染萃離了屋子,這才道,“你這是著什麽急呢?”

    曲蓮抬臉瞧他,知他定是覺得無趣,倒不是真心詢問。便問道,“方才在紫竹堂,我瞧著侯爺……似是左手有些不便?”

    裴邵竑聽她問起此事,便歎了口氣道,“過懷安衛時,左肩中了流箭,傷了筋脈。原本前歲在北地時那裏便受過傷,如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將養了這些日子,左臂依舊感到陣陣酸痛酥麻,不說長槍,便是沉重些的精鋼劍也提不住。”

    曲蓮聽他這般說著,自是能感受到他心中難過,便溫聲道,“如今戰事已漸漸平息,將養些時日,再延請名醫,定能養好。”

    裴邵竑聽了,便對她笑了笑,冠玉般的麵龐上一雙眼睛十分的有神。見他目光灼灼,曲蓮便覺得臉上有些泛紅,隻不自在的躲了他的目光。

    隻是心中驀地想起來,便是裴湛那般多年征戰之人都受了重傷,不知道裴邵竑身上可有傷病。昨夜路上疲憊,他又沈衝處許久,帶返回時,她已疲憊不堪,竟忘了這事。此時想起來,心中便有些愧意。

    如今麵色自得,半倚在迎枕上氣色倒是還好……

    “你身上可有受傷?”曲蓮思忖了片刻,索性便問道。

    裴邵竑一聽眸子便有些笑意,道,“你可算是想起來問問我。”又道,“戰場上兵荒馬亂的,我倒也吃了些虧……”說到此處,便見曲蓮驀地瞪大了一雙杏目,神色也有些緊張,便緩了聲道,“不過是小傷,不礙事。”

    曲蓮不聽他這般輕描淡寫,少有的硬聲問道,“到底是傷在了哪裏?”

    裴邵竑聽她這般生硬詢問,便有些不自在道,“晚上便讓你瞧瞧,現在倒是不便。”

    曲蓮聞言便有些詫異,正想著,此時來傳膳的丫鬟便到了。兩人自是立時便起身,出了院子,便朝著紫竹堂行去。

    路上,裴邵竑又與她說了說沈衝與宋氏母女的事情。沈衝此次返回京城,自是回到自己家中。宋家倒是剛在京城置了宅子,雖隻是個五進的院子,但如今宋家人口簡單,住著也算寬敞。

    “……就在四聯胡同那裏,距離我們府倒是不遠。宋晗如今在那位麵前也算是得力的人兒,倒是可以多來往一些。”

    這番話說的,頗有些微妙,曲蓮走在他身側落一步,聞言便抬頭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想了想溫聲道,“宋晗如今不過十六歲,沒有得力的外家,又因自廬陵而來便沒有相交的世家。他自己還有些能耐,卻不是能翻過天的大才,這樣的人自是易得帝王心。”

    裴邵竑本不過是隨口調侃幾句,卻沒想到得到她這樣一本正經的勸解。心頭有幾分雀躍,嘴角便不自覺地勾了起來。伸手就將曲蓮垂在身側的手攥了起來,還刻意用那掌心的厚繭蹭了蹭她的手背,好笑道,“我還不至於跟小孩子爭鋒。”

    他說得輕鬆,曲蓮臉上卻依舊端凝,隻低聲道,“世子這般想倒是好的。那位這般抬舉宋晗,也是在表明態度……,聰明人總是不需將話說的過於明白。”

    裴邵竑聞言,腳步頓了頓,隻微微側首看她。見她坦然抬眸回望,他一愣,心中竟不由的生出幾分慚意。

    見裴玉華自抄手遊廊那裏轉來,他心中鬆了口氣,便止了話頭。

    晚膳後,裴湛便讓眾人自回各自的院子歇息,奔波這些時日,鐵打的身子也會覺得疲累,何況這還都是些婦孺。

    隻是卻將長子留了下來。

    兩人並未前往外院書房說話,隻在紫竹堂廳堂之中說了小半個時辰。

    裴邵竑見父親麵色不好,便勸他早些歇著。

    待到亥時,裴邵竑便回了嘉禾軒,見曲蓮正在指派著幾個小丫鬟收拾著箱籠,也未說什麽,隻低頭進了內間。

    曲蓮見他麵色似有心事,便遣散了小丫頭,隻讓染萃去端了茶水,自個兒端著茶盞也進了內室。

    見裴邵竑坐在榻上依著床壁有些出神,曲蓮便端著茶盞走了過去,低聲道,“天寒地凍的,世子喝杯熱茶去去寒氣吧。”

    裴邵竑抬臉看向她,麵上倒十分溫和,伸手將那茶盞接了過來。

    茶湯清澈,雖冒著熱氣,卻剛能入口,他臉上帶了幾分笑意,他仰頭一飲,那半盞茶便被他喝了下去。

    曲蓮見他這般,便將那茶盞接了過去。知他心中有事,便在桌邊坐了下來,等他開口。

    裴邵竑悶了一會兒,見她始終坐在那裏,也不做聲,便訕訕道,“你怎麽也不問我?”

    見他這般詢問,曲蓮知他心中憋悶,也不與他計較,隻柔聲道,“世子可是因為晚膳前那番話心中不虞?”

    裴邵竑一愣,這才想起曲蓮話中所指乃是新皇重用宋晗之事,便搖了搖頭道,“宋晗雖得皇上重用,不過是因為他勢單力薄,此時得此重用,便能成為天子近臣。這些我自是比你更加明白,我不過擔憂父親的身子,今日我與宋太醫談了幾句,父親恐怕有些不虞。”

    曲蓮本以為他是為前程擔憂,聽他這般說道,倒是有些吃驚。

    心中思忖了片刻才道,“若是太醫院的掌事這樣說,那倒是讓人十分憂慮。隻是,這世道偏得許多能人或隱於山野或隱於市井。如今侯爺既然在家中修養,世子不若去尋了名醫來診治,或許能遇到聖手。”

    裴邵竑聽了自是頷首,便又道,“我已經派人去尋了譚瑛。”又歎道,“若不是譚掌事遭變,我現在也不至這般擔憂。”

    曲蓮聽了便是一愣,遂問道,“我去歲曾聽說,那位譚瑛大夫便是太醫院掌事的侄子。今日又聽太醫院換了掌事,那之前那位譚掌事到底是遭了什麽樣的變故?”

    裴邵竑便道,“獻王登基之後,曾招譚掌事入內,也不知是因著什麽事,譚掌事是被抬出來的,出來的時候人已經沒了氣息。因著這件事,獻王大怒,下了敕令,譚家永世不得入太醫院。那譚瑛葬了伯父,又因受到同僚排擠,便離了京城,如今要去尋他倒也不甚容易。”

    曲蓮聽了,便沉默了半響。

    聽他這般說道,她倒是記起了那個麵相十分單純卻又很是執拗的青年。聽他家中遭到這般變故,心中倒也為他感到唏噓。

    她這邊正想著,便見裴邵竑突地站了起來,麵上也帶了笑,一邊朝著屋內的妝台走去,一邊道,“也是這幾日事情多了些,竟將這件事忘了。”

    一邊說著,便自妝台的抽屜中拿出一個紅色姑漳絨的袋子,巴掌大小,袋口則用寶藍色的細線絡子係了口。他拿了袋子,便又走回到曲蓮身前,將那袋子遞了過去。

    曲蓮接了袋子,手中傳來的觸覺便讓她心中一喜,麵上便帶了笑,抬頭看了他一眼才又低頭將那袋子打開。一枚瑩白的羊脂玉佩便落在了她的掌心之中,玉佩雕作山形,正是當初許皇後交到她手中的那枚玉佩。

    看著手裏的玉佩,曲蓮有些壓不住心中的激動,眼眶處便沁出些淚花,瞧著裴邵竑的一雙杏眸卻顧盼生輝,似是將滿心的歡喜都透過那雙眸子直直的送到他的心中。

    見她少有的這般流露欣喜,裴邵竑隻覺得心頭一片開闊,似是方才堵在心頭的憂煩都已散盡。便是倚在床壁上,瞧著她仔細的將那山佩摩挲了一會,又重新放入袋中,行至妝台前放入最底層的抽屜裏,也覺得心中一片暖意融融。

    曲蓮將玉佩放好,轉過身來,瞧見他依著床壁笑盈盈的瞧著自己,這才發覺,這一會子,他竟也不出聲隻是瞧著自己這般行動,臉上便有些泛紅。

    瞧見她麵上呈現出了羞赧的紅暈,裴邵竑隻覺得心中有些酥癢。大半年未曾與她親熱,昨夜雖宿在一起,卻憐她長途疲累。如今此時,卻有些按捺不住了。

    見她磨蹭著朝床榻這邊行來,他心中便有些不耐,隻啞了聲道,“快過來!”

    曲蓮一聽,臉上便更紅了起來。

    她方才隻是想著要好好跟他道一聲謝,此時聽他這般說道,自是明白他心中所想。霎時便立在當場,說什麽也再不挪步。

    裴邵竑見她這般,自是從踏上一躍而起,兩步便行至她身側,一把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朝著床榻走去時還在她耳邊低聲哄著,“我給你尋回這玉佩,你可得好好謝謝我。”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有事,今天也一直很忙,現在才更新,抱歉哈

    明天一定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