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誅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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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有人不認識他嗎?”侯禹走到被捆綁的人麵前,伸手掐住他下巴,盡量讓後者的腦袋往上抬起。
髒亂的發絲遮住了他一隻眼睛,盡管滿麵塵土,可誰都能一眼就認出來。
副將大人!”有人喊道。
侯禹微笑點頭,“自然是懷荒鎮的副將大人,他可能是城裏唯一一個沒想過逃跑的人,你們會為此感到羞恥的。他留在城裏,當步鬱乙逃往南方時,他沒有走;當你們逃出城時,他也沒有走;當城裏的鎮兵都憤怒地向我麾下騎士發起抗議時,他仍舊沒有走。究竟是什麽讓你們的副將大人如此英勇,麵對十多萬柔然人即將到來時還能堅守此城?”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地上的副將,“不如大人你來告訴他們吧?”
副將依舊緊抿嘴唇,一言不發。
眾人神色驚疑不定,步卒營正語氣嚴肅地開口,“秀容川的小子,快放了副將大人。”
侯禹沒有聽從他的話,反而拔出長刀,“你們會要求我殺了他的。”
這裏是懷荒鎮,容不得你放肆!”營正臉色愈發冰冷。
黎牧注意到老兵的身子隱隱顫抖,原本用來取羊肉的小叉子被他橫在胸前,仿佛成了一把利刃,一旦侯禹沒有按他說的來,恐怕老兵就會捏著叉子衝上去。
侯禹一手握刀,另一隻手則從懷裏掏出一疊皺巴巴的紙條,還有一枚造型怪異的銀幣。
在懷荒鎮待了多年的將校們可能不識字,但不會對這枚銀幣感到陌生,“銀符石?”
黎牧朝身旁的樊褚低聲問道,“銀符石是什麽?”
柔然人的東西。”樊褚表述地極為簡單,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副將身上,而周圍的將校們終於安靜了些許。
侯禹將銀幣扔在桌上,語氣輕蔑,“傳說北方尊貴的可汗大人,會把銀符石送給他最要緊的朋友,一枚銀符石,象征著一片新的分割好的領土,隻是不知副將大人要的是哪塊土地呢?”他垂眼似在思索,“乞伏部想要的是整片秀容川,步稽部想要的是肆州,然而我聽說可汗大人又把肆州送給了另外一個人。還有更多小部落,它們都等著瓜分北境呢,柔然可汗格外大方,誰想要什麽,都得到了應允。至於懷荒鎮,誰在意這座荒冷枯城呢,我猜副將大人肯定是不想要的。”
他左手握刀,用右手手指壓平紙條,眯眼細看,半晌才道,“柔然人的文字像蚯蚓一樣,彎彎曲曲都沒什麽分別,所幸上麵還寫有漢字。唔,可汗大人剛滅掉了兩個鮮卑部落,又占領了一座突厥人的牧馬地,他帶走了所有高於車輪的男人,但留下了數萬孤兒寡母,還有多到數不清的畜牲。看來副將大人雖然是漢人,可還是向往塞外的生活啊。”
副將神情變得扭曲,他掙紮道,“我是朝廷任命的懷荒副將,你無權扣押我”
扣押?”侯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想扣押你。”
將校們的憤怒已經從外來者轉到了副將的身上,他們大聲吵鬧著,要立刻殺掉叛徒。
滿頭蒼發的步卒營正向前走了幾步,提出要求,“讓我來處決他吧,侯大人。”
樂意之至。”侯禹反手提著長刀,遞向老營正。
老人堅定地朝前走去。
然而他還沒接過刀,變故忽生!
侯禹原本按在紙條上的右手緊握成拳,猛然砸在老營正的臉上,後者毫無防備,踉蹌著朝一旁倒去,還沒等他摔在地上,侯禹踏前一步,提刀砍落了他的腦袋!
鮮血濺在侯禹身上,斑斑點點,原本溫和的年輕人陡然變作猙獰的屠夫。
蘇沉!司徒貴!侯莫陳恪!劉審!楊止明!”侯禹抹去臉頰上的腥熱液體,一連念出七八個名字,其中蘇沉是懷荒副將的名字,而司徒貴則是老營正。黑衣騎士們衝進大堂裏,抓住了被點名的人,而其他人則在冰冷的短弩麵前失去反抗的能力。
黎牧厭惡地望著身後的黑衣騎士,他不知道侯禹到底想做什麽,但顯然被控製住的那些人都是懷荒鎮兵中頗有聲望的將校。他不免打算起身質問,然而才稍微動了一下身子,樊褚就壓住了他的胳膊,微微搖頭。
侯禹觀察了一遍場中局勢,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道,“這些人勾結柔然,試圖在敵人來之前擾亂軍心,並乘勢獻出懷荒鎮。我以秀容川第一領民酋長爾越大人的名義,宣判他們犯有通敵罪!”
不容其他人反應過來,侯禹當先走向副將身前,後者惶恐地跪在地上,不住求饒,“別殺我讓我去步卒營吧,我可以在城頭守夜,還能當一個弓手”
他的聲音在閃過的刀光中戛然而止。
與此同時,其他幾個人的腦袋也一並落地。
侯禹的目光穿過鮮血與頭顱,最終落在餐桌上綢白的羊肉湯裏,欣慰道,“我原本以為今晚的人太多,這些酒肉不夠吃,現在想來是多慮了。諸位大人,請用吧。”
就算是再美味的食物,也激發不了還活著的將校們的食欲,他們耳邊還回響著死者淒厲的哀嚎,空氣裏的血腥味蓋過了肉湯和烈酒的香味。
黑衣騎士們拖走屍體與腦袋,侍從則收走了多餘的碗和鐵叉,擦幹血跡後,又為燈台添了一次油。
黎牧顧視餐桌左右,懷荒鎮已經失去了鎮將,如今又少了副將、步卒營正和好幾位經驗豐富的老兵,哨騎營正顫抖著端起酒碗,酒水濺在白氅領口上,他也毫無察覺。
我們現在處決了所有能找出的叛徒,柔然人原以為會兵不血刃地拿下懷荒鎮,連同秀容川與肆州,都有人響應附和,可他們如今不得不打一場惡戰。”侯禹示意侍從為將校們斟滿酒,續道,“諸位還記得前幾個月南下的雪豹騎嗎?逃走的三人已經被我抓住,即使他們閉緊了嘴巴,身上的書信也暴露了其目的。在南方,爾越大人平息了乞伏諸部的叛亂,肆州的刺史大人也除掉了叛徒,北疆以南,所有人都會全力支援這場戰爭,僅僅需要一點時間來準備。”
將校們的臉上終於恢複了一點血色。
樊褚吃得不亦樂乎,他是白氅鎮兵裏唯一一個神色自如的人,此時才張口道,“爾越大人的援兵還要多久才能來?”
他明明知道時間。
黎牧眼角瞥過身旁的隊正大人,第一次發覺這家夥的演技不錯。
三天。”侯禹指出,“爾越大人會帶領秀容川所有精銳騎士北上,但這麽多人可走不了黑木林,隻能從對壁山繞道。肆州、廣阿、高平等地也將提供至少三萬援軍,接下來隻用安心等待洛陽禁軍了。”
哨騎營正惶然道,“我們可守不了三天。”
樊褚道,“要是人人都學步鬱乙,我們當然守不了三天。”
三千人怎麽能對抗十幾萬柔然鐵騎呢?”哨騎營正沒有理會樊褚話中的諷刺意味,“他們的騎士隻要在城下射出一波箭雨,城裏至少會死掉一半人,活下來的一半人連站上城牆的勇氣都沒有。城門會被猿猱敲碎,鐵騎將踩破所有營帳,不用一天,甚至不要半個時辰懷荒就得淪陷。”
侯禹搖頭道,“柔然人根本沒打算花上半個時辰,他們是徑直來接收這座空城的,迎接柔然人的隻有蘇沉和他的叛徒隊伍。如今漠溪邊上的敵軍沒有準備攻城器械,也沒料到在懷荒會遭遇抵抗,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你打算怎麽做?”有人問道。
侯禹斬釘截鐵地回道,“先下手為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