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得之固我幸,失之亦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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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夜的第六遍拷打了吧,那少年到底怎生得罪李忠庭了,要被這樣殘忍地虐待?”
“哎,這少年也是硬氣,若是我被這樣一遍遍得折磨,寧可自己撞死求個了斷。”
被關在另一間牢房裏的兩名中年人都看不下去餘浪所受的酷刑,忍不住小聲議論道。
餘浪意識模糊地躺倒在冰涼的地麵上,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傷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流了多少血,能不能挺過下一輪酷刑。他唯一明白的是,自己絕等不到杜甫的救援了,李忠庭是鐵了心今夜便要折磨死自己。
第七遍酷刑的時候,餘浪決定亮出自己手裏的最後一張牌,一張本該是他死門的牌,眼下卻是他最後一抹生機:“李、李忠庭,爺爺臨死前好叫你知曉,我本是大唐英國公徐敬業的孫兒,我死以後在我墓碑上刻好我的名字,徐浪,徐子遊。”
“你說什麽?!”李忠庭一瞬間心思百轉,他在與李文山定計除餘朝然的時候便抓到了一些零散的線索,隻是這個結論太過大膽,他一直不敢相信。此刻得到餘浪親口承認,他忍不住心中狂喜,陛下雖然赦免了徐家的其他旁支,對徐敬業一脈卻是堅決不寬宥的,若是自己捉住了徐敬業的孫兒,那可是天大的功勞,幫次子求一份大功名也不再是難事!
“你們且住手,無論如何吊住他的性命,我去一趟李相的別院!”李忠庭旋即乘著馬車去找李嶼邀功,這份功勞之大,恐怕足以讓自己這一脈以後徹底得到李林甫的庇佑,這可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大機緣。
這是餘浪的最後一賭:李嶼,你這狗東西可是說過欠本大爺一條命的,千萬不要食言。
李嶼沒有食言,他親手提著李忠庭的頭顱從李家私牢裏救出了餘浪,李忠庭的忠犬們麵對這尊煞神皆拜伏於地,無人敢置一詞。
大反派成了救世主。
李嶼這次沒有奚落餘浪,而是由衷地敬佩:“我李嶼閱奇人無數,你可居首位,把自己最不該暴露的秘密賣給仇人,把自己的性命交到我這樣一個瘋子手裏,你才是真正的瘋子!”
餘浪哈哈大笑:“你最好今夜殺了我,終有一日我會是你李家的噩夢。”
李嶼歎息:“我很希望能看到那麽一天,若是沒有你,長安得多麽寂寞啊,但願你能活下去吧。”
餘浪還想再說什麽,衰弱到極點的意識便消散無形了,徹底陷入了漫長的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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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裏他回到大雨中的南京,從明城牆跑到玄武湖最後跌坐在莫愁湖畔,找不見寧雪。隨後天色轉為一片赤紅,北固山下三百亡魂排著隊吃幹淨他身體的每一塊血肉,梁朝然淒涼地呼喊——“浪兒”,身體越來越重,似從萬丈絕壁不住地往下掉,青青穩穩地拖住他:“你還有我啊。”
雲吹霧散,一線光亮映入餘浪的眼簾,一張憔悴消瘦的臉上墜下喜悅的淚珠,青青大喊道:“他醒了,他醒了!”
滿臉倦容的杜甫湊過來,重重鬆了一口氣:“好了好了,你這混小子總算保住了性命。”
餘浪笑了:“想要老子死,那老東西的那點手段可不夠看。”
“好好好,你頂天厲害,我可是許了願的,隻要你能醒轉,我杜某人把下半生的牛皮都讓給你吹,本來天下牛皮共有十鬥,我杜子美和你餘子遊共吹八鬥,天下人共分兩鬥,如今你一人占八成,可稱牛高八鬥了!”
二人相視大笑。
青青小心地扶起餘浪,細細喂他喝粥。餘浪有些不好意思,堅持要自己喝。
杜甫罵他作怪:“你昏迷了十三天,每天都是青青幫你喂食,你之前怎麽不跳出來不好意思?這時候已經太遲啦,乖乖喝粥。”
餘浪也就不再推辭,感激地看了青青一眼,一口一口把稀粥喝了個幹淨。
青青說道:“我也隻能打打雜,這次為了救你,杜甫大哥可是拿出了壓箱底的本事,一枚佛門的無量舍利,一枚道門的龍虎金丹,放在外頭可都是會讓天下豪傑爭破頭顱的寶物,他還親自運功助你調息傷了不少元氣,這次可欠下了一份大人情。”
杜甫一臉自得:“說到這裏我還是要吹一吹的,先說那無量舍利,那可是……”
“一夜之間我來回奔襲四千裏,先去長安護國興教寺與那……”
聽著聽著餘浪眼皮漸塵,帶著笑意緩緩入眠。
看到餘浪睡著,杜甫輕笑著對青青說道:“你也去收拾收拾自己好好休息一陣吧,他醒來過一次便無性命之虞了,這裏有我照看著,等他真正醒了,你也不想讓他瞧見你髒兮兮的模樣奚落你吧。”
青青微微福了福身:“有勞杜大哥了。”見識到杜甫的諸多大神通以後,青青確定此人亦是超脫於三境之外的人物,態度變得恭敬起來,雖然心底裏覺得對方比以前的混不吝模樣更加親切,卻是再也不敢怠慢了。青青跟過李白一陣,見識自然與餘浪不同,她知曉百煉、遊海、破虛隻是修行下三境,其上還有上三境,上三境之上,才是劍聖、安祿山等超一流人物。
以她的眼光自然能看出杜甫固然修為通玄,卻應該還未突破上三境的藩籬,不提劍聖那等通天人物,便是與全盛時期的李白比起來,亦相去甚遠。
徹底醒轉以後,不過半月的辰光,餘浪便生龍活虎的下床鍛煉了,也不知是不是那無量舍利與龍虎金丹的功勞,這一病過後餘浪反而覺得身體比以前更強健了幾分,單憑肉體力量便能拉開二石弓,以二險訣催動的內息加持能輕易拉開三石弓,便是投身行伍,也當得一員猛將了。
“洗月書院放榜啦!”小廝們敲著鑼鼓在街道上來回呼喊。
“洗月書院入門大比魁首——集賢裏餘浪餘子遊!詩卷、論卷、兵卷、數卷四卷皆滿分!院長親自評第:天甲極。”
考生評級以天地玄黃綴甲乙丙丁為序,天甲最高,天乙次之……黃丁最低。天甲後邊加了個極字,便是為了與過往普通天甲學子區分開,表明更勝一籌。而洗月書院已近五十年沒出過天甲學子了。
李府大宅深處,聽聞餘浪奪得魁首的消息,李嶼微笑:“看來我這一注沒下錯。”似李家這等大世家,每逢亂世往往會兩頭下注,自己的親弟弟便被李嶼下在了另一頭的洗月書院,若是李家隨著這朝廷一起翻船了,好歹能留下一脈繼續富貴。
平民百姓眼底這是大唐的開元盛世,但以李嶼的眼光又怎麽可能看不出府兵製帶來的嚴重隱患,一旦地方勢力對中央失去忌憚,隻要有人敢開個頭,隨後必定應者如潮。
楊玉環呆呆看著榜首的名字難以置信,她本以為餘浪是放棄了最後一關文試,卻沒想到他那麽胡鬧一般的寫法,最後竟就這麽輕鬆寫意地拔得頭籌,她看著自己名字後頭地丙的評分心裏有些失望,雖說是入圍了,卻沒拿到她滿意的成績。
此刻餘浪正躺在自家屋頂上懶洋洋地曬太陽,思考著下一頓該吃什麽。
……吃什麽才能在隨後的排名戰中戰勝那狗日的吳鬆如拿下第一呢?
“吃”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