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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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用了午膳,裴邵竑自是去了書房與父親說話,曲蓮則跟著徐氏進了內間。

    方在炕桌前坐了下來,徐氏便繃不住,臉上露了怒意出來。

    曲蓮見她麵色不善,隻垂手立在一側,等她開口。

    徐氏深喘了幾口氣,這才道,“侯爺說,老二晚上要回來。”又道,“便讓他還是住在原來的院子吧,左右他一月不過幾日住在家中。你且著幾個粗使的仆婦去打掃一下,再撥兩個丫頭。”

    曲蓮聞言,便頷首應是。

    徐氏頓了頓,見她臉上沒什麽表情,便悶聲道,“瞧你這樣子,是已經知道了?”

    曲蓮便應聲道,“昨夜世子爺提起過二爺此時在近衛營當差,既然還未分府,想是還要回來住的。”

    徐氏伸手便一巴掌拍在了炕桌上,震得上麵的茶盞跳了一跳,“也不知道侯爺到底是怎麽想的!當初口口聲聲說不過是給老二尋個出身,如今竟送到宮裏去了!打量我不知道近衛營是個什麽所在嗎?”

    曲蓮心頭跳了跳,便道,“夫人,對於二少爺……侯爺可說起過什麽?”

    徐氏聞言,麵上便有些狐疑,她瞧了瞧曲蓮,問道,“你是指什麽?”

    曲蓮抬頭看向她,目光並未閃躲,“自然是周姨娘之事。”

    徐氏心中自是一頓,麵色便顯出幾分不虞,道:“這與周姨娘又有什麽關係?周姨娘在妙鬆山失了蹤影之事,我一早便在書信裏告知了侯爺。如今便是老二回來,還能跟我強要周姨娘麽?左右又不是我將她弄走的,要找便找他老子,要怪便怪那周氏心術不正!”她越說聲兒越大,仿佛聲音大些,她便更理直氣壯些。

    依徐氏這般說道,裴湛並未提及周姨娘,思及此處,曲蓮自是低頭應是。

    這邊說著,那邊方媽媽撩了簾子走了進來,手裏還端著雕壽桃的黑漆托盤,上麵青花的小碗中盛了半碗黑漆漆的藥汁。

    見徐氏停了話頭,方媽媽便將藥碗端了過去,放在炕桌上,勸她吃藥。

    自那會子受氣犯病後,徐氏便有些落了病根,隔個兩三月便要胸悶一陣子。昨日一進府,裴邵竑便請了太醫院如今的掌事來給她瞧病。如今換了藥,正要從頭開始吃起。

    徐氏用了藥,麵上便有些疲憊,隻又對曲蓮道,“這月裏,你便多做幾件衣裳,出了正月恐怕便要忙碌起來。”

    出了正月,各家便要開始宴請。

    裴家此番重回京城,自是要重與京城的世家們交好關係。京城這些世家,除了在關城之前出得京城的裴家,各家都或多或少有些遭殃。如今裴家正有著三個適齡的兒女,便是那兩個庶出不需過多煩心,卻還有著裴玉華這個親生的。

    在廬陵時,徐氏本覺得宋家還算能入了眼,如今闔府回了京城,心思便又活泛了起來。左右宋家未曾開口,如今也未有媒人上門,她自是裝的糊塗。

    徐氏囑咐完,便讓曲蓮離了內室,自是去歇午晌。

    曲蓮出了內室,問了門口守著的小丫鬟,知道裴邵竑去了裴湛的書房,便自行回了嘉禾軒。

    返回嘉禾軒後,曲蓮便吩咐了染萃將羅管事叫了來。

    不過一盞茶功夫,描彩便來報了。

    曲蓮便帶著染萃去了花廳。

    “大奶奶有何吩咐?”見曲蓮出來,羅管事便恭敬道。

    曲蓮自八仙椅上坐下,自請了羅管事同坐,又問道,“往年二少爺是住在哪裏?”

    羅管事聞言便立時回道,“二少爺往年是與周姨娘同住在聽濤院。”見曲蓮微一蹙眉,便又補充道,“聽濤院在府中西南角,便是在花亭的西邊。”

    裴府內有小湖,臨水而建了避風的亭子,便是花亭。羅管事這般解釋,曲蓮便明白了這聽濤院的位置。

    她點了點頭,又問道,“如今那院子可收拾了?”

    羅管事聞言便有些為難道,“侯爺和世子爺返回京城之後,隻收拾了紫竹堂與嘉禾軒。這幾日又趕著收拾出了大小姐和鍾姨娘的院子,因想著二少爺此時不在,便未打理聽濤院。”

    曲蓮聽了,思忖片刻便道,“你多領幾個灑掃的丫頭,再領著我院裏的染萃和描彩,務必在守歲之後,將院子拾掇出來。後院廂房便不必管它,隻將前院與堂屋內室收拾好,務必妥帖。”

    見曲蓮少有這般嚴肅,羅管事不敢大意,立時便應是,又問道,“可是二少爺今夜要回來?可要撥幾個丫鬟過去?”

    曲蓮聞言便有些驚訝,“那院子裏原本的丫鬟呢?說起來,不過是離開京城一年,那院子怎就荒廢了?”

    羅管事這才道,“大奶奶不知,那周姨娘平日裏對待仆婦們有些苛刻。加之原本二少爺、二少爺他行動上也有些……”說到這裏,羅管事擦了把汗,畢竟是府中的少爺,他也不好這般直說,便又道,“聽濤院中的丫鬟們不多久便會換上一茬。咱們離開京城時,夫人也曾說了,若是願意留在府中的,待返回京城時便各自提升一等。若不願留下來,隻要是能交了當初的贖銀,便自領了賣身契出府。”

    曲蓮不意還有這件事,頗有些意外道,“那院子裏竟一個人都沒留下?”見羅管事點了點頭,曲蓮也隻能搖了搖頭道,“如今已是年關,此時買人也來不及了,便是買了人來沒有教導也用不上。你看著這府中差事輕緩一點的二等丫鬟們,先撥幾個解了這一時之急。左右二少爺也隻在府中住個一二日,便又要去宮裏當差。翻過年,立時便要尋了牙婆來挑幾個得用的丫頭。”

    羅管事聽了,心下稍安,立時便領命而去。

    見羅管事離了花亭,曲蓮卻想起一人,便是原本在外廚房的蔡婆子。

    蔡婆子曾經是東海侯府上管事媽媽,兒子也是大管事,原本因著兒子有了出息便出了府在莊子上榮養。後來東海侯犯了事,闔府被判了流放,兒子蔡英也丟了性命。為了兩個孫子,她不得不來了裴府為奴。

    嘉禾軒裏卻正是缺一個管事的媽媽,曲蓮便想到了她。

    思及此處,曲蓮便著了香川去了外灶間,隻是這次回來,也不知蔡婆子還在不在裴府。

    隻這人手一派出去,嘉禾軒正房中便隻剩了她一人。左右環顧了下,方才覺得這屋子空蕩了些。這才覺得,豪門大戶中主婦院中十幾二十的仆婦丫鬟,卻也有些必要,又想著這嘉禾軒中原本還有幾個丫鬟,便著了丹青去將那幾人叫了進來。

    不一會兒,丹青便領著四個低眉垂眼的丫鬟走了進來,曲蓮瞧著,這四個丫鬟也就十六七歲,模樣倒是周正,隻是看起來性子都有些木訥。

    曲蓮粗略的問了問,心中便有些失望。

    這四個都是嘉禾軒內三等的丫鬟,性子不甚機靈,便在府中四五年也隻做到三等。曲蓮問過了話,便讓她們自去了,仍做原來的差事便可。

    丹青見四人離去,這才行至曲蓮身邊,低聲道,“大奶奶,奴婢無能,您所托之事還未有眉目。”

    曲蓮立在門口聽她這般說起,心中隻歎了口氣,便道,“慢慢來吧,那麽多年的事了,總得一點點的找出端倪。”見她低垂著頭,便又問道,“那邊可好?”

    丹青聞言,便頷首道,“大奶奶放心,那邊一切安好,莫大此人萬可信任。”

    曲蓮聽了,麵上便露了絲笑意。

    又過了一炷香時候,香川撩了簾子進來報說蔡婆子來了。

    曲蓮正坐在炕上,翻著府中仆婦丫鬟們的名冊。聽說蔡婆子來了,立時便讓進來。

    蔡婆子矮身便進了簾子,見著坐在炕上的曲蓮,便要跪下。

    曲蓮忙自炕上起了身,行至她身旁,伸手將她攙扶起來,溫聲道,“蔡媽媽不必這般大禮,您是這樣的歲數,又曾對我十分照顧,況我這次請您前來還是有求於您。”

    蔡婆子起了身,瞧了眼此時站在身前嘴角噙著絲笑意的曲蓮,心中頗是訝異。當年,她雖一見到曲蓮,便覺得她跟那些丫鬟們十分不同,卻也沒想到她竟有這般氣派一日。也未瞧見她披銀帶金,不過是穿著件尋常的杭州褙子,發髻之上也隻簪著根白玉的杏花簪子,可是瞧著卻與那些豪門深宅的貴婦人們沒什麽兩樣。

    她壓住心頭的驚詫,隻穩了聲道,“大奶奶這般說,便是折煞老奴了。當日老奴也未作甚,不過憑心行事。大奶奶有什麽事,隻管吩咐便是。”

    見她有些拘謹,曲蓮隻笑了笑,便道,“我知道蔡媽媽曾經也做過侯府中的管事媽媽,如今這嘉禾軒中卻正缺一位管事媽媽。我便想到了蔡媽媽,您可願意?”

    蔡婆子聽了,便是一愣,心頭雖有些忐忑,卻有些心動。如今她那兒媳越發的不中用了,兩個孫兒如今開銷也大了起來。大孫子今年也十五歲了,眼瞅著再過兩年便要討房媳婦,小孫子更是念著書呢,今年雖是隻有十二,可塾中的先生信誓旦旦的說他今年便可試著下場。若是那童生不中也罷,若是中了,更要進縣學念書,還要一大筆開銷。

    她自己眼看著歲數見長,在外灶間那種地方,還不知道能做上幾年,如今若是能作了世子夫人房中的管事媽媽,差事輕省不少,月前也多了不少。攢個兩年,好歹能先供上小孫子念書的束脩。

    思及此處,她便也灑然一笑道,“大奶奶既看得起老奴,老奴自是應下了。隻大奶奶如今身份不同往日,老奴便是來了嘉禾軒也是來當差,大奶奶若是念著當日那點子情分,便隻管差事就是。”

    見她這般爽利,曲蓮心中自是十分高興,應了她的話,這才著了丹青與她返回外院將物什收拾妥當。下晌時便搬進了嘉禾軒的後院,正與染萃的屋子緊挨著。

    待丹青回來,便又讓她去了外院,將陳鬆接了過來。

    今日便是除夕,陳鬆雖跟著翟向學武,今日也應回來。隻是這小子如今跟翟庭玉越發的親近,兩人雖隔了不少歲數,竟跟親兄弟似的。

    如今曲蓮將他接了回來,他竟還有些不樂意,隻說待晚上與護衛們放了煙火再回來。

    忙活完這些事情,便到了酉時,染萃那邊也返回了嘉禾軒回話,說是聽濤院那邊已經收拾妥當,丫鬟們也選了出來。今日二少爺回府,住一晚便也湊合。曲蓮聽了,隻能頷首,隻想著也隻能這般,待來年再好好拾掇一番。

    正想著,裴邵竑便撩了簾子走了進來,兩人說了會兒話,時候便也不早了,兩人便起了身,一同前往紫竹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