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萬難不棄離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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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過後,趙爾豐懷柔安川的消息也在川中傳開了。

    成都的大街小巷,人們都在議論這個消息。

    “這個消息靠得住不?”

    “咋靠不住?聽說這消息是提法使周善培周老爺跟蒲老爺他們說的。”

    “還說朝廷用趙屠戶做我們四川的總督,是讓他來屠川的,看來不是那麽回事兒呢!”

    “這回怕是看走眼了啊!”

    “那這個保路會也就不用搞了!”

    “趙總督要給我們把路爭回來,保路會再搞下去,就是跟他為難嘛!”

    “話還不能這麽說,趙總督要給我們把路爭回來,但朝廷答不答應,還很難說,所以這保路會還得搞,這是對趙總督的支持!隻有朝廷答應不收路了,保路會才能收攤!”

    “就這麽‘四罷’下去,一點生意都不做,不叫好多人都喝西北風呀!”

    ……

    “這事兒難說不是虛晃一槍,先傳出這個話來,把保路會的氣泄了,回頭再來整治我們!”

    “嗯,有這種可能!等泄了氣散了夥,人人都去忙生計去了,再要把人聚齊,就難了!到時候再收拾我們,那就得任隨他擺布了!”

    “這保路會不能散!要散也得等有眉目了才行!”

    ……

    楊允公、曹篤和劉長叔在城裏聽到這個消息,就急忙出城到農事試驗場找朱國琛。

    在王天傑、龍鳴劍五月初離開成都後,朱國琛、楊允公、曹篤、劉長叔等人就開始實施“離間官民”的策略了。

    他們先是以社會賢達的身份,在各種場合批評鐵路國有政策,後來又利用自己是保路會成員的身份,四處與人談論川漢鐵路的事,批評朝廷收路收款的政策,讓人們相信,朝廷就是要借鐵路國有來搜刮四川的財富,就是要搶四川人的衣食。他們都是在地方上有些影響的讀書人,所以很多人都相信他們說的,都覺得這事必須跟朝廷抗爭到底,不然自己就一定會吃大虧。

    聽過他們言論的人又把他們的言論四處傳播,人們參加保路活動的熱情就更加高漲。

    王人文的態度卻讓人們不願與官府直接對抗,這又讓曹篤等人感到了實施“離間官民”的難度,讓他們覺得在成都一帶拉起更多的人來推翻滿清,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然而朝廷革了王人文的職,讓有“屠戶”之稱的趙爾豐來繼任川督,讓他們又看到了希望,他們就借機在市民中散布:趙爾豐督川,是朝廷強收川漢鐵路不成,要讓趙爾豐來屠川,剿殺保路會。

    這些消息的傳播,趙爾豐到成都之時,成都一帶早已人心惶惶。但現在,趙爾豐卻讓人放出懷柔安川、他要為川民爭川路的話來,人們雖然議論紛紛,但心情卻明顯地平靜了。

    這種平靜,讓曹篤等人覺得“離間官民”之策就要破產了,於是他們一起出城來找朱國琛了。

    一見麵,楊允公就說道:“國琛,這‘離間官民’怕要搞不成了呢!”

    朱國琛問道:“咋回事?”

    楊允公就把在城裏聽到的消息都說了。

    聽完這個消息,朱國琛道:“就算這樣,我們也還要做下去,不然我們想在川省起事就絕沒可能了,我們前麵做的一切就白費了,顧三和子驤遊川結納天府英雄也白費了!”

    曹篤道:“可是,現在咋做呢?”

    朱國琛道:“趙爾豐放出話來,意在穩定人心,讓保路會不再大鬧,為他安定四川爭取時間,但滿清朝廷未必會采納他懷柔之策,而且他到成都之時,還帶了兩營能征慣戰的康邊巡防軍,這說明……”

    楊允公插言道:“國琛,你是說,他是準備動武的,一旦滿清朝廷不采納他的懷柔,他就會對保路會下手!”

    “對!所以,他用輿論來給自己爭取時間,我們也要用輿論,讓他爭取不到他想要的結果!”

    劉長叔道:“好!我們就用他放出的話,還有他帶來的兵,製造輿論,繼續‘離間官民’!”

    曹篤道:“不僅繼續‘離間官民’,我們還要給他來個‘火上澆油’!”

    “好!就這麽做!”幾個人伸出手,搭在一起,堅定地說道。

    “就咋做?”突然門口有人問道。

    四人一驚,都朝門口望去,才看清楚是王天傑,都吃驚地問道:“子驤,你咋來了?”

    王天傑道:“我來問問成都的情況,也看看你們做得咋樣了。”

    朱國琛道:“子驤,你來了,顧三呢?”

    王天傑道:“他病了,還在羅泉中養病!”

    幾個人就齊聲問道:“啥?顧三病了?很重?”

    “嗯!”王天傑就把他和龍鳴劍這一段做的事簡單地說了一下,最後說道,“我們初十開了攢堂大會,十一,各路英雄就回去準備去了。人剛走完,顧三就病倒了,連床都下不來了!秦大哥、羅大哥、胡大哥跟我商量後,就把顧三留在羅泉井養病,我們就到中興場設立總部來了!”

    朱國琛又問道:“他現在咋樣了?”

    王天傑道:“前幾天接到秦大嫂子派人送來的信,說顧三能下床了,我想現在應該好得差不多了!他是坐不住的人,也許就要趕過中興場來了吧!哎,兄弟們,成都眼下究竟是個啥情形,‘離間官民’還搞不搞得下去?”

    曹篤說道:“子驤,你們曉得,王人文為川人爭路,叫朝廷革職了。現在,趙爾豐來接任了,他已經放話,要懷柔安川,要為川人爭川路,我們這個‘離間官民’怕是搞不下去了呢,你有啥子辦法沒得?”

    王天傑道:“我能有啥子辦法?現在成都是啥子情形,朝廷是啥子態度,我們都不曉得呀!”

    楊允公道:“子驤啊,現在的成都是浮躁中現平靜。”

    王天傑道:“咋說?”

    楊允公道:“從整個事情鬧起來,到現在已經兩個多月了,一開始是人心浮動,我們搞‘離間官民’也有一些成效,特別是五月二十一成立保路同誌會後,人心更是極度動蕩了,但王人文堅決站在川民一邊,竭力為川民爭路爭款,我們前期‘離間官民’的效果就被他化解了,人們的情緒就沒能跟官府對立起來;等朝廷革王人文的職後,人心再度動蕩起來,特別是風傳趙爾豐來任川督後,人們的情緒與官府算是對立起來了,但眼下趙爾豐放出懷柔安川的話,那種對立情緒又趨於平息了,也就趨於平靜了。而浮躁的原因是啥子呢?就是‘四罷’的時間太長了,可能有些人家要揭不開鍋了,所以巴望著早點結束‘四罷’!就這麽下去,我們這‘離間官民’怕是做不下去了。”

    王天傑道:“不,我不這麽看,我覺得這‘離間官民’還搞得下去!”

    劉長叔道:“理由呢?”

    王天傑道:“我覺得,現在內閣那起子人,不是鐵了心要收路收款嗎?革王人文的職,就是因為他妨礙了收路收款,趙爾豐再這麽做,內閣會同意嗎?肯定不會同意!趙爾豐要是真為川人爭路,肯定也會被革職,所以,我覺得他傳出懷柔的話來,是虛晃一槍,讓四川人都相信他是真的要為川人爭路,好讓自己得川人之心,讓自己先坐穩川督的位子,等坐穩了,再回過頭來收拾鬧事的人。”

    曹篤道:“要是他真的要為川人爭路呢?”

    王天傑道:“這得看滿清朝廷和皇族內閣給不給他這個機會了!”

    楊允公就說道:“所以,趙爾豐可有兩種選擇,一是做第二個王人文,二是按內閣的辦,跟保路會動武。他是個鐵腕人物,他絕對不會輕易服輸,如果各方麵把他逼急了,他絕對會動武的,那麽,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王天傑道:“對呀!我們不能放棄‘離間官民’,我們還得做狠點!”

    朱國琛道:“可現在就是沒有辦法呀!”

    王天傑道:“你們先前好像已經商量出辦法了啊!”

    朱國琛道:“我們剛才是想了個辦法,不知行不行啊!”

    王天傑道:“啥子辦法?”

    朱國琛就如此這般地把他們商量的辦法說了。

    王天傑道:“這辦法好啊!你們抓緊把它做起來,絕對有效果!”

    朱國琛道:“行!我們這邊抓緊做,你們那邊也抓緊點,萬一機會來了,可千萬不能錯過了!”

    王天傑道:“好!我這就回去,有事我再過來!”

    王天傑說完就出門走了。

    曹篤等又商量了一陣,才散了。

    王天傑回到中興場的第二天,龍鳴劍也從羅泉井來到中興場了。

    龍鳴劍從羅泉井出來,在路上走了三天,閏六月二十五的中午,他才走到中興場。本來從羅泉井到中興場,腳力好的人最多走三天也就到了,他因為素來體弱,又加上大病初好,結果騎馬也走了三天半。

    他走到離中興場還有一二裏地的時候,遠遠地看見有人牽了一匹馬站在路邊,他也沒當回事,他繼續走他的路,越走越近,他看清那是一匹黃鬃馬,而且越看越覺得熟悉。

    他心想,舒月的馬咋會在這裏呢?他又安慰自己:這匹馬隻是太像舒月的馬罷了!

    走到跟前,他看見了牽馬的人,他傻眼了:牽馬的人是秦舒月!

    他隻好硬著頭皮問道:“妹子,你咋在這兒呢?”

    秦舒月看了他一眼,然後麵無表情地說道:“你忘了?我說過,龍鳴劍,你走到天邊,秦舒月就在天邊等著!”

    “妹子,你就別鬧了!”

    “我認真著呢!咋會鬧?”

    龍鳴劍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了,就說道:“妹子,走,我們去見大哥吧!”

    於是他們並轡進了中興場。他和舒月並轡走到馬宅,他們一句話也沒說。

    進宅後,秦載賡一見到他們,就低聲問龍鳴劍:“你咋把舒月也帶來了?”

    龍鳴劍就大聲說道:“我沒帶她來,是要進鎮子時在路邊遇到的。”

    龍鳴劍說的是事實,但秦舒月聽著心裏就不舒服,因為他在給哥哥說他與自己沒關係。她想,龍鳴劍呀龍鳴劍,你就這樣嫌棄我秦舒月呀,你就把我當作妹妹,就算兄妹一起出了一回遠門都不行嗎?

    她也大聲說道:“哥,妹子咋敢讓龍大爺帶?妹子是自己偷偷跑出來的,跟龍大爺沒啥子關係!”

    秦載賡一聽就知道妹妹是在跟龍鳴劍生氣,就說道:“好了,好了,妹子,是哥問錯了!不說了,哥先給你安排住處,走!”

    秦載賡對龍鳴劍笑了一下,就帶著妹妹進內院去了。

    王天傑就帶龍鳴劍進了已改作議事廳的堂屋,進屋後,又給他指了指堂屋裏的一道門,說道:“你和我就住這裏邊。”

    龍鳴劍道:“等把這裏的事商量妥了,我還是回城住。”

    王天傑道:“這可能不行。”

    “為啥?”

    “趙爾豐已經到成都上任了,朱國琛他們送來的消息,說趙爾豐下令,加強了對城門的監管,對進出城盤查得緊,你住到城裏,要是有個啥子風吹草動,他一下令封城,你出都出不來,你是起事總部參謀長,你要參與調度指揮,你出不了城咋整?再說現在也有很多事,要你一起商議,你就住這裏吧!”

    “子驤,你也看到了,唉,舒月這妹子……”

    “顧三,我都看出來!就我說啊,這妹子人不錯,你就娶了她得了!”

    “子驤,你別開這種玩笑!你曉得,我家有妻兒,我娶她,這算啥子?再說,他是大哥的妹子,也就是我的妹子,我要這麽做,既對不住她,也對不住大哥,更無臉麵對家裏的老娘和妻兒啊!”

    “顧三,你看孫先生,他家裏不也有妻兒,他跟宋女士不也好了?”

    “我不能跟孫先生比!我出來這幾年,兒子、老娘都是我媳婦在照顧,兒子又小,老娘又老,她也夠辛苦的了,我不能對不起她呀!再說,你我這種人,現在是在刀尖上玩命,誰說得清哪天就掉了腦殼?就算我啥子都不管,我娶這妹子,不是害了她嗎?”

    “顧三,你真是俠義柔腸,有情有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