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明查暗訪治蛀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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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久,龍鳴劍才醒過來。
他見幾個統領都圍著他,全都是手足無措的樣子,他就強打精神,對他們說道:“兄弟們,你們不要在這裏守著我了!榮縣的兄弟趕快回援榮縣,敘府的兄弟,你們潛行到江邊,繼續監視敘府的鄂軍。要是榮縣丟了,我們在川南的大好局麵就要翻過去了!你們都走吧,不要管我了!我現在這個樣子,沒得十天八天,恐怕是不能下地走路了!你們趕快走吧!”
他說到這裏,又開始大口大口地吐血了。
看著他吐血,眾人手忙腳亂了一陣,卻沒有辦法幫他止住吐血,都在那裏幹著急。
他吐了幾口後,又緩過來了。他還要說話,秦舒月連忙製止了他。她對眾人說道:“各位大哥,你們就聽龍哥的吧!趕快帶兄弟們回榮縣,不然龍哥著急,他這病,不能著急上火啊!”
其中一個統領說道:“好!妹子,我們馬上就帶兄弟們趕回榮縣,龍參謀長就交給你了!”然後又對龍鳴劍說道,“龍參謀長,你安心養病,我們這就去榮縣了!”
他說話的時候,其他幾人也點了點頭。龍鳴劍也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說完,就帶著幾個人出去了。
他們出去商量了一下,決定留下一個營保護龍鳴劍,接著就帶著其餘人馬趕往榮縣了。敘府的人馬也朝敘府方向去了。
他們走後,龍鳴劍就一直處於昏迷之中。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八月十八的早上了。秦舒月服侍他服了藥,又讓他在房間裏靜臥。但是他一直擔憂榮縣的安危,怎麽也睡不著了。
恰在此時,一個更壞的消息傳來了。吳玉章派來的信使到了。
門外的兄弟進來給秦舒月使了個眼色,秦舒月就輕手輕腳地跟那兄弟出了房間。
她一出門,龍鳴劍就豎起耳朵聽,他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他聽見門外有人小聲地說道:“秦姑娘,你要挺住了,你哥,秦大都督……”
那人的話還沒說完,龍鳴劍又聽到秦舒月低聲急切地問道:“我哥,他咋了?”
“秦大都督,他在井研,在井研遇害了!”
“啥子?”
“他在井研遇害了!”
“誰害了他?”
“鄧大興!”
“鄧大興呢?”
“死了!”
“咋死的?”
“秦大都督打死的!”
“我哥現在……”
“吳民政長,吳玉章大哥去了井研,已經料理了秦大都督和兄弟們的後事。井研縣軍政府把鄧大興的同夥路運升父子抓來殺了,其他的同夥現在已不知去向,吳民政長叫井研軍政府在全縣搜捕,一定要把那夥人抓到,好給秦大都督和兄弟們討還血債。”
“哥啊……”傳來了秦舒月低聲的哭泣。
“大哥!”龍鳴劍早已聽得悲憤不已,在房間裏大叫了一聲,接著就吐了幾口血,人就昏迷過去了。
秦舒月聽到叫聲,忙擦了眼淚,跑進了房間。
她一邊用巾子給龍鳴劍擦拭嘴邊身上的血,一邊輕聲地呼喚:“龍哥,龍哥!”
但龍鳴劍卻毫無反應,她把伸到他的鼻孔邊,隻有微微的氣息。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唰地一下就淌了下來。想著已跟自己陰陽相隔的哥哥秦載賡,看著眼前這個病得半死不活的龍鳴劍,她的心碎了。
秦載賡怎麽就星隕井研縣了呢?
八月十四黃昏,秦載賡帶著他的幾十個兄弟到了井研縣城。
快到縣城時,秦載賡把兄弟們叫到身邊,說道:“兄弟們,我們一些人分散進城,另一些人就去附近場鎮,收集鄧某人的劣跡,記住把證人都帶上,明天上午在東門會齊。”
眾人應道:“要得!”
接著秦載賡就把兄弟們分成了進城和下鄉的兩撥。
然後他叫過送信的那人,說道:“兄弟,我不能全信你說的,所以我叫兄弟們分頭去查實,你呢,我也不能放你走,進城後,我得找個地方,叫兩個兄弟把你看起來,明天中午,我們一起到縣衙去找鄧大興!”
那人答道:“行!秦大都督,你就叫人把我看起來,你放心去查,兄弟說的都是實情,也不怕你去查!”
“好!”秦載賡答道,然後就對手下兄弟說道,“大夥現在就分頭去做!”
於是,進城的進城,下鄉的下鄉。
鄧大興是個什麽人?
鄧大興,是井研縣袍哥大堂口“立信公”的龍頭大爺。
鄧大興家在井研海袍哥也是好幾代人了,但到鄧大興的父親一代,就已放棄了“反清複明”的宗旨,雖沒有幹打家劫舍的勾當,卻也是無利不起早,凡能獲利之事,也分義與不義,他們都會做。隻是井研地處邊遠,成都周邊的袍哥堂口也沒在意過鄧家的這個堂口,所以對他們的所作所為也不甚了了。到鄧大興一代,“立信公”堂口已跟地痞流氓團夥沒什麽兩樣了。
閏六月初十,鄧大興也因為接到了秦載賡的英雄貼,到羅泉井參加英雄會,當他聽清楚英雄會的目的是借保路之機排滿革命,他就第一個站出來退出了英雄會。他懂江湖規矩,自己可以不參與,但絕不能砸別人的盤子。如果自己不幹,卻砸了別人的盤子,那就是拿自己的腦殼開玩笑。所以他退出了,也沒有給官府告密。隨著保路運動的風起雲湧,他也在井研縣搞起了保路會。當秦載賡等起事圍攻成都的時候,他一直在觀望形勢,希望能從中漁利。保路同誌軍從成都撤圍南來,川南眾多州縣起事響應榮縣獨立,他覺得是時候了,他就以井研縣鄉紳代表的身份,帶著手下的兄弟和眾鄉紳,去見知縣路運升,要求路運升交權。
井研縣除一些從本縣招募的治安警察外,沒有駐軍,鄧大興鬧起保路會的時候,路運升就沒辦法,隻好聽之任之,現在保路軍南來,川南各縣響應榮縣獨立,路運升也沒打算作什麽抵抗,所以,八月初七,鄧大興帶著人手來縣衙要他交權,他也就順從地交出了知縣的大印。
於是,鄧大興自任井研縣複漢軍政府都督。經鄧大興提議,路運升也順利地當上了軍政府的民政長。井研縣複漢軍政府各局的局長幾乎都是鄧大興的兄弟,那些鄉紳隻是在縣參事局掛了個參事的名頭。
……
秦載賡帶到井研的兄弟在井研縣忙活了大半天,就收集、查證到了鄧大興的若幹劣跡。第二天上午,他們在東門外會齊了,眾人把收集到的情況給秦載賡匯報了。
於是秦載賡就叫那個送消息的人通知鄉紳、百姓,到縣衙前召開大會。
然後他就帶著兄弟們進城去了縣衙。
到了井研縣衙,秦載賡手下兄弟就想硬闖縣衙,把鄧大興抓出來,秦載賡阻止了他們的莽撞行為。他上前對縣衙前站班的兄弟說道:“兄弟,請你通報一聲,在下資州秦載賡,前來拜見鄧都督!”
那人把秦載賡打量了一番,問道:“您就是川南複漢軍政府的秦大都督?”
秦載賡道:“正是在下!”
那人一邊躬身作揖,一邊說道:“秦大都督稍等,小人這就去請鄧都督出迎!”
那人說完,就跑進了縣衙。
不一會兒,鄧大興就帶了幾個兄弟迎了出來。他一走出縣衙,就一邊作揖,一邊大聲說道:“不知秦大都督駕到,鄧某有失遠迎,請大都督恕罪!”
秦載賡拱了拱手,說道:“鄧都督不必多禮!載賡路過井研,不曾告知鄧都督,何來遠不遠迎之說,也就沒啥恕不恕罪的事了!”
鄧大興就說道:“秦大都督不見鄧某之罪,鄧某深感於心,請大都督進衙說話!”
他一邊說一邊讓,請秦載賡入衙。
這時已有不少人湧到縣衙外的廣場來了。秦載賡就對鄧大興說道:“鄧大興,這縣衙你就不用進去了!”
聽秦載賡這麽說,鄧大興吃驚地問道:“啥子?秦大都督,你說啥子?”
“這縣衙,你就不用進去了!”秦載賡大聲說道,接著就對身邊的兄弟喊道:“來人,把這鄧大興給我看住了!”
“是!”幾個兄弟答應一聲,就上前把鄧大興圍了起來。
鄧大興忙問道:“秦載賡,這這玩的是哪一出?別以為我鄧大興是好欺的!”
秦載賡就厲聲說道:“鄧大興,你聽著!”他又轉過身,對湧來的人群大聲喊道:“井研縣的父老兄弟,請安靜了!請聽在下秦載賡說!”
聽到他的喊聲,人群停止了湧動,也安靜下來。
秦載賡就大聲說道:“各位父老兄弟,在下秦載賡,現在是川南複漢軍政府的大都督,昨天我就帶兄弟到井研縣了,我們已經查實了鄧大興出任軍政府都督這些天來的劣跡,今天請你們來開會,就是要當眾處理他!”
秦載賡就把收集到的鄧大興的種種劣跡,當眾宣布了。然後問道:“各位父老兄弟,這些都是實情吧?”
“是!”眾人一齊答道。
有人還高聲說道:“還不隻這些!”
秦載賡就說道:“好!你們就把我還沒查出來的,都說出來!”
於是眾人又說出了鄧大興的一些劣跡。
等眾人說完了,秦載賡就說道:“現在,在下就宣布川南複漢軍政府對鄧大興這個敗類的處置!”
有人就問道:“咋處置?”
秦載賡就大聲宣布道:“川南複漢軍政府現已查實,井研縣複漢軍政府都督鄧大興,在任該職期間,以權謀私,魚肉百姓,禍害井研,罪證確鑿,即日起免除其井研縣都督之職!鄧大興如不悔改,繼續為惡,川南複漢軍政府必以嚴懲!”
聽了這個處置結果,眾人都不滿意,有人就大叫道:“殺了鄧大興,為井研除害!”
不少人就跟著喊了起來。
秦載賡又大聲安撫道:“各位父老兄弟,鑒於鄧大興率領井研響應榮縣獨立,也屬有功,今予從輕發落,如不悔改,繼續為惡,必殺之以謝井研百姓!”
經秦載賡反複勸說,才息了眾人殺鄧之心。
接著,在秦載賡的主持下,與會者重新推選了井研縣政府都督和所有職官,然後放了鄧大興。
“謝秦大都督不殺之恩!大興定當後報!”鄧大興勉強地向秦載賡作了個揖說道。然後他就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縣衙。
鄧大興走後,秦載賡就跟新推舉的井研縣軍政府都督、參事們進了縣衙,他們一起商議了治縣和組織軍隊的事。
做了這些之後,秦載賡才跟自己帶來的兄弟去了住處,準備下一天返回仁壽。
回到住處,有兄弟就去叫店家準備晚飯。
秦載賡在房間坐下來,有兄弟就說道:“大哥,這鄧大興太壞了,咋就不把他殺了呢?”
秦載賡道:“兄弟,這井研縣能宣布獨立,鄧大興也算是有功之臣嘛,這天下都還沒打下來,就殺有功之臣,會讓天下英雄寒心的呀!”
又有人說道:“像他這樣的人,做了那麽多壞事,都留下來了,打下來的天下也會毀在這種人手裏!”
秦載賡道:“兄弟們呀,這次起事的差不多都是全川有名的英雄豪傑,鄧大興這樣的人不多,就算還有,等大事定了,再著手清理也來得及!”
又一個兄弟說道:“大哥,你把鄧大興的都督抹了,他會不會懷恨在心,暗地裏下我們的黑手哦!”
秦載賡道:“應該不會吧!他做了那麽多壞事,我們隻是罷了他的都督,又沒抓他關他,就這麽把他放了,他要是對我們下黑手,這全川的人也容不下他,他肯定不敢這麽做的!”
那個兄弟又說道:“哎,大哥,這種人難說得很,我們還是防著點!”
秦載賡就說道:“行!你帶幾個兄弟,把這房前屋後都看看,要害的地方,叫兩個兄弟守守夜,明天天一亮,我們就回仁壽,他總不敢到仁壽來下黑手吧!”
那兄弟就說了聲“要得”,然後就出去安排去了。
過了一會兒,店家送了晚飯來,他們把飯吃了,然後就各自回房睡了。
這一夜,守夜的兄弟換了幾次。這家客棧四周都平平靜靜的,什麽事都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