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哈密城的早晨來得總是很早，當林昭起床的時候，太陽已經把整座城都照了個遍。

    林昭掛著迷糊的腦袋，正坐在飯廳裏喝著一碗白粥。

    秦雪還在屋裏睡覺，宋仁和秦驍公務在身一早就出門了，早飯隻有他一人在吃。

    昨晚的事情，他依舊耿耿於懷。梁上君子的名頭早已是板上釘釘，其實他並不是一個注重虛名的人，他在擔心的是那句話，那句黑衣人所說的話。

    “事成之後，我家將軍……”

    林昭無法控製自己的好奇心，他腦子裏不斷地在回放這句話。

    蕭索的名頭很大，但是名聲卻是一般。很多人都說他可以為了一塊地盤而將對手趕盡殺絕。尤其是他的弟弟蕭斷，掌管著雙虎堂中的黑虎堂，為人更是心狠手辣。江湖上沒人願意招惹他們，甚至連官府也是不管不問。

    更讓人奇怪的是，大名鼎鼎的雙虎堂本應該在山西境內，蕭索為什麽會跑到哈密城來了？這樣一個人又怎麽會和將軍扯上關係呢？這個將軍又會是誰呢？是否會和將軍府裏的人有關係呢？

    林昭望著空碗苦笑，吃好喝好不就好了，自己為何要想這麽多的事情，為什麽不能像唐縱那樣灑脫。

    “再給我來一碗白粥吧。”林昭對著身邊的下人笑著說道。

    下人剛剛接過碗，就從門外跑進來一個大胡子。

    “林大俠，這白粥你恐怕不用喝了。”秦守笑眯眯地說道。

    林昭一臉疑惑，心想著堂堂將軍府應該不會連一碗白粥都不願多給，於是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秦守笑眯眯地遞上來一張拜帖，說道：“我就說踏雪無痕威名傳天下，這不，你剛剛到了哈密城就有人請你喝酒了。”

    林昭皺了皺眉頭，心想自己在哈密城無親無故，又怎麽會有人來請自己喝酒，除非又是唐縱在搞些什麽花樣。

    林昭接過拜帖，上麵寫著：“在下雙虎堂蕭索，不知踏雪無痕林昭大駕哈密城，有失遠迎，今日特備薄酒，邀君過府一敘，某自當麵謝罪。”

    “林大俠，你真是厲害，像我們這些人都是羨慕不來的。”秦守樂嗬嗬地就像是自己有酒喝一樣，而林昭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林昭不由地苦笑起來，這麻煩已經上門了。

    “怎麽了，林大俠，你好像不太高興。”秦守總算看出點林昭的反應。

    “這頓酒可不容易喝。”林昭苦笑道。

    “林大俠，說笑了，這天底下還有你不容易喝的酒嘛。”秦守樂嗬嗬地說道，那天客到來客棧的事情，他早已對林昭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已經完全不會相信這世上還有林昭不容易喝到的酒。

    “你說的對，這敬酒不吃可是要吃罰酒的，”林昭突然笑哈哈地站了起來道，“送帖的人呢？”

    秦守在一旁看得迷迷糊糊，撓著後腦勺道：“還在門口呢。”

    “好，這酒我是喝定了。”林昭笑哈哈起身，衝著大門走去。

    既然麻煩已經找到了你，那就沒有在逃避的必要了。

    林昭十分清楚這一點，隻有解決麻煩，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02

    蕭索站在後院裏，望著自己種的那株海棠花，靜靜地發呆。

    他已經站了一個時辰了。

    來到哈密城已經一年了，蕭索似乎還沒有和這座城有過什麽交流，很多時候他還是留在自己的花園裏陪伴著這些海棠花。

    他伸出手來，輕輕地撫摸起一片花瓣來。花的長勢很好，粉的就像是少女的臉頰。他終於笑了，這是昨天晚上到現在他第一次笑。

    可是很快他又笑不出來了，昨夜林昭的出現，的確讓他感到震驚。雖然他完全不擔心林昭聽到了昨天的對話。光憑竄天鼠的那句話，是不可能有人能夠知道他們的計劃的。

    但他還在擔心，如果林昭是對方派來刺探消息的又該怎麽辦？要知道沒有人會希望和林昭成為對手的。

    他看了看石桌上擺著的那個瓶子，裏麵裝著的東西，即使十個林昭也足夠被毒死。

    “難道真的還要死人嗎？”蕭索在心裏不停地問著自己。這些年他已經殺了太多的人，他已經無數次地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他已經開始厭倦了，他也想過逃離。他早已決定就在這一次任務後退隱江湖，再也不要殺人了。

    “堂主，林昭到了。”一個下人跑到花園裏報信。

    “我知道了，你先去招呼廚房上菜。”蕭索揮了揮手道。

    下人作了一個揖便下去了，蕭索還默默地站在那裏盯著那個瓶子。

    他長歎一聲，一咬牙，拿起了那個瓶子。

    罪孽深重都是疊加起來的，當你選擇了這條路的時候，就注定你已經沒有了退路，如果有那隻能是一條無法用生命來走的路。

    03

    林昭正坐在大堂的紅木椅子上，菜已經擺上桌，唯獨少了一樣東西——酒。

    林昭喜歡喝酒，尤其是和朋友喝酒，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會變得像個小孩一樣開心。

    雖然跟蕭索算不上朋友，但是沒有酒也是萬萬不可的。

    林昭不由苦笑，看來這頓酒的確不容易喝。

    “林昭兄弟，久等了。”

    後堂裏走出一個男人，年齡並不比林昭大幾歲，卻有一種獨特的滄桑感。他見到林昭並沒有笑，也沒有別的任何的表情，就好像所有的情緒都在表達是被死死地掐在了臉上。

    林昭認得他，雙虎堂白虎堂主蕭索。

    “蕭堂主可真是有趣。”林昭用手指掃了一圈桌子說道，“說好請我喝酒，其實是故意讓我白高興一場。”

    蕭索挑了林昭正對麵的椅子坐下，說道：“林大俠為什麽這麽說？”

    林昭笑道：“你送了張帖子請我喝酒，自己遲到了不說，這酒又在哪裏呢？”

    蕭索總算笑了，他拍了拍手，一個仆人從後堂走了出來，手裏正好提著一壺酒。

    “這可是上好的山西汾酒，我之所以晚到，就是給你打酒去了。”蕭索道。

    “看來我是有口福了。”林昭笑道。

    酒的確是好酒，當就剛剛裝進酒杯裏，香氣就已經散漫開了。

    林昭一舉杯，一飲而盡。

    “你就這麽喝下去了？”蕭索道。

    “當然。”林昭道。

    “你就不怕有毒嗎？”蕭索道。

    “如果怕，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林昭笑著說道，一邊已經開始吃起麵前的平遙牛肉。

    “看來你真的不怕。”蕭索說完，喝下了自己麵前的酒。

    蕭索放下了酒杯，又重新滿上酒，對著大口大口吃著牛肉的林昭問道：“你知道為什麽請你來這兒嗎？”

    林昭還在吃著牛肉，頭也不抬地說道：“如果知道的話我就不會來了。”

    “那你覺得你是不知道了？”蕭索道。

    “難道你覺得我知道？”林昭道。

    “難道你覺得自己還不知道嗎？”蕭索道。

    “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不該知道的，我絕不會知道。”林昭道。

    “可我卻想知道。”蕭索道。

    “你又想知道什麽？”林昭道。

    “我想知道你為什麽來這裏？”蕭索道。

    “這裏？”林昭皺了皺眉頭，蕭索的問題有點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我是說哈密城。”蕭索道。

    “其實我並不是要來哈密城的，一切隻是湊巧路過罷了。”林昭喝下了一杯酒，長長地哈了一口氣笑道。

    “那你為什麽要去那裏？”蕭索追問道。

    “為什麽每個人都對我要去哪裏這麽感興趣呢？”林昭道。

    “因為你是天下聞名的踏雪無痕，人們都會對這樣的人感興趣的。”蕭索道。

    林昭放下了筷子，這個問題很簡單，卻又是很不容易。

    “其實我是要去別失城參加一個朋友的壽宴。”林昭苦笑道。

    “不知道是怎麽樣的朋友竟會讓堂堂踏雪無痕遠涉千裏去別失城喝他壽酒。”蕭索道。

    “一個有過幾天交情的別失城大王而已。”林昭道。

    林昭說到這裏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更別提在對麵搖頭發笑的蕭索了。

    “你有沒有覺得我很傻嗎？”蕭索突然不笑了，用十分冰冷的口吻問道。

    “除非我瘋了，否則也不會相信雙虎堂的白虎堂主是個傻瓜。”林昭苦笑道。

    “那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話嗎？”蕭索冷冷道。

    “會。”林昭正色道。

    “為什麽？”蕭索道。

    林昭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道：“因為我是林昭，就這麽簡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