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銀弦琵琶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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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醉仙為錢鼎章所激,不甘示弱之下也將撒手鐧使了出來。邊彈心中邊想“場下果然都是老道,姑娘我手法一變,馬上就聽出來,旁邊那個小子要吃苦頭了,哼哼,哼哼,大開門是撒手鐧不錯,可是姑娘我上台前還埋了地火強雷,到時候就是一個諸葛亮火燒盤蛇穀”
錢鼎章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偷眼看去見她嘴角微微揚起,顯然心中的得意之極,自己心中隻能暗暗叫苦“自己前世這個喜歡到處撩撥人的毛病真是害人不淺,之前想在陳布雷身上找個便宜結果幾句話打回,現在又碰上這麽個大家,媽的,都說性格決定命運,今天這自取其辱也是絕了。”腦子裏胡思亂想,手中卻不敢有絲毫懈怠,仗著曲子新,堪堪打了個平手。
隻是露醉仙並沒打算這麽放過他。
“哎呦,王老,你看,不對你聽啊,不對你還是看,露醉仙今天這隻琵琶的弦,你看啊”台下狀元台上又有人叫起來。
錢鼎章一聽大感不妙悄悄一眼瞄過去“我操,姐姐,你今天不玩死我不甘心是吧,唱個彈詞你犯得著這麽費心下血本麽你。。。”
台下也好多人叫起來“銀弦!銀弦!銀弦琵琶”
一般琵琶用的是鋼絲弦,鋼絲密度高,質地堅韌,奏出的聲音調子高且衝,有因為振動頻率高特別適合用快速手法彈奏。對上用絲弦的三弦時優勢極大,可像今天這樣都是鋼絲弦的,那麽琵琶和三弦那就又站到同一起跑線上。
於是一些琵琶名家琢磨出來銀弦這個終極配件,用極細的白銀絲在鋼絲弦外密密麻麻纏上一層。白銀音質甜潤優美共振時間較其他金屬更長。
故而使用銀弦的琵琶在音域上更上一層樓,但銀弦也有自己的缺點-細絲纏繞而成,白銀又偏軟所以演奏中容易損壞,加工起來也極為困難,價格昂貴一般藝人根本用不起,甚至都不知道有這樣的神兵利器存在。
露醉仙一開始抱著琵琶上台時候,大家並未留意弦,一來沒人想到一個唱彈詞的會上銀弦,再次,銀子容易氧化表麵總是灰蒙蒙的不起眼。
現在彈唱過一段時間後,表麵的氧化層漸漸被磨去,露出銀閃閃的本來麵貌,下午的陽光正好透過房頂的明瓦天棚照下來,陽光照耀下的琴弦更是熠熠生輝。
“我操,老子是不是得當場認輸啊,這個家夥不如人,技藝也不如人,回頭等老子身體好了,讓他來給我報仇好了”想是這麽想,但手中半分都漫不下來,露醉仙的琵琶已經帶動了整個旋律,一個過門前奏本來就不是特別複雜,露醉仙本人隱然已是一代琵琶大家,稍加思索下便將整個旋律掌握,非但如此反而自行翻出幾個花式來,就這樣錢鼎章被她帶著走,仿佛穿上了紅舞鞋跳舞的姑娘,舞曲不停舞蹈也不能停。
他都這樣了,技藝最為稚嫩的何若曦此刻心中則是狂風巨浪,在同齡人中她的技術算出類拔萃,但這個姐姐卻總是在督促自己繼續苦練,說是什麽遠遠不夠。當時自己心裏不服氣,覺得姐姐在危言聳聽,現在一看。。。。
她也覺得錢露二人間的氣氛略略有些不妙,有心想調節一番,隻是獅虎相爭她充其量一隻小小的獵豹,爭鬥雙方隨便哪一方輕輕一巴掌下來就能把她掀開丈八遠去,故而隻能心驚膽戰的打著基本拍子。
眼看錢鼎章持把的左手在微微抖動,而露醉仙也是額頭見汗,粉麵桃花似乎比這銀弦更為亮眼。
錢鼎章苦苦支撐中腦子裏卻想起來當年錢遜之教導他彈弦時候的話語來“阿囡,你看,這弦子聲音低,調門窄,所以在唱雙檔時,三弦隻能彈出基本旋律架子,細節部分的旋律裝飾都靠琵琶。我們講一板一眼,按照西洋人的樂理來說,板是強的節拍,眼是弱的就節拍,你看西洋人跳舞“碰擦擦,碰擦擦”的,這個“碰”就是板,“擦擦”就是眼。一把好弦子一定要占住全部板,眼可以雙方協商。好比造房子,三弦的用處就是立柱上梁,然後搭上屋頂砌起牆,至於剩下的事情,牆麵敷粉,開窗裝門,乃至於柱腳雕花就都讓給琵琶去做吧。下手琵琶如果是內行明白人,懂音律講藝德,那自然是最好,他會在在細節方麵給你修飾的妥妥帖帖而不會喧賓奪主”
“那如果碰到,下手琵琶故意要壓過上手的三弦一擋怎麽辦?”錢鼎章問道
“一般而言這是不會的,就算有我們也不怕,我們用的是鋼絲弦,對上琵琶不吃虧。不過萬一碰到用銀弦的高人麽,哎,既然都用了銀弦了,都是名鎮一方的琵琶獨奏名家哪裏會來和你這個小輩過不去。”
“可是,現在就是有這麽個銀弦名家在和我過不去啊”錢鼎章內心幾乎要崩潰了,現在的情況是,他和露醉仙一塊起新房,原本隻負責內裝修的露醉仙這會兒卻從打地基到牆壁塗石灰都一手包辦了,自己隻能跟在她後麵亦步亦趨。
眼看露醉仙雖然額頭有汗,但臉上的笑容更濃,大眼睛有意無意的往自己這兒瞟過來,嘴角稍稍朝著右邊翹起,她右頰下方本來就有一粒小痣,平日看起來讓她整個人更顯得成熟嬌豔。此刻落在錢鼎章眼裏這就是令人討厭的媒婆痣了,那痣仿佛在說“隻要你小子低頭,我就繞過你這一次的無禮”。
這下錢鼎章心中一股氣被激發出來,17歲的年輕人正式血氣方剛無所畏懼的時候。
“既然你要我低頭,我偏不,今天就是手斷了也不低頭”錢鼎章咬牙堅持。“斷?!!”腦中不由得靈光一閃又顯出錢遜之那清臒睿智的麵容來“阿囡,假設真有個銀弦大家和你鬥氣,這個事情我當時也曾想過,但因為沒實際試驗,隻是紙上談兵,我隨便講講你聽聽就好,有機會了自己再琢磨琢磨:硬拚肯定是拚不過的,隻有兵行險招,任他千般來我隻一路去”
露醉仙見這小子,腮幫子鼓起,顯然是在要緊牙關支持,再看他額頭青筋爆裂,呼吸也有些散亂,心中倒有些不忍。她本來是沒有惡意,原本隻是借機會小小懲罰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讓他知道山外有山。
不料彈著彈著自己卻心煩意亂,莫名的鬥起氣來,想想自己也已年近三旬,在女彈詞屆而言已算是高齡,日常大風大浪也經曆了不少,今天怎麽就如此心浮氣躁?想到這兒,悚然一驚,靈台清明起來:這樣的鬥技必須盡快停止,否則兩人都把大力氣花在這個上麵,會導致呼吸紊亂,再唱曲子就麻煩了。
當下便有心要將這節奏降下來,然而她要降,錢鼎章卻不願意了,少年心性被撩撥起來後天不怕地不怕的深層人格便徹底探出身來“今天就這樣了,要麽我贏你,要麽當場認輸。就看這一回了”念頭轉完,左手食指拇指微微用力,隻聽“鋥”的一聲,一根負責高音部分的裏弦被他硬生生折斷,他動作做得極快恰的時機極準,台下聽客都沒有覺察出來。
但這可逃不出露醉仙的耳朵,“小家夥到低心氣急,把弦都崩斷了,看他樣子隻怕還是要和我鬥,罷了罷了,我也大他那麽多歲,我降調吧”剛想到這裏,手上還沒來得及動作,又是“鋥”的一聲。
“啊,中弦也斷了?”露醉仙頗為吃驚,隨機一想倒也使釋然“小家夥腦子快,給自己造台階,斷了兩根弦輸給我就不那麽坍台了”自以為想通此節,臉上笑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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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弦確有其物,而且還是西方舶來品多用在小提琴上,不過文中所言略有誇張。從資料上看民樂也有用的,但我日常是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