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錯過

字數:3599   加入書籤

A+A-




    這毛頭子經雲娘和胡官山傳授,身上功夫已經不淺,這一下出手又快又利落。劉一的頭顱滾出四五尺遠,血濺得到處都是,連上來拿孔四貞的衙役們都嚇得愣在當地!

    “給我拿,拿,拿!”鄭春友咆哮道,“這正是昨夜劫衙的大盜!”

    “你拿不成!”孔四貞至此才邁著大步進來,將康熙賜她的金牌令箭從懷中取出,高擎在手,晃一晃,耀目輝煌,“我乃禦前一等侍衛,和碩公主孔四貞!這是聖上令箭,命我微服查訪民風!”

    鄭春友倒抽一口冷氣,心下一陣暗驚:這便是久聞其名,未謀其麵的“四格格”!性命交關之際,他反鎮定了下來,嘿嘿冷笑道:“你就是欽差?怎麽既設有廷寄,也沒有勘合,上憲也無滾單告知?哼!自古至今,哪有女流之輩為欽差大臣的——顯係刁婦冒充欽差,這還了得?”他抬高了嗓音,大喝道,“一個也不要放走了,一體擒拿正法!”

    孔凹貞聽了不禁仰長笑。她奉康熙之命,以和碩公主身份攜了丈夫孫延齡同赴廣西,節製父親孔友德的舊部。這次赴廣西,孫延齡原想走陸路,但四貞卻因奉旨順道密訪伍次友,執意循水路南下,不想昨夜在兗州府剛剛住下,便遇到了從府衙中逃出的青猴兒,便在船上議定,今日劫法場營救伍次友。

    鄭春友瞧見了鑄有“如朕親臨”的金牌,心裏一陣發寒,跟見圍觀百姓已是騷動不安,衙役們麵麵相覷,知道稍一膽怯便一切全完,因見她隻寥寥四人,略覺放心,惡狠狠一笑,道:“這件東西是真是假,難以憑信!”

    孔四貞不屑與鄭春友答話,指冷笑著將手一描,孫延齡便忙不迭過來,拱手道:“公主,有何指令?”

    “公主!”這下子人們都聽清了,千餘雙目光都射向了孔四貞,一個個眼睛瞪得大大的,氣都透不過來。

    “延齡,”孔四貞平靜地將手一擺,“拿下他來!”

    “喳!”孫延齡答應一聲,挺身直趨監斬台,一個書史雙手張著來攔,被他當胸一點,接著一記耳光,早仰麵朝倒下。孫延齡這才哈哈笑道:“我也是個欽差,上柱國將軍、和碩額駙節製廣西兵馬都統孫延齡!懂了麽?”著轉臉向入群喊道:“誰出來應命,大爺有賞!”

    話音一落,十幾個精壯漢子“刷”地跳了進來,其中有兩個還是校尉服色,這是他帶來的從人,還有幾個並不認識,是素來被鄭春友害苦了的,也來助打太平拳,一齊躬身對孫延齡道:“惟大人之命是聽!”此時,待決的犯人們也都靈醒過來,一齊跪下高呼“冤枉”,整個圍著瞧熱鬧的人都轟動了,前擠後壓地鼓噪,“拿了這狗官!拿了這狗官!”

    鄭春友一陣氣餒,向座椅上一癱,又彈簧似地跳起來,拍案冷笑道:“如今的欽差真比兔子都多,一下子便蹦出兩個來!可笑之至——還有誰是欽差?站出來話!”著,不動聲色地掃視全場。

    “沒有了?好!”鄭春友步下監斬台,指著一個死囚問孔四貞道,“我姑且稱你欽差大人——此人,還有那三十一個,都犯的什麽罪,講啊?”他嘿嘿笑道,又轉問孫延齡,“你‘大人’又因何攪擾‘下官’的公務呢?”

    這句話問的在理,又十分得體。孫延齡沒了詞兒,原是要救伍次友,但他和孔四貞卻都不認識,因轉臉瞧青猴兒。此時青猴兒已逐個兒驗看過了囚犯,隻懊喪地搖了搖頭。孔四貞情知變中有變,微一沉吟,朗聲道:“我私訪至此,知你劣跡斑斑,是個貪官!元春之月不請聖上禦旨,擅自勾決這麽多人犯,更屬居心叵測!且人犯臨刑呼冤,應即停刑再勘,國有明典——條條款款你全都犯了,還敢在我麵前放肆,自稱無罪?”

    “哪個認你們是欽差?誰曉得什麽孔四貞?”鄭春友倏地臉色一變,拔劍在手格格冷笑,“衙役們!”

    “在!”番役們早被這陣勢弄得昏頭昏腦,稀裏糊塗,此時一聽府尊大人吆喝,參差不齊地答應道。

    “出了事一切由本府擋著,你們盡自拿人,拿住一個賞銀三百兩!”鄭春友狂怒地紅著眼,“哢”地揮劍斬掉桌子一角,“有畏縮不前者,斬!”

    話音未落,孫延齡早已大怒,一個箭步上前,將鄭春友胳膊反擰過來,下了他手中的劍,順勢一劍砍下,將他膀子削下一塊肉來,問道,“還敢無劄麽?”

    “拿!隻管拿!”鄭舂友橫了心,擰著脖子狂叫道。

    但衙役們早已被這勇武得像神一樣的孫延齡嚇得魂不附體,誰也不敢再動了。孔四貞見時機已到,雙手捧著令箭,由戴良臣和青猴兒護持著款步直登監斬台,將案上知府印信隨手甩給一個瞠目結舌的書吏,供好了禦劄、令箭,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這才肅然落座,叫道:“孫延齡,將鄭春友拖下去,斬!”

    孫延齡答聲“是”,拖著痛得半昏迷,渾身是血的鄭春友便往下走,往地下一丟便要下刀,青猴兒在旁攔住了道:“額駙,你不知這家夥有多陰毒——不是那個殺法,我來!”著,左一劍、右一劍、橫側、豎一劍,在鄭春友身上連戳十七八下,最後才照心窩裏猛紮進去。他出手如此狠毒,連孔四貞將門虎女,也暗自心驚。

    “把人犯先押回獄中監理,”孔四貞回過神來。大聲吩咐道,“發文山東臬司,委幹員重新審理讞定,報刑部詳文,請皇上勾定之後再行處決!”

    這一處置十分明快,無論於法理,於程序都對,原來疑心“劫法場”的衙役們頓時放下心來,在下頭高聲答應:“喳——”

    當日孔四貞一行人便住了府台衙門,隻到用晚飯時,人家心神方才安定。孫延齡一邊吃一邊笑道:“今日真的唱了一台戲,兗州府全被轟動了!難為公主壓得住陣腳——這事據我看,得趕緊申報朝廷才是。”

    “那當然,吃過飯你就代我草個折子,我過了目就拜發。”孔四貞見青猴兒吃得香甜,將自己跟前一盤子肥鵝推過去,一邊笑道:“青猴兒,你倒對我的脾性,跟我到邊庭立功去,好麽?”

    “我不!”青猴兒鼓著腮幫子道,“我還要尋我的姑姑呢!”著雙手將鵝一撕兩半,左一口右一口,湯汁淋淋漓漓撒了一桌子。

    孔四貞歎道:“這孩子隻一心念著他的姑姑。唉……也不知伍先生現在哪裏——這次我們是沒工夫再細查了。”孫延齡一邊隨便吃著,一邊著:“咱們在直隸山東已經停留了不少日子,不敢誤了正經差使。這回雖沒見著伍先生,好在衙役們都他們已經脫險了。”

    孔四貞最親近的密友便是蘇麻喇姑,聽孫延齡的有理,又想著有點對不住蘇麻喇蛄,沉思良久,自慰地歎道:“也隻好如此。瞎,世上隻有女人們心癡,男人們哪裏曉得這些?這麽著想,我的心也灰了……”

    第二日啟程,青猴兒仍是不願跟孔四貞南下,口口聲聲要尋李雲娘。孔四貞眼見這娃兒伶俐可人,越發舍不得丟手,便勸道:“好孩子,你漸漸大了,也是要立功名做事業的,跟了我南去,弄個紅頂子見你姑姑多好!——你不是過,你娘被賣到了廣東?那兒離我們那裏卻不遠,我著人細細打聽著,不定你們母子還能團圓呢!”

    到娘,青猴兒又遲疑了,淚光閃閃的一雙大眼腈瞧瞧這個,又望望那個,嘴咧了幾咧,竟自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