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霧裏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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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方衝雲仍不懂,所以他又在驚懼、悲哀和懷疑中開了口。

    他當然不會問對方:“你當時並沒有回頭,怎麽知道我摸過那女孩身體的?”

    方衝雲清楚,對方既然能盤坐在那裏,背對自己時,仍可發出那致命的一擊,這點對他來說,絕不會是太困難的事。

    他問的是:“我明明在她身上下了毒,你觸摸過她的身體,我也是親眼見過的,可你為什麽沒有中毒?”

    話未說完,他的身體又開始顫了起來,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痛苦,眼中的懼意也越來深刻。

    這時,短發白衣人仍在瞧著一朵朵由潔白變幻成烏黑的雲彩,自是瞧不見此刻方衝雲臉上的表情,但他無疑已聽到方衝雲的話,因為他也正回答道:“這其實很簡單。”

    他的聲音仍是淡淡的:“我既已猜出你另有目的,自會想到你在她身上下了毒,不管是液體的、氣體的,還是固體的毒,我都已提早做了防護措施,所以我現在還活著。”

    方衝雲瞪大了眼睛,瞧著他問:“防護措施?”

    短發白衣人淡淡地道:“固體和液體隻要不沾身上,就絕不會中毒,就算是氣體的,隻要吸不入肺裏,還是中不了毒。”

    他終於垂下了頭,把扳指和盛著聖女水的袋子握在手心裏,然後伸出了這隻手的拇、食二指,輕捏著解開了自己襯衫上口袋的紐扣,緊接著攜出了一物。

    方衝雲正奇怪於他此刻突如其來的動作,所以也隻有靜靜地瞧著,仔細地看著。

    當看到被對方拇、食二指捏著的東西時,他不由更奇怪了。

    這是一個透明的、和人手一樣大小、一樣長短,連形狀也都一樣的玩偶,至少方衝雲是這樣認為的。

    短發白衣人道:“我就是戴著這副手套,去撫摸了那女孩的身體,所以就算她身上有固體或者液體的毒,也已被它隔絕在了外麵。”

    “手套”這名字,方衝雲並不陌生,他聽說的、也已接觸到的,並不算少。但他所見所聞的、不管是哪種形狀的手套,都絕沒有如此透明的顏色。

    所以他忍不住問:“它真的能防毒?”

    這實在不能算是個問題,至少短發白衣人是這樣認為的,所以他拒絕回答。

    隻是瞧了方衝雲一眼,他又接著道:“如果是氣體的毒,雖然麻煩些,但隻要你屏住呼吸,堅持一兩個時刻,等氣味散去,毒力自然也就跟著消退。”

    方衝雲至此已明白,對方為何沒有中毒倒下了,就算聖女水再怎麽觸肌則化,逢孔就入,但你若已先設法隔絕了它,再厲害的毒藥也不能奈你何。

    他就算不高興,也應該很欣慰才對,畢竟他心中的疑惑終於被解開了,可是此刻的他卻顯得更痛苦,痛苦得連五官都扭曲、糾結在了一塊。也更恐懼,恐懼得瞳孔一直在收縮,哪裏還有平時遇事不驚,豐神俊朗的瀟灑模樣。

    短發白衣人就靜靜瞧著,沒有再開口。

    方衝雲忽然道:“你知不知道那兩個女孩子是怎麽被我毒倒的?”

    他說這句話有一定的目的,本就不是要求對方作答的,他也知道對方不一定答得出,所以說完了,他正準備自己接著說下去。

    短發白衣人偏偏在這時,又淡淡地道:“我應該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方衝雲瞪大了眼睛瞧著他,好一陣才道:“你說。”

    短發白衣人道:“你把粉末狀的聖女水,丟在濃霧裏,聖女水遇霧液化,然後附在了霧氣中,霧又是流動、飄蕩,不定性的,所以……”

    他沒有說下去,也已不必說下去。是人都應該了解。

    這下,方衝雲吃驚地簡直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對方猜的竟全中,他的確是用了這個法子。

    短發白衣人在他的吃驚中又開了口:“你這無疑是在提醒我,你事先早已服了解藥,既已欺騙了我,現在為何又要說出來?”

    此刻,烏雲越積越多,風也越來越大,這樣的天氣本應該很涼爽才對,方衝雲的額頭上卻在冒著汗。

    他吃驚地問:“你怎麽知道我事先服了解藥的,我的確是因為想印證一件事情,已不得不說出來,可是你竟早已知道。”

    短發白衣人刀鋒般的眼睛盯著他,道:“我若早已知道,你還敢對我說這樣的謊話,豈非早已死在我的劍下?”

    方衝雲駭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短發白衣人繼續道:“我一直在奇怪一件事,就算你能近距離和她們倆交手,並且下毒,可是馬卻不會讓你靠近的,它們為什麽也忽然斃命,現在我已明白,你居然利用了天時,利用了這場大霧作為傳播媒介。”

    頓了頓,他才接著道:“她們都倒下了,你卻還好好的,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而霧本身自然不會偏心,也不可能唯獨遺漏了你,所以唯一的解釋是:你事先服用了解藥。”

    方衝雲自然在聽著。

    他的臉肌本來似是隻蠕動著的青蛇,不斷扭曲變形著,等短發白衣人話一說完,他整個人都似變了,變成了一條受驚的大蟒蛇,差點就跳躍起來。

    他又大叫著道:“我的確隱瞞了你,我在事先就已服了解藥,所以我沒事,可你呢?”

    他聲嘶力竭喊道:“你隻是一個路過的,豈非根本就想不到我會忽然在霧中下毒,就算你想到了,也恰好有聖女水的解藥,再立即去服用,也已晚了,這毒哪怕李隨風親至,在你那種情況下也已無能為力。”

    他此刻像是已恐懼到了極點,竟開始狂笑了起來。

    笑得連天邊翻滾、洶湧著的烏雲和越來越烈的風也仿佛隨著窒了一窒,停了一停。

    它們實在不能理解一個凡人竟能笑得這麽可怕,它們隻有瞧著。

    方衝雲狂笑著接道:“既然你事先並沒有服用聖女水的解藥,不,你壓根就不可能有聖女水的解藥,那你為什麽就沒倒下,難道你不是人?”

    短發白衣人隻能沉默,這點也正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莫非是因為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體質不一樣,才沒有被毒倒?

    還是自己一被送到這世界來,就有了避毒的異能力?

    或者是……

    他的思路被打斷,這時方衝雲又瘋笑道:“你快告訴我……快告訴我……快告訴我……”

    這句話他竟一直重複敘說著,抑或是太過激動,他的身體一抖,胸口差點就撞上了桃木劍。

    若不是短發白衣人及時向後抽了一抽的話,他就算不死,至少胸口也得多了個小血洞。

    這時,忽然一道閃電劈下,迎上了方衝雲恐怖可怕的一張臉。

    這張臉竟沒有一絲人色,蒼白得已幾乎透明。

    他無視那淩厲的閃電,嘶聲大呼:“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是人,是來自地獄的惡魔。”

    話未說完,他竟又流下了淚——恐懼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