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薩克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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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床邊的櫃子端正的放了一個禮盒,精致的小卡片躺在禮盒裏,卡片是段承陽的筆跡:早安禮物。小說簡單明了。盒子裏是一件樣式簡單的外套,我摸了摸麵料,知道價格不菲,畢竟段承陽有錢任性嘛。想起昨天被女鬼扯壞的那件外套,頓時有些感動,有些小事連自己都沒注意到,但是他留了心,我還能再要求些什麽呢
換新外套,我直奔酒店的休閑區域,我知道他會在那裏等著我。安靜的房間裏,他和穿戴整齊,端坐在沙發靜靜得看一本書。我輕手輕腳的走到他身後,難得起了一點童心,故意大聲的說話:嗨,我來了
段承陽的手一抖,咖啡也跟著抖了兩下,差點灑落在他那身考究的西裝,我有點算計得逞的開心。他眯著眼睛打量了我一會兒,不知是誇衣服還是誇人的說:不錯,挺漂亮。分外真誠的神情讓我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忙轉移話題:我們去哪兒他別有意味的一笑:還去昨天那個公園吧。
回想起那個女鬼,我急忙拒絕:還是不要去了吧,我們可能還在幻境裏,再碰到一個鬼可怎麽辦太危險了。有我呢。他含笑說,語氣莫名讓我感覺十分的安心。並肩走在昨天的那條路,一樣的景色宜人,一樣的行人散漫,這裏同是個名城,卻不似國內那些一線城市一樣,飛快的生活節奏,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事在驅趕著你前進,壓的人喘不過氣。盡管是個幻境,但是居然給了我久違的安逸感,不能不說這感覺妙的很。
你看那個人是不是有點眼熟段承陽將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給我指了個方向,方向的盡頭是一位正在拍照的攝影人。一樣的裝束,熟悉的身形,說專業也不專業,拍照的動作總感覺有些滑稽,像是故意在搞笑一樣,是昨天那個偷拍的小子
相機在他的移動下四處尋找著目標,突然一個轉身,對了我和段承陽,我下意識的伸手來擋,沒聽到意料之相機的聲音,而是一句問候:beautifulgirl他誇你漂亮。段承陽好心的提醒,我好像誤會了,有些尷尬的放下手,準備擠出一個笑容回應。結果是哢嚓哢嚓的兩聲熟悉的連拍。
真沒禮貌。我朝段承陽小抱怨,不快都擺了臉。那小子道歉似的遞過一張照片,隻看了一眼,我便慌忙抓進手裏。你見鬼了段承陽開了一句玩笑,我很認真的看著他:你知道的,我常見鬼。不看他的表情,朝著另一邊走過去。
照片在陽光低下清晰的印著兩個人相擁的身影,一個是我,一個是段承陽,我幾乎半個身體都陷入了他的懷抱裏。段承陽並沒有和以前一樣追來,我匆匆回頭偷看,兩個人竟然攀談起來,有說有笑的像一對許久未見麵的老友。偷拍的那小子看起來還是個學生,歐洲人本十分高大,五官深邃,和段承陽站在一起,無論是身高還是長相都毫不遜色。
我笑了笑自己,怎麽總是不自覺地拿別人和段承陽呢我也不想回去打擾他們,這麽站著看路的行人來來往往,三三兩兩的走過,百無聊賴的又展開了手的照片。看第一眼時,心底跳動起輕微的慌亂,照片的兩人看起來很親密,現在這麽一看,角度抓的不錯,白色的路燈下,段承陽護著我的溫柔,與我的緊張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冉曦,你怎麽能遇到這麽好的人我問自己。
陽光罩在身,暖洋洋的舒適,讓人忍不住想要小憩一下。灼目的光可以讓我肆無忌憚的走動,不必太害怕那些隱藏在黑暗裏的東西。再抬頭的時候,段承陽正朝我走來:冉曦,我帶你去見個人。我嗯了一聲,隨手將照片揣進了外套的口袋。你們聊完了我偏頭看著他的身後,那小子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他說:怕你等太久。其實聽到他這麽說,我還是很開心的,但仍然故意提高了聲音挖苦他:聊那麽開心,我可以等一天。段承陽兩道修的平整的濃眉彎了彎,目光深情款款:我怎麽舍得讓你等那麽久。心裏被他的情話抹了一層蜜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麽接他的話才好。
走著和昨天一樣的路,看一樣的風景,段承陽領著我漫無目的的走著,完全不像來找人的,我不禁開始懷疑他的目的。見誰啊。我看著到處形形色色的人,一張張陌生的臉,誰也不像可能認識的。也沒見到段承陽和別的人有過接觸,連手機也很少見他用。更何況,這裏不是幻境嗎難道這幻境裏也有真實存在的人嗎
段承陽沒有回我,環顧了一圈,視線落在廣場心的噴水池,不由分說的牽著我走了過去。走近那邊,我發現目的地並不是噴水池,而是噴水池旁邊的一群人,零零散散的分開,卻都朝著一個方向,時不時的發出讚歎的聲音。
那是街頭藝人嗎外國人好像經常有些稀古怪的街頭藝術,段承陽什麽時候認識了這類人我心裏暗暗嘀咕著,直到我們讓過幾個人走到了裏麵,眼前的男人讓我大吃一驚。你說的要見的人是他
眼前的男人長著一副亞洲人的麵孔,不輸西方人的身高,彬彬有禮的舉止帶著一股溫和的氣質。正起身對著眾人禮貌的鞠躬表示感謝,又回到了位置抱起了薩克斯。我們想離開幻境,那個女鬼是個關鍵,看她昨天那樣激動一定跟這個男人有關,我們不妨從這裏入手來解決問題。段承陽向我解釋道。所以剛才我順便問了那個拍照的男孩,這裏有沒有常吹薩克斯的。
沒看到昨天的金發女郎,我放心很多,這樣可以大膽的問有關那個女鬼的事了吧。我朝吹薩克斯的人走過去,禮節性的伸出手跟他握手你好。他似乎很驚訝,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似的握住了我的手:我們認識嗎他說的居然也是
我還沒回答,段承陽笑著從我的手接過他的手握住:現在認識了。我有一種怪的感覺,隱約覺得他好像不樂意我和別人有任何身體接觸似的。打擾你一會兒可以嗎我有事想問你。男人出乎意料的爽快,收好了薩克斯要邀請我們去吃飯,他友好說明:我也是國人,jack楊,你們叫我楊好啦,難得遇到國的同胞,我很開心。
我禮貌的拒絕,直奔主題:你認不認識一個女孩,穿藍色的外套,瘦瘦的,紮馬尾,我矮一點。楊有些茫然,像是不確定:那種女孩很多吧。想想也是,仔細回憶了一下女鬼的樣子,我又加了一句:是個金色馬尾的女孩,她好像有個弟弟叫伊萊恩,一個妹妹叫伊莎。
話音剛落,楊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目光呆滯的望著前方,陷入了某種回憶,長長歎息了一聲:伊蓮娜找你們來的吧,我還是那句話,我隻把她當成我的小妹妹,也是我的好朋友。
我聽明白了,卻又不明白。伊蓮娜,很美的名字,我能想象到俄羅斯女孩的清爽和傲美,可昨天我見到她的模樣,有時可憐,但是有時更加獰惡的嚇人還想問些什麽,段承陽偷偷拉了我一把,低聲說:警察。我停住,身旁走過兩名警察製服的白人,他們的目標是楊。我隻能閉嘴,看著他們想要做什麽。
兩個人動作嫻熟的掏出一張照片,公事公辦的對楊提問:你認識這個女孩嗎楊隻是快速的瞥了一眼,便點了頭。兩名警察相視示意,一隻手已經搭了楊的肩膀:夥計,你知不知道她失蹤了看起來你有的大麻煩了。
什麽不可能楊唰的站起,激烈的反應讓兩名警察像逮捕罪犯似的一同前扣住了他。我想前去解釋,段承陽察覺到了我的意向,緊緊箍住了我的手腕。我看向他,有些氣憤和不解,倒不是因為別的什麽,隻不過同是國人,我不想看到楊被欺負而已。
四周聚攏而來人越來越多,開始有人竊竊私語,小聲的議論著什麽。兩名警察對視一眼,不動聲色的放開了楊,但一左一右,限製了楊的行動,意料之外的有耐心的:你知道什麽關於她的情況嗎
楊茫有些茫然的看著兩名警察,回答了一句:她說她想回國靜靜的似乎抓住了什麽線索,其一個人抓起了楊的胳膊:很好,跟我們走一趟吧。隨後要帶著楊離開。第一百五十五章滴答滴答
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段承陽突然走了過去,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給兩個警察一人塞了一張卡片。隨後警察帶著楊,三個人了車揚長而去,這樣消失在我們的眼前。
楊好像不知道伊蓮娜已經死了。我皺著眉頭對段承陽說:他們為什麽要抓走楊呢段承陽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應該不知道吧。應該我聽在耳裏感覺到有點別扭,似乎是話裏有話似的。
伊蓮娜的屍體還沒被找到,她昨天的模樣和身散發的惡臭,是可以找到屍體的線索。如果這麽想,我問了問身邊的段承陽:要不要告訴他們伊蓮娜怎麽死的,說不定可以早點找到屍體。
冉曦,你要怎麽說,告訴他們你可以看到鬼嗎這種事除了當事人,你覺得誰會信。段承陽總能在我想做一些事的時候給我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我不否認他是對的,但是那種明明能做,卻不能去做的感覺讓我覺得異常的難受,胸口像堵著什麽一樣,憋悶不已。
段承陽輕輕歎了口氣:我知道你想幫那個伊蓮娜,但是我們要考慮現在的情況,不能盲目的去做,否則不但幫不了她什麽,連我們自己也會陷進這個幻境再也出不去了。
我沉默的聽著,不知說好還是不好。心裏悶悶的,連老天也應景。周圍的人開始跑動,我迷惑的抬頭,看到的是厚厚的一層烏雲從天邊壓過來,剛才還是陽光和煦的天空瞬間暗了很多,刮起了冷風,沒幾分鍾便劈裏啪啦的電閃雷鳴,天空像被撕開一道道的裂口,雨水傾盆而下,洶湧澎湃得濺濕每一個地方。這場雨來勢洶洶,大有要將這座城市清洗的趨勢。
段承陽將外套罩在兩個人的頭頂,但是並沒有什麽效果,突然降臨的大雨讓正在外出的人都措手不及,想叫輛車都得排隊。我哆嗦著靠在段承陽的懷裏,希望可以暖和一點。兩個人在雨跑的很狼狽,為了照顧我,段承陽跑的很慢,奔到最近的一家商店的時候我們都被淋了個透。
門口站著很多一樣避雨的人,雨勢太大,房屋下凸出的一截已不足以避開,不少人紛紛往店裏撤離。我也扯了扯段承陽的衣角:這雨一時半會兒看起來也停不了了,我們進去逛逛吧。段承陽的頭發被雨水淋得濕漉漉的,發絲朝各個方向倒去,精心打理的發型早看不出原來的帥氣,還努力保持風度的樣子讓我看了直偷笑:聽你的,我給酒店打個電話,讓他們開車過來接。我連聲應好,這種情況能回去不錯了。
酒店的車來的很快,不少人還在店裏苦等雨停的時候,我和段承陽別人或羨慕或渴望的眼光裏了車,車的暖風開的很足,剛被淋了雨的我覺得頭腦有點昏昏沉沉的。下車的時候還是段承陽將我抱回的房間。意識越來越模糊,腦袋漲的厲害,模糊裏好像是段承陽在觸碰我的額頭。有人將勺子遞到我的嘴邊,我下意識抵觸的別開了頭。
聽話,吃完睡一覺,我守著你。是段承陽的聲音,帶著安撫的意味,簡直有些像是在哄小寵物了,我自覺的張嘴,苦澀和糖漿的味道一股腦門的灌了進來,手被另一隻手握著,格外的踏實,在腦袋昏沉的意識裏,我安心的睡著了。
被說話聲吵醒的時候,陽光已透過薄紗的窗簾刺的眼睛生疼,段承陽背對著我,抱著手機好像在說什麽。不到一分鍾,段承陽掛了電話,看到我醒了後微微一愣,眼裏的緊張瞬間鬆懈了下來:醒了好,冉曦,伊蓮娜的屍體找到了。
手不自覺的捏緊了,伊蓮娜的模樣我還記得,但泡了不知道多久的屍體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膽量去看。像是看穿了我的顧慮,段承陽貼心的建議:不想去不要去了。他這麽一說,我反而更堅定了:不,我要去。都到這一步,怎麽能不去呢。
那你等我一會兒,我換身衣服。他寵溺的撫了撫我的臉,轉身而去,難道他陪了我一夜我看著他穿的還是昨天的那身西裝,心裏有一點感動的暖意。臨車前我還是有些忐忑,想想最不能接受的應該不是我,便問段承陽:楊知道嗎段承陽利落的扭動鑰匙,踏油門,車立刻飛馳了出去,我驚魂未定的拽緊了安全帶,忘了剛才說了什麽。
接待我們的還是那天的那兩個警察,對段承陽說不出的熱情,甚至有點阿諛奉承的味道。我好像是忽然間才意識到,段承陽除了有錢,還有些我不知道的事。一路我心不在焉的四處查看,仍舊沒有楊的身影,他是沒有被通知,還是通知了不肯來楊說當伊蓮娜是妹妹,兩個人的關係應該不會差。親近的人變成了一具看不清麵目的屍體,他是不是覺得難以接受呢還是說,有些別的在裏麵
跟著兩個警察的身後,我們變換了好幾次方向才去到放屍體的地方。老實說在幾次接觸後,這種地方讓我十分害怕,因為警察局和醫院的死人最多,怨氣最重,那些東西也最多。陰冷的氣息越來越近了,那種從地蔓延開來的陰氣,擾的我的心裏直發毛。如果不是段承陽一路緊握著我的手,我可能會直接跑掉。
屍體在下水道裏浸泡了幾天,那身藍色的外套已經破損不堪,伊蓮娜原本瘦瘦的體型被臭水浸泡的腫脹,足足大了一圈。裸露的皮膚幾乎沒一塊完整的皮肉,遍布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凝固著幹涸的血跡。
盡管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伊蓮娜殘破不堪的屍體時,我還是強烈的感覺到了不舒服。眼前血腥的一幕,加屍體散發的惡臭無一不在刺激著我的視覺和嗅覺,引起胃裏本能的一陣翻江倒海的搗騰,我能感覺得到有異物衝了喉嚨管,卡在嗓子眼呼之欲出。
冉曦,是不是不舒服段承陽伸手想要攙住我。我搖了搖頭,努力壓下口的不適。他似乎有點擔心,低低安慰了一句:是不是想吐想吐去吐吧,沒人回笑話你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但他說的一個吐字,讓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推開他奪門而出,在不熟悉的地方四處奔跑,沒看清入口處的標識便衝了進去,俯身在洗漱台吐了起來。
安靜的洗漱室裏回蕩著我不停嘔吐的聲音,清水鑽出水龍頭唰唰的下,帶著黃色粘稠的不明物體打著圈流進那根黑黑的管道,管道口仿佛黑洞一般將所有的汙穢吸個一幹二淨。
嘴裏泛著粘稠的苦味,灌了好多水漱口才淡了味道,雙手撐在洗漱台,我看清了鏡子裏的我,臉色真是難看。伸手關掉了水龍頭,沒了流水的聲音,十足的安靜。我扯了紙巾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準備離開。
吱呀一聲脆響,打破了空氣的沉悶,像極了開門的聲音,以為是段承陽跟過來了,沒在意。對不起,我忍不住了。沒有人回答,鏡子裏我的身後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我瞪大了眼睛呆望著,一股涼意爬了後背。想轉身看個明白,心裏的某個念頭不停的告訴我,不要看,不要回頭,那會是一個噩夢
滴答滴答清晰的水聲突然從某個角落傳來,我確定的看了一眼鏡子下的水龍頭,沒有一滴水流出的跡象。我幾乎是把身體挪過去的,四肢僵硬的厲害。死寂一般的空氣像凝結了似的有種沉重的壓抑,仿佛存在著某種東西的意識,在看不見的地方靜靜的窺視著我,等待著我的意誌潰散。
滴答,滴答像個世紀很多人家用的那種老式鍾表,機械的走動仿若沒有停下的盡頭。我整個人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身體早已麻木,要離開,心裏不停的這麽想,腳像釘在了地一樣,重的邁不開步子。
水龍頭咯吱了一聲,流水唰啦刷啦瞬間傾泄而出。我繃緊的神經一瞬間被扯斷,身體重新獲得了力氣,瘋了似的朝牆跑過去,我要出去出去,離開這裏段承陽我在這裏這裏啊。一邊大聲叫喊,一邊猛烈的捶打著,可無論我怎麽做都沒有任何回應和改變。直到漸漸沒了力氣,我才發現自己捶打的一直是牆,白色的牆體延綿到轉角的地方連接另一麵牆,還是白色的。
是個正常的四麵牆體圍成的空間,心裏有些欣喜,那是不是代表我沒有被隔離到另一個空間,再仔細的看過去,心底剛湧起的希望瞬間覆滅,門呢這個房間沒有門之前吱呀的那一聲,原來不是開門的聲音,而是將我隔離的鬼門。這像個提前布置好的陷阱,步步算計精準,隻等著我這個獵物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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