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錢遜之的魔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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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馮嫂收拾完桌子,給各人送上一杯茶後自去忙碌。四人圍在桌前,錢遜之先開口了“有個事情倒是想請露先生幫忙搭個橋。”

    “哦”露醉仙和何若曦對視了一眼,同時心道這對缺心眼父子總算是放下豆腐架子,要找人介紹去大書場說書了。

    “錢先生但說無妨,我這裏盡力”

    “嗯,如此道擾了,我這個小犬跟著我學徐調也那多年了,勉強算是有小成吧,作為先生該教的我都教了,剩下就是讓他自己跑碼頭打滾了練本事了。但是小家夥前兩天和我講想學新的調門唱腔,我問他想學那種,畢竟,俞調,馬調,沈薛調我也都懂一點。但他倒好,點名要學周玉泉先生的周調。我們父子剛到申城對同業還都不熟悉,所以想請露先生幫忙打個橋,問問周先生收不收徒弟?”

    “咦?”竟然不是意料中的事情,露醉仙一時也有點想不明白,這一對老小,平時一個雲淡風輕一個嬉皮笑臉,怎麽在這種事情上擰得和石牌坊有的一拚。

    不過,他們拜托的事情,倒算是撞到自己槍口上了。

    當下一笑開口“小錢先生為啥想學周調,你這個徐調現在也是很叫座啊。”

    錢鼎章搖了搖頭將前幾日對老父的說辭又拿出來宣講一番“這是小子自己的胡思亂想,露先生聽了可別笑。”

    “噢,那你倒說說看呢,放著好好徐調不唱下去,反而去學一點都不搭界的周調”何若曦大感好奇。

    “徐調雖然好,現在還是叫座,但這掩蓋了徐調本身的一個問題”

    “啊”何若曦叫起來,徒孫公然說太先生所創的唱腔有問題,這可是大逆不道了。

    露醉仙輕輕拉了她一把,示意安靜的聽下去,錢遜之都沒說話證明這並不是欺師滅祖。

    “前幾日我和家父聊天,就想到這個問題,徐調雖然婉轉纏綿,豐腔疊韻,但顯然失之於過緩。往常在鄉間還不覺得,最近到了申城,不管是大世界還是無線電,所聽到的唱腔節奏都偏快。想來這也和申城生活節奏快相符,再有往日在各處鄉間走碼頭,聽眾以老年長者居多,為了顧及他們耳力不足,唱腔隻能慢下來。但申城聽者則以青壯年為主,對徐調嗯嗯呀呀的唱腔隻怕不會太過喜歡,你們看,更嗯嗯呀呀的昆曲在滬上差不多絕跡了,反而是在北平還有學。”

    一番話說得鞭辟入裏,露醉仙作為彈詞行家聽了也是頻頻點頭,何若曦依然是一副“雖然不是很清楚在說什麽但感覺很厲害”的表情。

    錢鼎章心裏暗笑,你們聽得點頭那就對了,因為隨著抗日戰爭的暴發,大量難民湧入租界,往常安靜的生活被打破後,民眾陡然間發現自己生活在日寇的刺刀之下,“歲月靜好,現世安穩”隻是一眾亡國奴的不切實際的癔語乞求罷了,心情煩躁鬱悶下,聽彈詞時也不複往日恬淡安逸的,這種大環境下緩慢綿長的徐調怎麽討得了好去?

    恰在此時,蔣月泉吸收周玉泉周調自行發展出的蔣調異軍突起,節奏的加快,減少疊腔的運用,使得蔣調唱腔聽起來更為大氣謙和,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的端方氣概讓蔣調成了彈詞曲調中的代表和最高峰。

    來自後世的錢鼎章對這一切是門兒清,算算時間曆史上蔣月泉甘願自降輩分,拜隔房師兄周玉泉為師就在這兩年。自己真要想出名,剽竊蔣大師的曲調大概是最好的選擇,隻是好像有點對不起前輩。。。。

    這會兒露醉仙卻笑的花枝亂顫起來“聽你一說,倒還真有幾分道理,別說你,現在連我都想唱周調了。”

    “露先生不要取笑我了,我這個是愣頭青亂猜想,但拜師的事情還是請露先生幫忙。”

    “拜師可貴啊,周玉泉現在差不多是頂尖響檔,這束脩可是要用小條子的啊。”

    “切”錢鼎章心中不屑“哥們怎麽也是身價十七根大黃魚的人了,幾根小條子不算什麽。”可嘴上還得客氣“錢我們倒有點,但引見的事情就請露先生費心。”

    “我倒是有個省錢的辦法,你要不要聽聽?保證你學的正宗周調,還不用花錢”露醉仙睜著一雙杏眼看著他,嘴角上揚配合那顆痣看起來倒是有幾分促狹相。

    父子二人對望了一眼,感覺事情有點滑向不可控製的地步了。

    “不知道露先生所說的是什麽辦法?”關鍵時刻,還得當爹的出來鎮場,錢遜之主動接過話頭來。

    看著老子在這時候都想到護著自己,錢鼎章也是一陣感動,雖然是幹爹但和親爹比也沒什麽區別了。

    “很簡單啊,周調我也會,我來教小錢啊”露醉仙以手掩口淺然一笑。

    錢遜之向來自詡定力卓著,但偏生對露醉仙這個動作沒有絲毫抵抗力,眼前一花,腦子也就沒轉過彎來“什麽,露先生會周調,你不是唱俞調的麽?”

    “嘻嘻嘻,你們不知道吧,周玉泉先生是我阿姊的隔房師兄,當時,把自己全套功夫都教給了阿姊,至於為什麽嘛,哎呦,阿姊你又要滅口啊”顯然何若曦又挨了一下。

    露醉仙啐道“小娘魚又嚼蛆”。

    隨即扭頭看向父子二人解釋到“那個時候麽,周師兄和夏荷生,還有令師徐雲誌先生號稱三大單檔,我看他的說書風格飄逸瀟灑,覺得很對我胃口,就甘願自己降了一輩,拜他做先生,我現在唱的《玉蜻蜓》也是他的本子。隻是學了之後才發現,周師兄因為嗓音不夠高,日常行腔全以本嗓發聲,而我一個女流純用本嗓的話,有點駭人聽聞的意思,所以學是學的蠻好,但日常還是以俞調和其它女腔為主。”

    她這兒說了駭人聽聞,錢遜之腦子裏在想“女的用本嗓就駭人聽聞了?等會小冊老拜師的事情後,咱們再講的事情那才叫真駭人聽聞呢。不過,她的手倒是白的駭人聽聞。。。。”

    他哪兒知道,露醉仙有自己的獨門秘方,每次在滄州、東方等大書場登台前,在休息室內,總要取一枚雞蛋,敲碎後將蛋清在雙手手背上淡淡抹上一層,待半幹後再登台。

    此燈光照耀下幾近凝固的蛋清等於是在手背上鍍上一層薄薄的反射膜來,她皮膚本身就白皙異常,在配上大紅色的指甲油和小指上閃閃發光的克拉鑽戒。

    光這份心思排場就替她引來多少擁躉,而年複一年的在雞蛋清手膜的滋潤下,雖然年近三旬,但這雙柔夷伸出去,實在是比何若曦都要漂亮幾分,錢遜之著了道到也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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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台前抹在手背上抹雞蛋清這個倒非虛構,49年前幾個紅極一時的女彈詞都會這一手。

    不過隨著現在化妝技術和美妝產品的升級,估計隨便找個粉底液刷刷就是了,效果好還更加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