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目光久久停留在手中酒杯上，似乎此時世上能讓他感到興趣的隻有麵前這杯酒，他慢慢喝幹這杯酒臉上現出一絲淡淡的紅暈。

    黑衣人心中惱怒但沒有立即出手。

    盡管少年在江湖沒有任何名氣，也盡管武當少年弟子難得出一兩個高手，但武當是當今江湖執牛耳者，也不是誰都敢輕易得罪。不過黑衣人也同樣有恃無恐，江湖中的人這幾年都清楚，任何人敢殺持黑手令者，那麽一定會遭到青衣樓全力追殺，哪怕躲到天崖海角，哪怕身後是江湖正道同盟。

    黑衣人也不再出聲，他們靜靜地坐著看著少年。

    雲飛心中一動——這幾個黑衣人顯然在拖延時間，應該有更利害的幫手正在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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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吃完最後一口麵也喝完最後一滴酒，他站了起來。

    四個黑衣人同時跟著站了起來。

    少年從懷中掏出一個刺繡精美的絲織銀袋，從裏麵拿出塊最大的碎銀。

    他猶豫了一下又將銀袋中所有銀兩倒在桌子上，這些銀兩估計都足夠買下這家小酒店綽綽有餘——他的目光望著手中銀袋變得有些溫暖，隨後他小心地將銀袋放入懷中慢慢走出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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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名黑衣人拔出腰間短刀追了出去，他們的動作很快很整齊，站位配合有素四把刀象一張網圍住走出店外的少年。

    一道閃電在遠處閃過將黑衣人手中刀光映得異常明亮。

    雨勢如傾，眨眼間所有人都被淋得濕透。

    少年並沒有急著逃走，他看著四周圍著自己的黑衣人，用平靜得出奇的語氣輕輕地道：“讓我走。”

    為首黑衣人森然道：“想活著離開，就把劍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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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酒店的燈光越發暗淡，少年臉上忽然現出一股淩銳殺氣，但又一閃即沒，神色又恢複了那股讓雲飛都有些共鳴的落寞之色，他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輕聲道：“今晚——我就沒有想過能活下去。”

    他沒有想過能活過今夜，所以才這樣喝酒，才將囊中金銀散盡。

    少年邁開腳步向前走，四道雪亮的刀光從四麵劈向少年的身體，其中兩道是劈向他胸膛和後頸，另有兩道是劈向少年腰間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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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光如電，雨點在刀光中飛激出一片水花。

    四個黑衣人出手極為整齊默契，他們不想讓少年有拔劍的機會，少年手中寶劍是傳說中削鐵如泥的神劍，所以他們不能讓少年拔出手中的劍——但少年拔出的並不是手中藍色布包中的劍，而是在他佩在腰間的長劍。

    雖然隻是一口普普通通的青鋒長劍，但躍出的銀光彷佛比天上的閃電還要亮還要快，劍光跳動著激起許多火花在閃爍在舞蹈。

    刀劍閃耀如碎花，數道雷電閃過，小店的微弱燈光被外麵激鬥而起的風聲吹得搖搖欲滅，眨眼間雙方已經鬥了二十多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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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閃電閃過，轟雷中少年發出一聲長嘯，手中一道旋轉的劍光在四周劃了個大圈，血光和雨水一起飛濺，地上被染紅了大片。

    當轟雷閃電消失時四條黑色人影就這樣倒了下去。

    一劍破四刀，江湖中永遠失去了風雷四刀這名字。

    少年看了店中雲飛一眼。

    雲飛神情也有些詫異，但並沒有絲毫驚恐。

    少年思緒彷佛在想什麽心事，目光回到自己的劍上，凝視著劍上的血跡轉眼被雨水洗去輕輕發出了一聲輕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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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飛心中暗暗有些驚奇，這少年使出的是極為純正的武當劍法，而雲飛自出道以來還沒見過一個江湖正道同盟中的少年弟子能有這樣高明的劍法——樓滿風的劍法在年輕一代中算是出類拔萃，但和眼前少年相比卻有很大距離，甚至武當二代弟子中名滿江湖的薛輕風和眼前這少年相比也稍有不如。

    ——他是誰？

    雲飛對江湖事江湖人並非孤陋寡聞，卻不知眼前少年是誰。

    此外雲飛出道以來沒有殺過人，但見過不少殺人的人，看到的都是殺人者臉上露出得意或驚恐神色，又或者宇文雙城殺人後神情會變得極為神聖，仿佛在做人生中一件大事，卻絕沒有絲毫悔意。

    隻有這眼前少年殺人之後表現出來的感覺卻是那麽寂寞無奈。

    少年用力甩了甩手中的長劍，水珠四射還劍入鞘。

    他象是自言自語地說了句什麽隨後一頭衝入滂沱大雨之中，在電閃雷鳴中奔向南邊山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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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雙城來到時少年早已離去，雲飛也不見蹤影。

    即使在街道另一頭，即使是狂風大雨雷電交加，他也聽到這裏打鬥發出的兵器撞擊聲，聞到這裏散發的血腥味。

    雖然雲飛不見蹤影但宇文雙城並不為雲飛感到擔心，雲飛武功高強和他一樣經過特殊的江湖訓練，甚至更殘酷。

    宇文雙城仔細地觀察著地上四具屍體，風雷四刀已是冰冷的死人，但死人也會告訴他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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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屍體上的傷口告訴宇文雙城人並非是雲飛殺的。

    四個人都死於劍下，雲飛手中沒有劍，而且如果是雲飛殺的人，就不會在屍體上留下這麽大的傷口，他能認出這些死者的身份，風雷四刀所用的刀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刀身上分別刻有風、雷、雨、電字樣，而現在他們就在這樣一個風雷雨電的夜晚喪身於此。

    雖然殺人的人劍法武功在江湖上算一流身手，但這樣的本領根本不足以對雲飛構成危險，所以雲飛不在這裏的原因肯定是他跟著凶手而去。

    忽然宇文雙城望向南邊，狂風暴雨中他看不到遠方有什麽，但能感覺到一股淩銳的殺氣正在迫近。

    片刻之後他看到一個紅色身影在雨中接近，殺氣也隨之越來越濃。

    宇文雙城心中一動——莫非就是此人殺了風雷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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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紅衣少年來到宇文雙城身前，他二十歲左右年齡，穿著紅色衣衫身披紅色披風頭紮紅色頭巾，雨夜閃雷下看上去就象一團火魅幽影，他的臉龐說不出是英俊還是醜陋，因為宇文雙城從來沒有見過比這張臉更蒼白的臉，蒼白得甚至有點透明顯得有些恐怖。

    宇文雙城感到有些不舒服，風雷四刀流的血早被衝洗幹淨，但來人身上卻散發出一股更為濃烈的血腥氣味。

    他微微皺了皺眉心中閃過一個名字。

    想到這個名字宇文雙城輕輕吐出一口氣，知道為什麽這個紅衣少年會帶給他這般難受的感覺。

    他神情平靜了下來，靜靜地望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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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衣少年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然後打量著宇文雙城，他目光寒如冰鐵冷笑了一聲，笑時臉的皮膚沒有任何抽動，所以別人不會覺得他是在笑，他說話聲音就像刀劍的摩擦聲，冷然道：“是你殺的人？”

    宇文雙城輕輕搖頭道：“我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死了。”

    紅衣少年冷冷一笑，似乎不相信宇文雙城的話。

    宇文雙城道：“我手中沒有劍。”

    紅衣少年輕輕點頭，他看得出風雷四刀是死於同一人劍下，宇文雙城沒有理由用劍殺人後把劍扔了。

    他看了宇文雙城右手一眼，道：“你也會用劍。”

    宇文雙城道：“是的。”

    紅衣少年神色間閃現出一股傲氣，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宇文雙城輕輕點頭。

    紅衣少年冷聲道：“你不害怕？”

    宇文雙城輕輕搖頭。

    紅衣少年有些詫異，自從他成名江湖之後，江湖中人見到他居然不害怕的，宇文雙城都算是第一個。

    宇文雙城淡然道：“我知道你殺人是要收大價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