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股票風潮(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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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的二十分鍾裏,通過露醉仙的嘴,錢鼎章終於知道了事情原委。
原來當年長城棉紡廠的老板在放話將公司從東京取引所退市,就要在申城交易所重新上市。
隻是辦理完東京的退市手續後,將所有股本撤回中國後,老板卻決口不提在申城重新上市的事情了,有親朋好友或者同業去打聽也得到的回答也隻是含糊其詞,要麽說時機未到,或者講準備不足。這一拖就拖了好幾年。
隨後這家公司和他的老板都可以稱得上是命運多舛,先是大老板一家在溯江而上去重慶旅遊途中莫名失蹤,蹊蹺之處在於,眾親友相送時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登船,結果重慶分號方麵安排的接船人員卻等所有乘客都走光了也沒看到要接的人。不得已找了船長協商,船長大副也嚇了一跳國內知名商人在自己船上出了事情,這個傳出去可了不得。於是發動全體船員一起尋找,依然沒有任何線索。
不得已在當地警察的見證下強行破開這家人包下的兩間頭等艙艙房的艙門,發現行李細軟俱在,唯獨人不知去向。結果不知道怎麽消息被記者得知,這一通宣揚後成了懸案。
唯一幸存者是老板的小兒子和其生母,小家夥正好生病住院他母親要陪床照顧沒有一起去旅遊,因禍得福躲過一劫。不過小兒子住院當老子的還有心思帶著一大家子出遠門旅遊,本身也就說明了這小子在家裏的地位。不是正妻所生,生母原是家裏端茶倒水的丫頭,某日老板喝多之後才有了他。
公司其他幾個股東董事倒沒有乘機落井下石,反而是直接公推了這小孩和他的生母當了繼承人。這對母子在大家族裏受盡白眼冷落也練就了一身做人的本事。母親帶著兒子給董事會裏的董事挨個磕頭認了長輩,並且言明並不幹涉企業日常運營全憑各位做主。
眾董事一見這對母子如此識趣懂做,再加上東洋人侵華意圖越來越明顯,內外相交之下,倒也同心協力起來。索性把上市發股票的事情一塊兒辦了。
後來128事件,東洋人海軍陸戰隊登陸襲擊十九路軍,一顆炮彈好死不死的擊中辦公樓,雖然沒造成人員傷亡,但大量資料付之一炬。
申城交易所此刻已經通過各種手段把日資的日商取引所排擠掉,剩下兩家一合計後也不爭搶這單買賣,反而是半賣半送的辦妥了這家公司的上市業務。按照幾個金融大好佬的話來講“賺錢要緊,但做人更要緊,關起門來大家鬥,可現在東洋人都打上門來,再內鬥就不像話了。”
此後長城棉紡廠一蹶不振,靠著一眾民族資本家和前股東董事的推動,本著爭口氣的意圖,花了大精力終於在申城交易所上市,上市期間也是劫難重重不是主要財務經辦人員畏罪潛逃就是上市資料莫名失竊,一路跌跌撞撞總算保住了這份家業。
一二八事件後日商對中國經濟侵略加劇,尤其是棉紗行業。東洋人仗著資金,設備,管理等多種優勢,不斷蠶食國貨市場,終於形成了慘烈的價格戰局麵。
此時的長城棉紡廠疊經離亂,已經喪失了初建時的銳氣,隻是靠著同道的支援才勉力維持,比如在進貨時大家都會客氣的讓掉幾分利,而生產出來的棉紗則有幾家大的紡織廠聯合收購,收購家自然是比市麵公價貴上那麽一二分。總之內憂外患之下的長城棉紡廠用苟延殘喘來形容是並不為過的。
而這麽些年下來,當年的小兒子也逐漸長大成人,開始參與公司管理,為了應對日常經營窘境,逐步出售手裏的股份換來資金維持經營。
股票價格也是一直半死不活的躺在那裏,各路投機者“搶帽子”時候對大中華棉紡也是網開一麵,基本不去惡炒。就這樣維持著。可是37年年頭,市場裏忽然傳出消息,有東洋人要收購大中華的股票以實現控股目的,本來麽,這種正常的商業行為也沒人去在意,甚至不少人覺得,對那對母子和整個董事會而言這未嚐不是一個解脫。
隨後又一條傳言讓整個市場的情緒陷入到狂熱的非理性暴動之中,收購方的背景據說是有“東洋的東印度公司”之稱的滿鐵。滿鐵全稱南滿鐵道株式會社,名義上是一個鐵路公司,實際上則全麵滲透中國東北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等各方麵,說它是日本謀華最重要的一隻手毫不為過。在32年傅儀成立偽滿洲國,滿鐵的勢力更是達到了巔峰,成了偽滿的經濟太上皇。
本來35年《何梅協定》割讓華北利益,讓東洋人麾下傀儡群魔亂舞的華北自治運動,及貫穿整個36年的東洋人對綏遠和內蒙的軍事行動已經讓國人覺得忍無可忍。表麵上看起來除了129和雙12以外各方麵都還能粉飾一下太平。可如同海嘯前的風平浪靜一樣,隨之而來的是積鬱許久能量的突然迸射。
這個期間,中國一眾頂級民族資本家在私下裏向整個金融投機圈傳出話去“蘿卜頭要大中華的的控股權,可以,但是要付出點代價,戰場上他們大炮比我們打的遠,但在股票上大家各自憑本事吧!”這其中就是貝大少的叔叔貝潤生。至於虞洽卿,榮德生,乃至四川盧作孚,浙江張靜江也紛紛以各自的方式鼓勵或者說慫恿麾下周圍的投機客入場,炒高股價。此時一直穩定在10元上下的股價開始逐步向上攀升。雙方圍繞市場上的流通股開展各種手段明爭暗奪。
中方投機客和滿鐵代理人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一開始還是隻是簡單的以高價收購股票,隨著雙方手中股票數量的日漸增加,市場上存量越來越少。各種金融手段乃至盤外招也紛紛開始顯現,中方投機客多方協議會突然拋出大量手中存貨,將股價從直接打下去兩成,然後再吸貨,一來一去之間所獲頗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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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點蛋痛稍微扯幾句題外話,關於幽默和滑稽的。
有本老書叫《藝海拾貝》,出版於上世紀60年代中前期,恰好是浩劫之前,作者秦牧也算是有名的作家。這本散文論述集對後來的社會主義革命文學創作起了很大的導向作用,因為作者試圖在當時的大環境下將文藝創作理論變的不那麽尖銳和必須反映敵我矛盾。
其中有一段我印象深刻,大意是說小醜這個角色。同樣是逗笑,資本主義的小醜靠的是大挨耳光,而社會主義的小醜則是靠著機製的語言來博得滿堂喝彩。撇開其間的意識形態,這話其實有點意思。換過來說就是滑稽和幽默的區別了,同樣目的是為了引人發笑,後者需要靠文化知識作為傳播中介和基礎。而前者則是一種非常普世的人人皆有的情緒傳遞。
當年馮鞏在台上就有妙語“我說我最近怎麽那麽幽默,感情是知識在作怪”
後者通常在逗笑別人的同時往往也會讓自己笑起來,而前者未必。
寫這個倒不是其實滑稽而拔高幽默,在我看來同一作品裏如果能同時擁有二者才是最好的結果。
一點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