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靚女登城為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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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爾豐一直在分析全天的戰況,他總覺得今晚北門要出事,在全城督了一天戰,他也沒有回督署歇息,他帶著半個衛隊又到了北門,他讓守城的軍兵輪流埋伏在垛口下守著。然後帶了朱慶瀾和林井底在八角城樓裏輕聲說話。
過了後半夜,北門外仍沒有絲毫動靜,林標統就對趙爾豐說道:“大帥,您可能多慮了,這些反賊草寇哪有什麽謀略?今晚肯定不會有事兒,您還是回去歇歇吧,您都累了幾天了!”
朱慶瀾也附和道:“是啊,這麽晚都沒什麽事兒,肯定不會出什麽事兒了,大帥,您就去歇歇吧!”
趙爾豐說道:“看來是不會有事了,我們都歇一下吧!”
於是三人就在城門樓裏靠在木椅上閉目睡去了。
但趙爾豐還是睡不著。
他想,北門這夥匪徒似乎比其他匪徒都要狡猾些,但他們卻也想不出采用夜襲的方法來攻城,看來,這些匪徒真的是群草寇,是群烏合之眾,沒有什麽能人,隻不過是蠱惑來的人多,所以才這樣不要命地攻城。要是我來攻城,絕對不用這種拚命的打法,這麽多天,城上城下都是白天打,晚上歇,守城的肯定會認為晚上不會出事,就會放鬆警惕,我就要給了來個夜襲,打他個措手不及,不就抓住了破城機會了嗎?哼!一群烏合之眾!
想到這裏,他覺得,這樣的對手,也想打進他守的成都,真是青天白日做美夢啊!
白天惡戰,晚上喘息,並沒有什麽新情況,這讓趙爾豐的心裏輕鬆多了,也踏實多了,他嘴角上露了一點笑意,然後就真的睡過去了。
這一天的戰況,讓秦載賡等人也非常惱火,但秦載賡也實在沒撤兒。各路人馬仍舊各自為戰,昨天好不容易召集攏來開個作戰會議,結果是吵得不歡而散,根本形不成統一的意見。沒有統一意見,就不可能有統一的指揮,就更沒有統一的打法,看著人員一批批死傷,卻拿這座堅城毫無辦法。
焦頭爛額,一籌莫展,是眼下對他們最恰當的形容了。
天黑收兵之後,秦載賡就坐在營盤裏生悶氣。他想,那些從各地趕來參加攻城的人,不是參加羅泉井會議的人,不聽指揮還好說,怎麽那些參加了會議的人也不聽指揮呢?當時參加羅泉井會議的人,對自己做這個總指揮也沒意見,可是現在根本就不聽自己這個總指揮的,這個仗還咋打?
王天傑和龍鳴劍是這次起事的主謀,按他們的預想,成立了起義總部,有了起義的指揮中心,搞起來一定會很順手,卻打出這麽個狀況,讓他們也實在想不通。見秦載賡一個人在那邊生悶氣,他們就趕快走了過來。他們要寬一下秦載賡的心,他們怕秦載賡現在就泄了氣,這仗就打不下去了,那麽他們的所有計劃都要落空。
王天傑問道:“秦大哥,你不是在生悶氣吧?”
秦載賡悶聲悶氣地答道:“仗打成這個樣子,能不生氣嗎?這些人簡直就是烏合之眾,全憑血氣之勇,根本不會打仗,又一點都不聽商量,人死傷了這麽多,彈藥也沒法補充,這還怎麽打?怕是把人都拚完了,也打不進城去!”
龍鳴劍勸道:“總指揮,你就別生氣了,生氣也解決不了問題。其他人不聽指揮,現在也沒法讓他們聽指揮,我看北門的郝大哥倒是常和我們聯絡,我們就跟他商量著幹吧!”
秦載賡想了想,覺得也隻有跟郝天民商量著幹才是辦法,就說道:“看來也隻有跟郝大哥商量著幹這一條路了。隻是眼下有什麽好的搞法呢?”
王天傑說道:“幹脆現在就去請郝大哥過來商量,你們覺得咋樣?”
“行!現在就去請!”
過了半個多時辰,郝天民來了。
秦載賡一邊給郝天民讓座,一邊說道:“郝大哥,你昨天來說的那個雲梯攻城,確實是個好辦法,聽說,昨天來胡攪的那個駱大胖子,用這一招在城西北差點兒就得手了,可惜,我們都把雲梯的尺寸做短了,要不然,也許我們現在可能就在城裏了。可惜啊,這麽好的辦法,就讓我們給浪費了!郝大哥,你還有什麽好招數啊?”
郝天民說道:“這招雲梯攻城也不是我想出來的啊!它是我那天德兄弟想出的。我現在倒是想到一招,隻是現在根本沒法搞。”
龍鳴劍問道:“郝大哥,你想到了什麽招兒?”
郝天民說道:“撤圍誘敵,在城外打他的伏擊!”
王天傑也問道:“那怎麽沒法搞?”
郝天民說道:“你們想,現在各路人馬都殺紅眼了,你讓他撤圍他會幹嗎?”
秦載賡說道:“他不撤,我們撤!”
郝天民說道:“不行啊,沒有他們,我們就沒有現在這種勢頭,我們撤了,他們不撤,他們就要遭殃,我們就更沒有勢頭了!再說,我們撤了,趙爾豐這雜種就會全力攻擊不撤的,我們也就打不到這雜種的伏擊了。”
秦載賡聽了郝天民的分析,點點頭,歎口氣,說道:“是啊!沒有這些人,我們就失了勢頭,有了這些人,但又不合心,就是有好招數,也用不上啊!”
郝天民又說道:“各位兄弟,我覺得,我們還像這幾天這樣整幾天,如果把守城的累垮了,也許破城的機會就來了。如果不行,到那時,也許那些各自為戰的人,也會主動來會商辦法的,那麽,我們就可以搞這個‘撤圍誘敵’了。”
在座的首領聽了,都覺得隻能如此了,也就點了點頭。
秦載賡也點了點頭,無奈地說道:“也隻好這麽辦了!”
龍鳴劍見大夥都沒話說了,就又對郝天民說道:“郝大哥,你那邊要有什麽好辦法,你就叫人過來說一聲,我們跟你一起搞。”
郝天民答道:“好說,好說,有什麽辦法,我一定要知會你們,你們有什麽好辦法,也要一樣啊!”
這次商量也沒什麽結果,於是散了,各自去準備下一天的攻城去了。
從七月十六打到現在,攻城的攻不進去,守城的打不退強敵,戰場就這樣膠著著,雙方都感覺到什麽是步履維艱了!
七月二十一,雙方又接著惡戰,全城的戰況跟上一天沒多少差別,倒是田征癸在西北麵城頭打出了威風,幾乎把那一路保路軍的攻勢打垮了。
昨天,趙爾豐升了田征癸的官,也給他撂下了狠話,所以他自己就沒有像往天那樣,至少回一趟家,他隻派了一個心腹去家裏說了情況,而且告訴家裏,成都哪天解圍,他就哪天回家。
田征癸那心腹去他家給夫人說情況時,田征癸的女兒也在旁邊,那人說完了情況,田夫人讓他告訴丈夫,家裏的事就不要掛心,在城上當心些。
那人正準備走時,田紫芸問道:“老爺麵對的是哪裏的匪徒?”
那人看了一眼夫人,囁嚅了一下,才說道:“回小姐的話,彭州來的!”
田紫芸又問道:“真是彭州來的?”
那人答道:“是,他們營盤上插了麵大旗,上邊寫著‘彭州保路軍’!”
“看清領頭的了嗎?”
“小姐,離得有點遠,看不太清,好像是個五大三粗的胖子。”
田紫芸就淡淡地說道:“沒什麽事了,你去吧。”
那人就去了。
田紫芸貌似平靜,實際上心裏早已翻江倒海。聽到那人說匪徒是彭州來的,她心裏就怦怦直跳,她覺得在城西北的亂匪就是她的仇人;再聽說那夥亂匪的首領是個五大三粗的胖子,她心裏已是怒火升騰:那胖子正是她的生死仇人!
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又浮現在她的腦海……
胖子大街上當眾調戲……丈夫兩次朝天鳴槍警告……人群衝進征收局……自己和兩個丫頭卻被從內室搜出……自己被套袋子扛走……胖子撕光了她的衣裙……胖子像餓狼一樣向她撲來……她想死卻連尋死的力氣也沒有……
那天,丈夫在亂墳山上找到她,然後他們就回了成都的娘家。
田征癸隻有她這麽一個獨生女兒,怕她尋短見,她娘這些天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她見自己想死也死不成,她就發誓要親手殺了那群禍害她的畜牲。
回娘家的第四天,她仍然不說話,但開始吃飯了。
她父親田征癸是湘陰人,武舉出身,從軍多年,從做外委開始,在戰場上拚殺多年,才升為遊擊,做了四川督署標營管帶。才把她們母女接到成都,去年她才跟唐豫桐成了親。沒想到才一年,自己就遭了這場災難。
她要親自報仇,她並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父親就她這麽一個女兒,怕她被人欺負,教她練過武,隻是她不喜練武,就沒有學會她家的家傳武功。後來她父親又教她使用洋槍,她一學就會,而且是在槍彈的射程之內都能百發百中。
她現在想起當時不願練習家傳武功就後悔。她想,要是她當時好好跟父親練習,她也會有父親那樣的一身武功,那天,那胖子當街調戲她時,她就可能親手把那畜牲給宰了,就絕不會有後來受辱的事兒了,她就不會過今天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她也後悔,為什麽不在自己的臥室裏放支快槍放些子彈呢?要是有槍有子彈,那夥人闖到征收局後院來行凶的時候,她一準是一槍一個把他們全都解決了。
這些天她一直被這場無妄之災包圍著,她被自己的痛苦淹沒了。這個時候,她才想起和自己一起被那夥人擄走的兩個小丫頭,她想,她們也肯定遭了跟自己一樣的災難!她現在也沒法去尋找她們了,但她們是跟著她才遭遇這場災難的,才有了跟她一樣的痛苦命運。她想,她得去給自己報仇,也要去給她們報仇!
她丈夫是她父親收養的故人之子,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兄妹。成親後,父親給女婿謀到了彭州縣征收局局長的職位,她們小夫妻才去了彭州。
從彭州回來後,丈夫去給父親幫辦營務去了。她覺得自己對不起丈夫,也不想丈夫來碰自己,母親又寸步不離的守著,她就幹脆住到了母親房裏。
她知道父親在家裏藏了一支好槍和兩百發子彈。她要用這支槍去為自己殺仇。
入夜之後,她等母親睡熟了,就悄悄起身,輕輕地取出那支槍和那些子彈,然後在自己屋裏找出以前穿過的一套巡防軍的號衣,把自己穿戴起來,提了槍和子彈,悄悄地出了府門。
她在成都生活了不短的日子,對城裏的街道都非常熟悉。她出了府門,她就直奔城西北。
巡邏的士兵見她這身衣著,也沒有盤查她,她很快就到了西門城樓下,又非常順利地上了城頭,然後順著城牆走到了城西北。
她剛到城西北,就碰上了父親。
田征癸喝問道:“口令!”
她不知道今晚的口令,就愣在了當地。
田征癸見她不答口令,就低聲叫道:“來人,把奸細抓起來!”
她才低聲叫道:“爹,我是是芸兒!”
田征癸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但還是不敢相信,就把燈籠提起來,在女兒臉上照了照,才看清楚,真是自己的女兒,就輕聲問道:“芸兒,你不在家裏陪你娘,跑到這裏來幹啥?”
她已是淚流滿麵,低聲說道:“爹,女兒來報仇!”
田征癸又低聲地說道:“有爹在這裏殺這些亂賊就行了,你來報什麽仇?”
女兒低聲說道:“爹,女兒的仇人就在城下,女兒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田征癸把女兒帶到一邊,又輕聲問道:“你怎麽知道你的仇人就在這裏?”
她就輕聲說道:“爹,我問了,這城下的就是彭州來的那群畜牲,他們禍害您女兒,讓女兒活得生不如死,女兒一定要親手把這群畜牲殺了!”
“芸兒呀,你怎麽殺?”
“等天亮了,那個胖子一出來,女兒就先把他殺了!那個胖畜牲就是女兒的死仇!然後再殺其他的,他們出來一個,女兒就殺一個!”
“好!爹讓你親手殺仇!”
於是父女倆站到垛口邊,田征癸把對方的營門指給了女兒。
田紫芸就對父親說道:“爹,天亮後,女兒就在這兒等那畜牲出來,他一出來,我就打碎他的那個豬頭!”
“好!爹給你把這裏給你準備一下!”
田征癸就讓手下去城下取了一些磚來,他親自在垛口上砌了掩體,隻在中間留下了一個不大的孔,既能觀察城下的情況,又不會遭到城下快槍的射擊。做完這些,父女倆就沒再說話,各自依著城牆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