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招安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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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和永正在向張孟金匯報著審問得到的消息,他以前吃的是官家飯,審問這事情還真是難不倒他。本來他還想用用刑,試試看新抓的那土鱉有沒有什麽隱瞞沒說。但張孟誠發話救下那口子,這點麵子也就給了寨子裏的秀才公。

    魏和永將得到的消息說完之後,又補了句;“大當家的,那土鱉應該沒說謊,看來沙裏滾確實和這幫回回有扯不清的仇怨,眼下沙裏滾打贏了這幫外來搶飯碗的,士氣正盛,又沒家小牽掛。咱們是不是要該做做準備了。”

    “老周你看了他們整場的打鬥,你說說看。”張孟金握著自己的煙袋,聞了聞煙葉味,但還是忍住沒抽,對著周紹騰說道。

    周紹騰聞言,立刻開始匯報:“沙裏滾以前被俺們騙的打轉,俺還一直覺得他腦子這麽蠢,是怎麽混這麽多年的,今天才知道他還是有一點腦子。他先派了他五弟領著十幾個人騎馬將那群回回幾十名騎兵引走,乖乖那幾十名騎兵盔甲都是上好的官軍盔甲,手中的鋼刀雪亮的。再加上他們那些人馬上的本領,俺看咱們寨子裏也就是項仲、孟廣他們倆個能比那些回回強。”

    “俺們寨子裏的騎兵五個能拚他們三個俺看都懸。沙裏滾能先將他們引開,幹的夠漂亮。之後沙裏滾帶著百來步卒和三十來名騎卒就殺進那回回後隊,一陣亂砍。回回後隊裏麵本來也有不少身手不錯的,但是摻雜的雜碎太多。被沙裏滾一衝全亂了。沙裏滾他們身手本就不賴,不到一溜煙功夫,就把回回後隊打散了。等那群回回精銳趕回來,想必是跑的太急,馬力都疲了,不過隊伍倒還挺齊整的,所以和沙裏滾他們打的是半斤八兩。”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

    “等著沙裏滾的老五帶著兄弟回來,捅了回回他們**的時候,回回也就全被打垮了。幸好俺們以前沒選擇和沙裏滾硬拚,要不然現在都得便宜這幫外地回回。”周紹騰繪聲繪色的描述著當時發生的情景,對於當時戰鬥中雙方的武藝還作出了一番比劃,同時對於以前沒有與沙裏滾一行硬拚感到慶幸。

    “他們大概還剩下多少人,多少匹馬。”看著周紹騰一副看大戲後說感言,興奮的停不下來的姿態。張孟金明智的作出了提醒。

    反應過來的周紹騰回憶了一下:“沙裏滾那步卒應該還有個七八十人,騎卒俺記得沙裏滾最後追擊的時候應該還剩下四十來人的樣子,而且其中不少帶傷。至於馬匹倒是有不少,搶下回回的應該總共有個八十來匹馬吧。回回後隊全潰了,剩下多少人不清楚。倒是那隊馬隊在沙裏滾的追擊下,能剩下十幾二十人就該燒高香了。”

    “也就是說沙裏滾這次之後,搞不好會有一百多個經曆過血戰的戰兵,如果再搜集些馬,也就是百來名精騎啊。乖乖,朝廷有多少參將也沒這人馬。沙裏滾這次怕是發了啊。”範順疆也是經曆過遼東戰事的逃卒,對朝廷的軍力有一番了解。這一陣感慨自然不是誇張。

    此時的明軍早不是當年隨著太祖皇帝叱吒天下的雄師了。士兵都是一些吃不飽飯乞丐似得人,打仗時指望不上。就是參將也隻能是靠平時喝兵血養的一眾家丁。但是即使拚命喝兵血,家丁又能養出多少,更遑論能死戰不退的精銳。

    “大當家的,如今這情形沙裏滾就是掙脫了鐵鏈的老虎,他們既無家小牽絆同時又人強馬壯,發起瘋來在保安這一地,怕是無人能擋。以前我們就與其衝突不斷,前陣子我們又殺了他三弟,已是結下死仇。我看咱們應該早作打算,不如聯絡周圍幾個當家的曉以利害,趁著他們傷疲未愈共同除去此獠。沙裏滾在保安為禍多年,早已經成為官府的眼中釘。我們若是能將他的腦袋獻與朝廷,這受朝廷招安的希望就大了。”招安是大夥一直期望的一件事,所以馬項伯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大家都多少有些意動。不由的都轉向大當家的張孟金。

    張孟金終於不再聞煙葉將其收起,對著一眾弟兄回應道:“招安一直是大夥的指望,剛落草的時候。孟誠就對咱們落草日後的日子做過一番計較,當時大家也都覺得說的在理。如今咱們手底下也快有三百來號口子,馬匹也差不多有八十來匹了(並非所有都能充作戰馬)。算是已經有了不小的家業。孟誠你當初說的再說一遍,讓大家一起計較計較。”

    一直不吭聲蹲坐在一旁把玩幹草的張孟誠,聽到大哥的吩咐。將手中的幹草繞著手指頭卷起來,清了清嗓子對大夥說道:“去年咱們十幾個兄弟被官府追殺落草,是沒法子的事。雖說落草逍遙自在,沒人拘束。但這買賣始終不是長久之計,沒聽說哪個山大王最後能有善終的。聰明的都是想辦法給自己換上一身官皮,日後搏個前程出來,好封妻蔭子光耀門楣。”

    看了看眼前的其他首領都在認真聽自己講話,張孟誠繼續說道:“正好眼下陝北大旱,顆粒無收災民無食,又一直見不到官府賑濟。而且我琢磨做龍庭的皇上也拿不出錢糧來賑濟災民。官府隻能寄希望於老天爺能盡早下雨,這陣子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等到以後糧食長出來,這些作亂的饑氓自會安定下去。可若是一整年都不下雨,官府就別想捂住陝北這個蓋子,到時候整個陝北都會鬧起來。而且如今東邊的建奴鬧得凶,朝廷眼下恐怕沒那麽多精力來管陝北的事情。到時候朝廷隻能選擇招安,如果咱們有刀有人,又願意投效朝廷。不怕官府不答應。”

    “哈哈,秀才真是神機妙算,這老天爺果然一年都沒下雨。如今陝北遍地都是打劫的,聽說有些地方的縣城都被攻下來了。除了一些邊軍在四處滅火,沒見到朝廷的大軍出現。這麽多人就靠那點邊軍,不可能管得過來。不就是到了招安的時候了嗎。”魏和永聽完張孟誠的講話,最先興奮起來。自從和張氏一起落草,他一直連家都不敢回。如今總算是看到回家的希望,笑的滿嘴黃牙合不起來。將現場的其他人都逗樂了。

    “老魏你一直盼望著回家,是不是急著看城裏的相好有沒有給你戴綠帽子啊。加上你寨子裏收的倆婆姨,一晚上你應付的來嗎。要不要我幫把手啊”矮子李陽也非常高興,調笑著魏和永起來。

    “去你的,你先用你那短筷子喂飽自家的婆姨吧。”魏和永也不惱,回了句之後繼續大笑。

    “哈哈哈,總算是他娘的熬出頭了,等回到保安城,我要找那李三好好算算賬,看我不把他打出屎來。”同樣家在保安的餘保成也非常高興,已經在考慮回去之後如何找仇家算賬。

    “打完後咱們再去那富樂樓大吃一頓,那燒雞我可是好一陣子沒嚐到了。”趙萬奎這時插嘴道,確實山寨裏的手藝哪比得上真正的大廚。

    “咱們還應該點個烤全羊,再找幾個唱小曲的,好好樂嗬樂嗬。”車繼寶看起來肚子裏的蛔蟲已經被勾起來了,說完話還不停的砸吧砸吧嘴。

    “………….”眾人對即將到來的招安充滿自信,仿佛朝廷招安的信使已經到了山寨門口似得。不斷七嘴八舌勾勒出未來的生活。至於什麽沙裏滾早就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由著大夥樂嗬了一陣,張孟金拿起身邊的梆子敲了敲示意有話要說。“大夥先別急著高興,沙裏滾都還沒解決呢。讓孟誠把話說完。”

    大哥的威望使興奮的一眾人迅速安靜下來,一直將頭轉向張孟誠。等著張孟誠把話說完。張孟誠等著大夥安靜下來後繼續說道:“聽管二哥說,朝廷的欽差已經到了安塞。我估摸著就是前陣子邸報上說的朝廷派來巡視陝西的欽差馬懋才。說明現在朝廷已經開始正視陝西的亂局,不再裝傻等災民自定。等著他把咱們陝西的災荒上報,賦稅或許會免去一部分。但是賑濟的錢糧怕還是沒有著落。這麽大的災情,朝廷還要忙著應付東虜,應該沒有錢糧可調。而且現在陝北亂局怕是還要持續的更久一點也更亂一些,朝廷上的那些達官貴人才會考慮安撫還是剿滅。”

    緩了緩的張孟誠繼續說道:“若是這個時候東虜出兵攻打朝廷,朝廷就更是沒空管咱們這裏。而且我估摸著東虜這些年一直被堵在關外,如果這次他們繞道進入關內,乃至跑到北京城下。那時候連壓在這裏的邊軍都有不少要被調集勤王。那個時候朝廷就更沒功夫管我們,各地的當家的沒了官軍的掣肘就會鬧得更厲害。到時缺兵少糧的官府,就一定會有招安的念頭。這就是咱們搏官身的時候,秋高馬肥的時間,東虜最可能進攻,所有的機會在那時就會逐漸冒出來。現在咱們要做的就是趁這段時間,把咱們的隊伍擴大。等到朝廷招安的時候,咱們的力量越大,朝廷封咱們的官也就越大。”

    對於張孟誠說的東虜可能會繞開山海關,從他處攻入關內兵臨北京城下的說法,山寨眾人多半還是將信將疑,信是多年來的相處,早就知道這位秀才在很多他們這些**接觸不到大事上判斷很準。

    疑的是他們多少有一些見識,山海關西側也有不少關塞,既然東虜一直無法突破山海關及其外的諸多城塞,那西麵的這些關口東虜也未必可以突破。而且首先東虜要繞道,就隻能從蒙古人的地盤走。可是蒙古人會讓道嗎,山寨眾人表示懷疑。

    對於山寨這些處於社會低層多數是文盲或半文盲的人,他們自然不知道,後金在崇禎元年已經開始了對於蒙古察哈爾部的分化和打擊,而且山海關西麵的防務也十分糟糕。借用《明史紀事本末》裏麵的一句話就是:“山海關以西塞垣頹落,軍伍廢弛,三衛束不的等多攜貳。”

    隻是大家也樂於朝廷招安的會很快到來的說法。所以對於秀才說的在秋天之前盡快壯大自己舉雙手讚成。對於山寨的壯大,眾人原先多少有些顧忌。一是怕槍打出頭鳥,過快的膨脹會引起周圍幾個勢力的聯合,甚至官軍的直接注意。二是山寨也沒有足夠的糧食養活那麽多的人。現在既然已經到了抓緊時間壯大隊伍的時候,而且力量的多少直接影響他們這些人以後的前程,他們自然打算拚命擴張。

    “孟誠的說法大夥都聽到了,我也覺得咱們是時候開始擴大家業了。這沙裏滾看來不管怎樣都得除掉他。各位都有什麽想法說說看吧。”聽完自己三弟對朝廷撫策的即將到來,張孟金相當高興。不愧是家裏唯一的讀書識字的人,連朝廷的事情都能說個計較出來。

    “大當家的,我願意再去邊堡裏拉些邊軍投奔咱們。現在邊軍都已經餓紅眼了,隻要給口飯吃,做啥都願意。”何宗偉聽到大哥的吩咐第一個開始發言。與他同是邊軍逃出來的李陽也說道自己願意去軍堡裏拉人。

    “大哥,前陣子石樓台山的鐵盔餘死了,他手底下的人跑了出來,他們為了躲仇家藏了起來。我和他們中一些人有交情,知道他們在哪裏。有六七分的把握把他們拉入咱們寨子裏。”交友頗廣的趙萬奎這時也提出了拉入入夥的想法。

    “寨子裏那些步卒已經操練了有一陣子了。其中有四十一人組建的弓隊,可以和官軍一比。隻是還有六十多人手裏拿的是木棍,騎兵的武器在這陣子的戰鬥和操練,有不少家夥破損了。”負責監督日常訓練的二哥張孟廣提出了一些問題。

    “俺這次回來的路上,打探到三榆坡那裏藏了一些上好的鐵料。俺可以帶人搶過來打造兵器。”聽到張孟廣的擔憂後,管誌慶回憶起路上的一處發現。

    “這次投靠山寨的就有一個會打鐵的,而且我還知道保安城南三裏外有個鐵匠手藝不錯,我曾幫過他一些事,這次我親自去邀請,不怕他不來。”馬項伯聽到有鐵料,馬上舉薦了自己知道的鐵匠。

    “俺和繼保今日發現了一處小的草場,雖說不多,但是供養個十來匹馬還是行的。那裏離沙裏滾的地盤挺近,咱們或許能給他設個套”周紹騰也不甘落後,和車繼寶將最新的偵查成果講了出來。

    “……”寨子裏的一眾當家都七嘴八舌的說出自己的想法,越談越熱烈。會議中的大家就此沉浸在如何壯大自己,消滅沙裏滾的氛圍之中,忘卻了時間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