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三叔公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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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是張氏兄弟三叔公的壽辰,張氏所有在金鼎山的族人都聚集在一起慶祝。這麽多人的活動,舉辦地點自然就選了空間最大的張孟金住處。

    等時辰到了之後,張氏一族都在張孟金的主屋吃起了扁食。張氏三兄弟之中,大哥張孟金作為山寨的大當家,另外兩位弟弟也是山寨的頭領之一,所以這頓扁食還是三兄弟掏腰包請大家吃的。這既是為了孝敬三叔公,也是為了向族人顯示張氏三兄弟的地位。

    親戚一起吃飯,氣氛自然會很熱鬧,時間也會過得很快。宴席結束後小備份的張昭恩抱著一壇酒,和幾個同宗的兄弟坐在角落裏吹牛打屁。而張孟金三兄弟則是被三叔公和另外幾位族中長老拉到了一旁,商討起張氏宗族的事情。

    輩份最大的三叔公率先發言到:“八郎、九郎,還有你小十五,你們三個算是三叔公我看著長大的,所以今日我有些話說出來可能不中聽,但是你們還是得聽下去。”

    作為大當家的張孟金,在平常的山寨裏威嚴十足,寨子裏沒人敢不聽他的。可是今日在這位三叔公麵前,張孟金隻有乖乖聽話的份。畢竟在這個時代,宗法關係是無法斬斷和忽視的,更何況張氏三兄弟也不想斬斷這份關係。

    此時張孟金恭敬的對三叔公說道:“三叔公是我們三兄弟的長輩,以前我們家落魄時,多虧了三叔公的照顧才渡過了難關。別說是咱們三兄弟的今天,就光說孟誠如果沒有當初三叔公的救濟,他也早就病死了。我們幾個豈敢不聽三叔公的話,三叔公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二哥張孟廣也連忙表示,三叔公有話直說即可。至於張孟誠更是不敢有什麽不敬,他小時候確實得了一次病差點死了,當時家中無錢,還是三叔公的幫助,張孟誠這位穿越者才沒過早夭折。

    三叔公看到張孟金三兄弟的態度,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八郎你們如今落草也快兩年了,雖說起初算是逼不得已,小十五的功名被革除了也十分可惜。但是你們對這種殺人放火的勾當,還打算要做多久?要知道族裏不少人怕被你們連累,而偷偷跑到我這哭訴呢。”

    對於其他族人心裏的擔憂,張氏三兄弟自然也是知道不少的。若是因為自己的事情而連累到其他的親戚,張氏三兄弟他們心裏也不會好受。所以他們一直想著招安,隻是眼下沒有合適的機會洗白自己盜賊的身份。

    沒什麽好辦法的張孟金,隻能老實的坦白道:“我們兄弟三人也一直想得到朝廷的招安,隻是眼下沒有合適的機會,我們也無可奈何。”

    二哥張孟廣接著大哥的話恭敬地說道:“三叔公,如今陝北連年遭災,各地的土寇流賊又鬧得厲害。咱們占著這金鼎山無人敢招惹,這也算是能護著這裏的族人,不會讓親戚們們受到外人的欺負。您看今年要不是我們三兄弟四處打糧接濟,族裏怕是又會有不少人賣兒賣女,甚至是一家都餓死。”

    三叔公並不是迂腐之輩,這些事情他也一直看在眼裏。自然明白這年景裏,有個當土匪的親戚,很多時候比有個當官的親戚還管用。但即使如此,三叔公還是有些話要說。

    “這些道理我也懂,你們做的我也看在眼裏。眼下這世道也有很多的村寨做起了和你們差不多的買賣,但官府不是也都不管嗎。你們以前出去打糧時,也多是十幾人,幾十人的出去。而且從不打官府的主意,官府也就看不上你們。現在你們人多起來了,想不讓官府注意都不行了。其實你們這金鼎山周圍,要說過著安生日子本來也不錯。可是這寨子裏不少親戚,嚷嚷著明年開春就要返鄉,不就是怕官軍來攻打你們嗎。金鼎山孤山一座,周圍沒其他可以藏的深山,你們就沒有計較過其他。”

    發現三叔公話裏有話,張孟誠對著三叔公說道:“三叔公有話就直說吧,我們三兄弟不是聽不進長輩話的人。”

    本來說話隱隱藏藏還有些顧忌的三叔公,聽到張孟誠的話後,又看了看麵前的張孟金和張孟廣。

    兩人這時也明白三叔公心裏卻是有些話想說,可能是因為內容不太中聽所以有些顧忌。張孟金和張孟廣兩人不是聽不進話的人,紛紛表示三叔公可以有話直說。

    三叔公看了看三兄弟之後,又轉頭又看了看身旁其他的幾位族中長老,看到他們也點了點頭表示到了說出去的時機之後。三叔公就下定決心直接說道:“我看這金鼎山已經容不下你們的身子了,如果是艾蒿巔還好說。既然你們和那蔡大當家的交好,你們不如在他們那裏挑個地頭安寨重新豎起大旗,這金鼎山的基業就幹脆讓給咱們老張家一眾族人得了。”

    沒想到三叔公居然是想說讓張家三兄弟直接滾蛋,再把他們辛苦打下的基業拱手送人。不管他們再怎麽尊敬長輩,但是聽了這話以後,張氏三兄弟的臉色還是變得異常難看了起來。

    二哥張孟廣首先發火道:“三叔公這話是何道理,我們三兄弟一心照顧族人,可曾有過絲毫怠慢。如今三叔公反而要讓咱們讓出基業,讓其他人占著咱們辛苦打下的地盤。你讓我們山寨的一眾弟兄吃什麽又住哪裏,真當我們弟兄是好欺負的嗎。”

    三叔公聽完張孟廣的質問後,並沒有表現出什麽異常。而是先安撫了三兄弟一陣,繼續在一旁說道:“你們也別著急,且聽我把話說完。如今這世道太亂,官府管不過來,心裏也明白有些事不能管。這陝北很多地方一些大的宗族,大家都知道他們的手裏也不幹淨。你們這金鼎山孤立於洛水之間,官軍來了就實在是沒地方跑,但是好不容易經營的家業也舍不得丟。所以不如幹脆就做場戲,就當作你們被人趕走也好,自己跑了也罷。隻是名頭不在這金鼎山,把金鼎山土匪寨子變成金鼎山張家良民的村寨。金鼎山的眾人還是以前那一幫人,隻是你們名義上不在了而已。”

    聽著三叔公用濃厚的地方腔調,說出的有些繞圈的話,三兄弟都覺得有點暈。但是仔細想想還是明白了,意思也就是他們對官府做場戲,張家一眾土匪另外換了大本營。而原來金鼎山山寨則變成了一個大氏族居住自保的寨子或村子。

    以此做個偽裝使官軍不會把此處當成土匪窩,指不定什麽時候進剿。但實際上裏麵的人還是那些人,隻是有部分人要不時地在外刷存在感,證明張家三兄弟一眾確實在別處。

    這個計劃聽上去有些天真,一般來說官府哪裏是那麽好騙的。不過若是放在延安府此時的大環境下,這事情確實也有可操作之處。因為毫不誇張的說,現在整個延安府的百姓,可以用半賊半民來形容。官府就是真的較真起來,延安府的百姓沒多少能表示自己是良民。

    而且眼下官府裏的人對於地麵上那些互相打劫的行為,多少還秉持著以前“此饑民也,掠至明春後自定”的老觀念,在很多地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既然這件事情本來就是撇不幹淨的,官府也沒有這個心思撇幹淨。那麽隻要張孟金一夥操作的好,偽裝的計劃未必不能成功。

    聽明白了三叔公實際意思的三兄弟,一齊陷入了沉默之中。實際上他們也明白金鼎山作為賊巢,在地理條件上有巨大的缺陷。一是太靠近北邊的軍堡,二是又一座孤零零的山,實在是不太安全。

    隻是當初他們落草時沒得選,當時他們手底下的人也不多。而且金鼎山被洛水環繞,周圍的農業條件也還算是不錯。作為暫時的安身立命之所,金鼎山也能湊合的住下。

    可是現在山寨周圍,數個屯聚點裏總共已經有了一千七百多號人。這個數字,官軍是不可能一直裝作看不見的。等到朝廷下定了決心,要剿滅幹淨陝西的盜匪,金鼎山遲早會麵臨朝廷大軍的清剿。

    金鼎山的一眾頭領實際上是在賭博,他們賭的就是在等到朝廷的清剿大軍來到之前,能先等到朝廷的招安的信使。若是實在是不行,他們就隻能從穩居地方的土寇變成四處流竄的流賊了。

    雖然三叔公的話聽上去不錯,但還是有很多缺點。比如官府就真的那麽好騙嗎,你說自己不是土匪窩了就不是土匪窩了,證據呢。而且官軍殺良冒功的事情沒少幹,萬一真把這裏當普通村寨來借人頭。那到時候,金鼎山就真是倒大黴了。

    再說山寨一眾弟兄們期待著朝廷招安,他們能得個官身。但是沒有大的勢力,官府憑什麽招安大夥。現在如果把自己的力量都偽裝成了良民,那等到官府要招安時,誰還會搭理張孟金等幾個小賊,更不會拿出朝廷的官位出來。

    所以張孟金聽完三叔公的話後,並沒有作出更多的表示,隻是緩緩地說道:“三叔公的想法我是聽明白了,不如讓我與山寨裏的其他兄弟們一起考慮考慮再說吧。”

    三叔公也知道這種事不是那麽簡單就能做決定的,在另外幾個張家的長老又對著三兄弟勸了幾句之後,偽裝的事情就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