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上門拜訪的蘇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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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麽?”

    沒人願意相信此前鄙薄的秦州居然有這等厲害,如果沒有意外,這五人在一月之後,便是五個進士。楚州士子臉色灰敗,猶自想要強辯。

    李之儀終於忍不住,走出來拱手問道:“幾位仁兄,不知秦州榮登甲榜的是哪位?”

    這幾個月在客棧裏,也唯有李之儀與其他各州的士子都以禮相待,此時問起,熙州士子們說話也客氣了不少:

    “李兄問起,我等也不隱瞞,卻是沈耘沈半農。秦州州試榜首,不想來到京師,居然也有不俗的表現。方才言語,並非譏諷李兄,隻是這幾位出言不遜,我等氣憤不過,才說出這些話來,還望李兄海涵。”

    “不妨的。秦州今年內有如此大才,我心裏也是佩服的。他日相見,少不得請教一番。”

    李之儀的態度顯然無形中平息了熙州士子的怒火,語氣和緩地攀談了幾句,這才紛紛作別。

    隻是楚州的這些人,卻再也沒有臉麵繼續在前堂呆下去,隻能一個個借故回到後院閉門謝客了。

    範府的管家在當晚便尋上了文昌客棧,甫一見麵便笑容滿麵地對沈耘一拜:“恭賀沈公子高中,將來必然出將入相,為國之棟梁。”

    這等祝願卻是有些厲害了,沈耘連連擺手稱不敢當。

    客套一番,管家才自袖中掏出一個小包:“小公子知道沈公子素來節儉,今日高中,隻怕無有餘錢請親友飲宴,特送些散錢供公子使用。”

    不容沈耘拒絕,便把小包塞到沈耘手裏,而後邀請道:“此外,小公子讓我帶個話,沈公子若是瑣事處理完了,還請到府中一敘。”

    得到沈耘的答複之後,管家便匆匆離開了。而一幹秦州士子卻圍了上來。

    “沈兄,你瞞得我等好苦啊。不想居然在東京也有門路,快說說,是哪家貴人?”

    連番追問讓沈耘無法推脫,隻能苦笑著點頭:“卻是故相範文正公家小公子,如今在朝中做個太子中允。我與諸位仁兄也曾說過,在秦州曾為範家抄書,得了幾分看重。”

    沈耘淡然的回答讓眾人一陣羨慕。

    不過隨即話題便轉到了接下來該去何處瀟灑一回的問題上,一番激烈的爭執,最終還是趙文清拍板做了決定,就去狀元樓,至少,可以圖個好彩頭。

    狀元樓是什麽消費水平,沈耘是不知道的。

    前次與蘇昧去的那趟,最後是梅何結了賬。不過裏頭的酒菜品質不錯,想來價格肯定是不便宜的。

    好在這次連同趙文清和曾明禮以及周姓士子在內,共同出了份子,倒也不虞吃喝的不痛快。

    倏忽一夜過去。次日沈耘起來與士子們吃過早飯,正要準備出去走走的時候,不想卻來了以為不速之客。

    自元夕過後,沈耘也多次想念過這位能夠談得來的年輕公子,不過一直不曾等到他來。不想今日居然主動登門,這讓沈耘有些驚詫。

    “哪處仙風,居然將蘇兄吹來?”

    這一回蘇昧帶在身邊的卻不是梅何,而是一個身形粗壯的仆役。衝沈耘一拱手,蘇昧笑著說道:“卻是沈兄身染杏花芬芳,蘇某忍不住要來粘粘餘韻。”

    “蘇兄卻是說的沈某慚愧難當,快請進。”到了前堂,看著有些好奇的士子們,沈耘主動介紹道:“這位是蘇昧蘇兄,是我元夕當夜遊玩時認識的。”

    衝蘇昧笑了笑:“蘇兄學識過人,若是今科他參加科考,隻怕沈某也要甘拜下風。蘇兄,這便是與我一起的秦州英才。”

    蘇昧點點頭,看著座中人,一臉微笑:“諸位,在下蘇昧,眉州人士。有幸得見秦州英傑,當真三生有幸。”

    待各自見過禮,被沈耘讓到一處桌前坐下,這才衝沈耘說道:“聽聞秦州今科五人上榜,東京城裏的議論當真熱鬧的緊。若是讓他們知道你們居然住在這裏,隻怕又是一場風雨。”

    沈耘笑了笑:“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選擇這裏,本來就是為了幽靜。若是再招引些人過來,我等豈不就成了那些雜耍攤上的猴兒。”

    “卻是為何?”

    “被萬人看盡種種窘態,豈不如猴戲一般,盡是惹人家開心。”

    沈耘這番解釋莫說是蘇昧,便是其他人也紛紛大笑起來:“沈兄,你這話說的太差,今夜少不得要多吃幾杯酒賠罪。”

    蘇昧抿嘴一笑,隨即衝身後的仆役點點頭,將手裏端著的一個盤子放在桌上:“我知沈兄高中,喜不自勝,也來慶賀一番。不過金銀都是俗物,思來想去,也隻有這一件對沈兄有用。”

    手指將盤上覆蓋著的紅綢取下,推到沈耘麵前,很是鄭重地說道:“還請沈兄收好,讀完之後立刻焚毀,莫要讓其他人看到。”

    沈耘看了看,書冊上並未書名,但是蘇昧說的鄭重,便也點了點頭,將書冊收進懷裏。

    士子們紛紛好奇究竟是什麽東西,不過礙於蘇昧還在場,便也熄了心思。隻是等蘇昧離開,再向沈耘詢問不遲。

    禮物送完了,蘇昧這才看著沈耘說道:“我看沈兄方才要出門的樣子,不知可是有什麽緊要的事情?”顯然蘇昧的意思,如果有事他便要離開。

    沈耘搖搖頭:“卻是在這客棧中四個月,平素也未曾好好在京師走走。如今得暇,便出門玩賞一番。等殿試過後,隻怕便沒有時間逗留了。”

    蘇昧聞言淺笑:“蘇某對這京師可是熟悉的緊,自薦作沈兄的向導,不知沈兄可否答應?”

    沈耘愣了愣,隨即大喜過望:“那就要勞煩蘇兄了,說真的,出門的時候也正苦惱究竟要去什麽地方。京師太大,我又不熟悉,唯恐走錯了地方,白白耽誤時間。”

    “既然如此,不妨這會兒便出發吧。近日天氣不錯,城外一片翠色,城中不少官宦小姐都出門踏青。你我二人索性去看看,若是沈兄被哪家小姐看中,金榜題名,洞房花燭,豈不美事兩樁。”

    蘇昧的臉上露出一絲俏皮的神色,讓沈耘瞬間苦笑起來。

    “蘇兄怎的也打趣起我來。人家要看上的,也該是蘇兄才對,我一無潘安之貌,二無陸機之才,當不起人家的看中啊。”

    這是秦州一幹士子紛紛起哄:“沈兄,你便雖蘇兄去吧。萬一人家看上你,到時候記得差人回來知會我等一聲,今夜的酒宴也不吃了,專等沈兄的喜酒。”

    哭笑不得的沈耘跟隨蘇昧走出文昌客棧,卻不知身後的前堂裏此時也是一陣議論紛紛。

    “趙兄,我看這個蘇兄有些問題。”

    一名州學士子坐在趙文清旁邊,笑嘻嘻地說道。

    “哦?不知還有哪位仁兄覺得不對勁的?”趙文清也是個喜歡玩笑的人,這會兒憋著笑環視周圍,見好幾人都露出詭異的笑容,登時鼓掌。

    “咱們這個沈兄,我看不用出門,便已經可以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了。就是不知這位是哪家小姐,居然這般大膽,直接找上門來。”

    “沈兄說她學問不錯,諸位可知道哪家小姐有這等本事?”

    “哎呀,咱們都是從秦州來的,也不是東京本地人。不過,方才她說自己是眉州人氏,我忽然想起來一個人,也不知道對不對?”

    “不用說了,那我也知道了。”

    士子們哄笑著,紛紛數落沈耘的身在局中。

    走出客棧的兩人並未如先前一般,去城外踏青看姑娘。而是乘車一路向北,來到了位於內城東北角的艮嶽。

    艮嶽說是嶽,其實並沒有五嶽之巍峨。隻是開封城內又這樣一座山,南邊又有流水,可以稱之為坐鎮河嶽。再加上位置的緣故,因此得名。

    此時正值初春,冰雪消融,艮嶽上自然有一道絕美的風光,在白天便可以看的清楚,那便是艮嶽行雲。

    人常言任天上雲卷雲舒,其實真正想要看到這樣的情形,總是需要一定的時間。但艮嶽行雲卻不一樣,那是真正的可以看到雲朵移動。

    試想行雲本是神仙中人的能耐,如今卻看在凡人眼中,那當是多麽豪邁的事情。

    在沈耘眼中,蘇昧是個非常奇怪的人。登山的過程中明明已經氣喘籲籲,卻連連拒絕者沈耘的幫助。隻是走一段路,便要歇息一些時間。

    到登上山頂的時候,蘇昧一下子便坐在一塊石頭上不停喘氣。還好跟在身後的仆役隨身帶著水囊,連續喝了好幾口這才有些些許力氣。

    振奮精神的蘇昧是神采飛揚的。

    站在一塊大石上,看著眼前緩緩飄動的雲朵,連連念著李太白的神仙詩句,那骨子裏的瀟灑,是沈耘萬分也不及的。待念完了,這才下了石頭,看著沈耘說道:

    “沈兄,你不陪我去看俏佳人,便要勞我帶你來看山景。雖說這萬歲山我也是第一次來,不過,沈耘你當欠我一頓美酒。”

    沈耘笑了笑:“如此美景,此生看一會便覺得無憾。一頓酒隻怕是不夠的,怎麽說,也應當要兩頓。”

    “我隻見過賴賬的,卻從未見過主動湊利錢的。”沈耘的話惹得蘇昧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