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一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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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晉江的防盜隨機章節,看不到內容的妹紙請等等再看哈~麽麽噠 每日在芙蓉院裏做事, 她都帶著小巧的石頭和雕刻用具, 放在她隨身的荷包裏。得了空閑的時候, 她會去到府裏一處極其偏僻的地方來練習。
其實這事兒連身邊的玉簾和顧媽媽都知道的不太清楚。
她們約莫知道姑娘在忙, 但具體是甚, 她不多說, 她們也不多問。二人唯一知曉的是姑娘得了許多不知道什麽石頭, 藏在床底下的箱子裏。姑娘隔些日子就拿出來一塊塞荷包裏,連同那小刀子一起。好像是在刻東西,又好像是在消遣著玩。那些石頭也隻見拿出去,沒有見到拿回來。
君蘭想要送給大老太爺的印鑒,是個壽山石刻印鑒,上麵有個大大的“壽”字, 旁邊又有個稍小的“閔”字。
這章上, 無論旁邊的紋飾還是兩個字大小形態的搭配, 都是君蘭自己想出來的, 所以她才會講說獨一無二, 斷然尋不到一樣的。
原本她私下裏刻了這印鑒是想送給閔老夫人做賀壽的禮物。
誰知那時候禮物準備妥當後,老夫人壽辰將到的時候身子不太好, 就沒辦壽宴。她這個禮就也沒有送成。
這一次她還未等到東西送出, 人卻已經不在了。
君蘭慶幸那天因為換了一身衣裳, 所以忘了帶裝刻刀和石料的荷包,那些東西都還在箱子裏,讓玉簾和顧媽媽拿來就可以。如果二人有疑問, 她說是托了表姑娘幫忙準備的賀禮就好。
如果她們不信,她大可以列舉了荷包裏東西讓她們兩人去看。
她也不求多,僅需要把荷包裏那些拿過來。順便借了這個機會,讚揚一下顧媽媽和玉簾,把兩個人調到她身邊來伺候。
……隻是不知道九爺會不會介意那印鑒的事?
畢竟東西是他給的,而且他當時在青草院還不準人進去。現在她拿了“茗姑娘”的東西他會生氣麽?
君蘭仔細想了想,最終搖頭笑了。
那些石頭在九爺看來根本是不值錢的廢棄物罷了,都不一定記得送給她過。
至於九爺不讓人進青草院,許是他剛好想要在個清淨地方歇歇腳。畢竟這個閔府裏頭,除去他的院子外,就數她的青草院最冷清。
心裏這般思量著,君蘭已經拿定了主意。還未行至西廂房,她遠遠地瞧見了個約莫八.九歲的孩子在往這邊走。他濃眉大眼虎頭虎腦,走個路也不安穩,晃來晃去的沒個正形。
正是五房庶子十少爺閔書鉑。
五老爺閔廣正有兩子,一嫡一庶。嫡子行四已然十七,正在清遠書院讀書,十日才歸家一次。庶子閔書鉑年僅八歲,現下還跟著住在芙蓉院。
東廂房曾是四少爺的住處。即便他長大後就搬到了後院,他的屋子高氏也還留著,寧願空下來也沒給庶子住。故而十少爺閔書鉑現住在跨院裏。
君蘭和這兩位少爺都不熟悉。
與四少爺不熟悉,是因為那位脾氣太怪了,吊兒郎當的鎮日裏沒個正形,還總愛欺負她。兩人說不了幾句話他就能把她惹毛。後來她看到他就躲得遠遠的,再後來他去了清遠書院讀書,倆人就基本上見不到麵了。
至於十少爺閔書鉑,則是因為這小子喜歡粘著原先的閔君蘭。閔君蘭和她談不來,閔書鉑就也不搭理她。每次見到她,都是小下巴揚得高高的,鼻孔朝天的樣子。
不過這孩子不似閔君蘭那般咄咄逼人,頂多擺出趾高氣昂的樣子罷了,並未和她起過衝突。有時候看閔君蘭吵得凶,他反而會拽著閔君蘭趕緊離開。
君蘭還有事要做無暇去管旁的人,於是打算躲開些,腳步一轉去了旁邊的小樹叢邊。
誰知閔書鉑一來就嚷嚷開了:“八姐在哪?八姐在哪?我要尋她!”
君蘭來得及製止了身邊緊跟著伺候的人,卻來不及製止院中其他來回走動著的丫鬟和婆子。聽了閔書鉑的話後,幾人往她這邊一指,還笑著與她道:“姑娘,十少爺來了。”
君蘭隻能從樹叢後轉了出來。
看到她,閔書鉑開心不已,跳過來說道:“八姐,我今天捉了十幾隻螞蚱!一會兒你來我屋子裏玩啊!”
君蘭道:“天色已晚,我得回去歇息。改日再玩罷。”
閔書鉑怏怏不快,低著頭看地麵,“哦。”
君蘭就打算回西廂房去。
哪知道剛走沒幾步,蹬蹬蹬的跑步聲傳來。駐足回頭望過去,便見閔書鉑已經追到了她身邊。
“八姐!”閔書鉑仰著腦袋看她,“那你到底哪天能來找我玩?明天好不好?明天!”
他眼睛眨啊眨的,滿是期盼。
君蘭有些猶豫。
其實閔書鉑就是跳脫了些,這孩子心地不錯。
嫡母高氏素來不喜庶子。原先的閔書鉑還有嫡姐照看著,生活得無憂無慮。若他八姐姐也不理他了,這孩子在芙蓉院的日子怕是還要更難過一些。
望著他亮晶晶的雙眼,君蘭怎麽著也沒法說出拒絕的話來,最後憋了半天吐出一個“好”字。
閔書鉑頓時歡天喜地起來,嗷地一聲叫著,歡快地朝高氏屋子方向跑去。
沒多久,屋裏傳來高氏的揚聲嗬斥:“懂不懂規矩!多大的人了,怎麽還沒個正形!”
閔書鉑期期艾艾地辯解著。
君蘭搖頭失笑,腳步一轉回了屋。
紅梅守在姑娘屋外。她一遍遍地想著剛才姑娘對待十少爺時候那樣溫柔仔細的態度,咬著嘴唇低著頭,在姑娘門口不住地來回徘徊著。
君蘭在屋裏坐下後,不由自主就記起了青草院的那一幕。
九爺和閔家的恩怨,她並不是特別清楚。她隻知道,九爺是外室子,九歲那年才被閔家二老太爺帶回家,與閔家其他人的關係一直不太好。待到二老太爺故去,雙方之間愈發劍拔弩張。
偏他聰慧異常,年方十七就高中進士,得皇上賞識點為狀元,直接入翰林院。而後年年擢升,如今不過二十多歲已手握重權。
當年被瞧不起的孩子現下位高權重,這是閔家所有人都沒料想到的。可他進閔府的時候年紀不算小了,被欺負的事情定然都還記得,誰敢與他談親情攀關係?
……不被翻舊賬已經不錯了。眾人不敢奢望其他。
隻是所有人都不解的是,為何到了這一步,九爺還會選擇留在閔家,而不是搬出去。皇上賞了他兩套宅子都還空著。那兩處地方可比他在閔家的住處寬敞多了。
君蘭自顧自摸了旁邊的茶杯茶壺來倒水。
水溫度適中,剛好能夠入口。想必是丫鬟們看她回了院子,提前來準備好的。
君蘭連飲了三杯茶方才壓下心裏重新浮起的緊張感。剛把茶杯放下,傳來了篤篤篤叩門聲。
“進來罷。”君蘭道。
紅梅推開門,磨磨蹭蹭走進來。低著頭站到君蘭跟前,半天沒有說話。
君蘭視線掃過桌上茶具,問道:“這茶水是誰給我準備的?”
“是婢子。”紅梅道:“婢子剛才見姑娘回來了,就趕緊備下茶水,等您回來了恰好能喝上。”
“做得不錯。”君蘭道:“不知你找我何事?”
得了姑娘一句讚揚,紅梅忐忑的心放鬆了許多,再開口的時候就也沒有之前那麽艱難了。隻是紅梅剛要開口說話,外頭響起了李媽媽的喊聲:“姑娘,姑娘您可在屋裏?”
如今已是秋霜時節。枯葉紛紛飄下,落在被晨霜染成淺白的地麵上。在這落葉中,隱約可見白霜被踩踏的腳印,從芙蓉院的後門延伸到了小花園中。看那印跡深淺,顯然是剛踏過不久。
“怎麽樣?”小花園的梧桐樹下,高氏裹緊身上的灰鼠皮鬥篷,低聲去問身邊的王媽媽。
王媽媽走到池邊。
那兒的垂柳下躺了一位渾身濕透的綠衣姑娘,約莫十二三歲的年紀,容貌清麗。不過她現在口唇青白眼睛緊閉,瞧著沒有一絲生氣。
王媽媽去探她鼻息,隻一瞬就快速縮回了手。
“不成了。”王媽媽搖搖頭。
高氏忍不住輕呼,“死了?”
兩個字剛剛出口,她身邊就傳來了鞋子踩踏枯葉的窸窣聲。
高氏忙側身望向僵立在右方的粉衫少女。見她在瑟瑟發抖,高氏就解下鬥篷給她披上。
“君蘭,沒事的。你冷靜些,別什麽事兒都還沒就自己亂了陣腳。”高氏道。
聽了高氏的聲音,少女似是被嚇到了,渾身劇烈晃動了下,接連後退數步。而後望向池塘邊,雙眼不錯開地緊盯著那個沒有了氣息的綠衣姑娘,抖著聲音問道:“那是、那是——”
在這般寒涼的清早,她本是剛從刺骨的河中出來,身上猶在發顫,鼻尖卻冒出了細細密密的一層汗。
高氏正在暗中盤算著,倘若老夫人知道了這事兒後,五房往後怕是再無出頭之日了。
因想得太過專注,高氏沒有留意到少女此刻的異狀。隨手給她把剛披上的鬥篷裹緊了些,低聲告訴她:“你隻記住,今天你沒來過小花園,更沒到過池塘邊。至於表姑娘怎麽出了事,無論誰問,你一概都說不知道。”
生怕女兒緊張下記不住這麽多,高氏悄悄吩咐跟來的青玉:“趕緊帶姑娘回屋換身衣裳,別讓人看到。如果旁人問起來,就說姑娘才剛起身,根本不知外麵發生了什麽。”
青玉不似王媽媽那般沉穩,自打看到河邊表姑娘的屍身後就開始緊張得不停搓手,不過論衷心倒是與王媽媽一般無二,聞言後認真應了下來。
裹著鬥篷的少女呼吸急促腦中空白一片,她什麽也來不及多想,被青玉攙著踉踉蹌蹌離開。
高氏喚來王媽媽,低聲道:“你去把躺著的那個給處理一下。老爺如果問了,就說大早晨的都還沒起,不知怎麽掉下水淹死的。”
這時傳來青玉的驚呼聲:“姑娘!”
高氏抬眼去看,卻見少女已經昏倒在地,忙讓人把她抬進屋去歇著。
*
全身忽冷忽熱,難受得緊。半睡半醒間,覺得自己好似在趟過一條條河,不停地走啊走,走到河岸卻還是另外的河,怎麽也到不了平地,怎麽也看不到盡頭。
她的心如墜冰窟。不顧一切拚命往前跑,拚命往前逃,最後一不小心,掉下了萬丈深淵。
心瞬間提起,嚇得她忍不住想要大叫。就在這將要叫出聲的一刻,忽地全身一顫。
她醒了。
粗粗喘.息許久讓心情平複下來,她抬起右手放到眼前。
因為剛泡過水不久,所以皮膚有些發皺。即便這樣,也不難看出這手很漂亮,手指纖細,肌膚白皙細膩,指甲淡粉,隱隱透著瑩潤的光。
……這不是她的手。
分明是閔君蘭的。
她的屍身還在河邊。不對。現在應該已經被高氏挪走了。
想到清晨的那一幕幕,她的心難以平靜。
不過是想早起讀書罷了,白日裏高氏總是讓她不停地做事,根本沒時間讀書。誰知道今天閔君蘭起得也早。看她讀書,閔君蘭就把她的書丟在了池塘裏。
那可是她攢了好久,好不容易存了錢買的。
她趴在池塘邊想去撈書。誰知閔君蘭把她給推了下去,還把她的頭不住往水裏按。在按的時候,閔君蘭自己一個沒站穩也跌進了池塘中。
兩人都是不會水的,在裏麵不住掙紮。可是池塘水真的是太冰了,沒多久就徹底沒了意識。
再醒來,她成了閔君蘭。這個害死她的罪魁禍首。
想到過往種種,她慢慢闔上雙眼,淚流滿麵。
*
芙蓉院的暖閣裏,火盆燒得正旺。
高氏剛才把鬥篷解下來給女兒披上了,自己在外頭凍了一會兒,有些受不住。讓人又加了些碳把火燒得更旺一些,坐了好半晌才緩過勁兒來。
“姑娘怎麽樣了?”高氏剛一恢複就喚來了青玉細問:“睡得可還好?”
剛才她也是無奈下打暈了女兒。不然那丫頭嚷嚷開了被旁人知道,到時候名聲可就完了。三房那邊還盯著呢。
青玉躬身道:“姑娘睡得不踏實,剛才醒了,聽著像在哭,婢子沒敢進去打擾。”
“哭!就知道哭!”說到這個,高氏氣憤至極,拍案道:“跟她說了多少回了,沒事兒別沒個輕重的亂惹事。添雙筷子添個碗罷了,又花費不了多少,而且也幫著做了不少事。她怎麽就看不得人好呢!”
青玉嘴唇動了動,沒敢吱聲。
她倒是知道八姑娘為什麽一直看不慣表姑娘。表姑娘的家人死得早,孤身一人被收養在閔家,所以表姑娘很懂事也很努力。
八姑娘最漂亮,是全京城最好看的姑娘,受慣了誇讚。偏偏除了相貌外,她做什麽事兒都比不上表姑娘,所以看到表姑娘就格外生氣。
青玉沉默了很久。
眼前的夫人還在發脾氣,外頭卻響起了腳步聲。那腳步聲到門口就停住了。
“誰!”高氏揚聲喝問。
“是我。”
話音還未落下,儒雅男子步入屋中,脫下披風交給青玉,隻著藏青色寶相花刻絲夾袍。他身材高瘦唇邊蓄須,雖已至而立之年,卻依然風流倜儻不遜於少時。
高氏沒料到老爺會這個時候過來,生怕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被閔廣正聽見,就去看剛進門的大丫鬟青葉。
青葉搖了搖頭示意不打緊。
高氏撐起一個笑迎過去,親手給閔廣正斟了杯茶,“老爺怎麽起那麽早。”
“笑!虧你還笑得出來!”閔廣正煩躁地一把推開茶盞。茶杯晃蕩,灑出一灘水來,“說說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高氏就把先前商議好的那番說辭講給他聽。
閔廣正低歎一聲靠在了椅背上,仰頭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若是母親知道了這事兒,怕是要幾棍子打死我。”
高氏眼神閃爍了下,側頭看著旁邊博古架,“誰知道她會那麽不小心。看書就看書吧,非要大清早就去看。天寒地凍的池子邊上結了霜,說不定就腳下打滑……”
“還不是你!”閔廣正猛地出聲怒喝:“你也知道她喜歡讀書,白天還一直讓她做事。如果不是沒辦法了,誰願意大冷天裏起那麽早去看書?”
高氏心說這事兒持續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都好幾年了。原先不見他發脾氣,現在倒是理直氣壯來指責她。
高氏扭過頭不理他。
在這沉默和靜寂中,閔廣正心頭怒火越來越旺。他一拍扶手站起身來,大跨著步子朝外走去。
看著這情形不對,高氏急忙上前去拉他,“你這是怎麽著?”
“我去母親那兒負荊請罪去!求她老人家多打我幾下!”
高氏看閔廣正這語氣不對,哪裏還敢讓他在氣頭上離開?趕緊手中用力使勁兒拽住他,又眼神示意青葉去到外頭守住門。
青葉剛剛打開門,外頭響起了紅蓮的聲音:“夫人,姑娘換下的濕衣裳破開了一個口子,是讓針線上的給修補一下還是送到錦繡閣去補?”
閔廣正先前還想要掙脫高氏的拉扯,聽聞這話動作滯了下,扭頭去看高氏,“濕衣裳?君蘭?”
高氏心裏咯噔一聲暗道壞了,強笑著道:“沒什麽,可能是昨兒洗澡時候不小心……”
“昨兒晚上的衣裳怎麽可能現在才換下來!”閔廣正砰地一下把屋門合上,轉過身來怒視高氏。
“你和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高氏不太想把女兒做的事情告訴老爺。如果老爺知道了,再告訴老夫人的話,老夫人怕是會徹底惱了五房的人。那她們往後的日子豈不是愈發艱難?
但到了這個份上,越是遮掩,恐怕越是麻煩。高氏隻能支支吾吾大體講了下。
閔廣正的眉頭越皺越緊。
高氏有些緊張,生怕老爺要押了女兒去給老夫人請罪。畢竟那表姑娘的外祖母和老夫人是親姐妹,而且這些年在閔府長大,和老夫人感情也深了。
但老爺素來疼愛女兒,事情也不見得就沒轉圜餘地。
高氏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著試探說道:“要不你把君蘭送到母親那裏去罷!左右這事兒是她不對,她合該還人一命!到時候老夫人如果厭惡了她,順帶著也厭惡了咱們,活該咱們在這兒站不住腳沒得過了!”
這還命的說法讓剛端起茶盞的閔廣正嗆了一口茶。
“亂講什麽。”他不悅地擱下手中物,“君蘭年紀小,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當時她自己也落了水,嚇得不輕,胡言亂語說錯了話也是有可能。事情不見得就是她動的手。”
高氏聽聞大喜,依偎在閔廣正的懷裏,“我就知道老爺最疼君蘭了。老爺,您想想看,現在咱們的好日子開始沒多久。倘若老夫人給咱們使絆子,往後可怎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