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撲了個空的沈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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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誰?”一群浪蕩子作勢就要找沈耘的麻煩,然而沈燾一聲驚叫,卻讓這些人瞬間停住了腳步。

    “沈,沈,沈耘,你,你怎麽回來了?”沈燾的聲音有些顫抖,這會兒人若非有那張桌子頂著,隻怕早就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沈耘的名字在這群浪蕩子耳中,這幾日早就響了不知道多少遍。或許在街上拉個人問起,還有可能不知道沈耘是何人。正如城門口那幾個百姓所言,張晏將沈耘高中的消息壓了下來,去牛鞍堡送喜報的人也沒有敲鑼打鼓。

    可是這幾人可是門清。

    沈燾之所以敢接著沈耘的名頭胡鬧,也是看準了授官之後沈耘無力回鄉。等沈耘有能力回來的時候,他們也早就占夠了便宜。何況想要占便宜的也不是他沈燾一家,其他幾個如今紛紛借著新科進士的名頭弄點好處,也不見什麽人追究。

    誰想到,沈耘居然回來了。而自己,正好裝在他手裏。

    盯著沈耘看了幾眼,這胖子眼珠一轉,居然直接衝出了酒館,讓這些浪蕩子們麵麵相覷。本來都說好了今夜沈燾請酒,這會兒酒都吃上了,人卻跑了。這酒錢,到底該誰來負責?

    不過,更為重要的是,剛才似乎他們還跟著沈燾一道譏笑沈耘來著。如果這位爺想要追究,雖說知縣張晏與他並不對頭,可是秦州想要巴結沈耘的大有人在。隨便來個富商花點錢,找人將他們打斷了腿,他們照樣沒地方說理去。

    “沈家大爺,我等一時鬼迷心竅,出言無狀,還請大爺恕罪。”

    一群人哭喪著臉,就連其他食客都吃不下飯了。

    沈耘搖搖頭:“算了,我隻針對沈燾那廝,與你等無關。今日這酒錢,就算在我頭上,你等吃了酒自去便是了。回去之後,今日之事莫要亂說,好好做些正經營生,孝敬爺娘才是正道。沈燾那廝有他老子盤剝百姓,你們一無所有,到最後隻能害了自己。”

    “我等謹遵沈家大爺教誨。”

    幾個人明明年齡比之沈耘也差不了多少,這會兒卻小心翼翼地,將一鬥酒盡數吃完,衝沈耘一拜便連連跑出酒館。這等模樣看在沈耘眼中,不禁搖搖頭。一個人不如別人並不可悲,但是明知道不如人,還不務正業,這就不對了。

    吃完一塊幹糧,沈耘在掌櫃恭敬的推辭中,執意付過錢。

    隻是,沈耘卻並未住在這裏。發生了剛才的事情,想都不用多想,看到的人必然會將自己到來的消息傳出去。與其等著明日被堵門,還好不如換到別處住下,也圖個清靜。在掌櫃幽怨的眼神中,沈耘離開了酒館。

    由於明日還要去拜謝州府長官和學政,因此沈耘便走到靠近州府衙門的客棧住下。

    秦州的月亮並不比京師小多少。隻是西北到底在夜間多了幾分清寒,睡不著的沈耘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和姐姐,倏爾又想到了趙文清他們,最後思緒居然轉到了蘇昧身上。如此胡思亂想著,也不知什麽時候就進入了夢鄉。

    沈耘倒是睡得安穩了,可是沈夕一家,這會兒卻在屋子裏久久不能安眠。

    往常為了省一點燈油,晚飯吃過就不掌燈了,可今夜卻恨不得多點幾盞燈,能將內心那股子驚慌驅走。

    晚飯後沈燾照常出門,兩口子都知道自家兒子是什麽德行,肯定是要出去與人吃酒。反正這幾年就算是沈夕管教,有沈陳氏護著,這壞毛病到現在沒有改掉,索性便由得他去。自年前被張晏弄到禮曹,沈夕一家的日子也恢複了先前的樣子。

    隻是張晏看在自己還有點用的份上,並沒有徹底斷了關係。

    可是自從那日州府將喜報送來之後,張晏對他就徹底沒有了好感。而這個時候,沈夕自然想到了依靠在沈夕這邊。雖說先前已經結下莫大仇怨,但是沈夕聽說,讀書人最重道德,這宗親之間的關係便是道德的一部分。

    在他看來,借著這個由頭,半是威脅,半是討好,定然能夠與沈耘重歸於好。

    當然了,最為重要的是,沈耘一時半會也回不來,他們在秦州扯虎皮做大旗,等沈耘回來,大勢已成。他就算是想推辭都推不掉。沈夕的這番話與沈朝沈美等人說了,又聽沈儼說起沈耘這幾月經營的關係,更加篤定了這樣的想法。

    誰知道,這沈耘居然回來了。

    看著沈燾驚慌地從門外跑進來,然後顫抖地想自己說著這件事情,沈夕一瞬間心涼了半截。尤其是他聽到沈耘對沈燾說的那兩句話,沈夕的心裏就變得不平靜起來。

    沈夕不願意兩邊都失勢。可是張晏那邊,偶然聽人說起過,看到了沈耘的喜報,在不久之前又收到了幾份書信,忽然間就變得不一樣起來。對於沈耘的態度,似乎也有些模棱兩可。況且張晏滿秩之後,便要調往別處,可是沈耘卻一生都能夠影響他。

    沈夕不敢賭,所以他準備討好沈耘。

    這會兒在家中來回踱步,正是考慮該如何應對。

    就在他轉的其他兩人頭暈的時候,沈夕終於做好了決定:“燾兒,那沈耘今夜住在什麽地方,你可曾知道?”

    沈燾搖搖頭,隨即說道:“他吃飯的那處酒館,後頭就有客房,想來今夜定然會住在那裏。”

    剛回答完,沈夕就斬釘截鐵地說道:“好,明早咱們卯時不到就起來去那處酒館。咱們爺倆拚著這臉麵,也要讓他鬆了口。到那個時候,一切就都好辦了。”

    卯時?沈燾一聽,心裏頭十萬個不願意。四月裏的卯時,在成紀縣可是相當冷的,何況他就從來沒有卯時起床的習慣。“阿爺,你看,是不是等天亮了再去。那沈耘一時半會也走不了,實在不行,咱們就追到牛鞍堡去。”

    沈夕聽了自己的話,頓時來了氣:“混帳東西,說的什麽胡話。明日一早要是堵不住那個小東西,咱們爺倆往後就等著喝風吧。你那三天兩頭的吃酒,這輩子就想也不用想了。”

    沈燾是個典型的酒囊飯袋,聽到往後沒有這般好日子,如何不著急。一時間完全沒了先前的抱怨,反而一臉熱切地點頭答應。沈夕家中的夜,就在三個人萬般思緒中緩緩度過。

    天還摸黑,城中無一聲雞叫。沈夕摸著黑窸窸窣窣地穿好了衣裳,下了炕,走到沈燾屋裏,將他喚醒。第一次起這麽早,沈燾滿滿的起床氣,就算是用冷水洗了把臉,依舊沒有凍醒滿腦肥腸。嘴裏罵罵咧咧地跟在沈夕身後,冷不丁被寒風吹著打個寒噤。

    總算是走到了昨夜那家就算,沈夕的心忽然變得忐忑起來。

    自從沈耘和自己等人鬧翻之後,許多壞事都是他做的。這會兒想著和沈耘修好,沈夕實在是沒有把握。可是,就算沒有把握,還是要去做。沈夕不敢想象張晏走後,再來個新知縣會是什麽樣子。而沈耘再過幾年,若官做的越來越大,到時候想起與自己的仇怨,又該怎麽收拾他。

    “哐哐哐。”沈夕使勁敲門。

    不久之後,裏頭傳來不耐煩的聲音:“誰啊,這麽早敲門。”門板挪開,睡眼惺忪的掌櫃胡亂係著衣帶,看這門外兩人,沒好氣地問:“打尖早飯尚未開始做,住店便請進吧。”

    “店家,我不打尖,也不住店,隻是想問問,那個新科進士沈耘是不是住在你店裏?”沈夕盡可能將自己的態度放的和善,然而,迎來的卻是更加的不耐煩:“沒有,要找人去別處找。”掌櫃再度遮上了門板,這一回就算沈夕怎麽敲門也不見有人理會。

    若是從前,沈夕還有可能發狠說一句怎樣收拾他,然而如今一個禮曹能做什麽?就算是請托戶曹幫忙,人家也不見得搭理自己。

    也唯有沈燾這等沒腦子的,滿懷怒氣砸著門板:“快開門,我阿爺是縣裏的禮曹。你這種店家,今天就找人好生修理你一番。開點開門,沈耘住在何處,我要去找他。”

    可是,依舊沒有什麽動靜。

    反倒是臨街有不少人家紛紛在屋裏罵出聲來:“哪家的狗東西,半天早晨地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要嚷嚷滾回自己家裏去。”

    父子倆依舊不甘心,靜靜地等在門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門。終於,在吹了一刻冷風之後,終於從裏頭傳來掌櫃的聲音:“你等莫要白費心思了,你們說的那位,昨夜根本就沒住在咱們店裏。至於去向,我也不清楚。趕緊回去吧。”

    沈夕恨不得哭出來。

    自從當了縣中小吏之後,除了上官,還沒吃過誰的閉門羹。誰知道今日事情居然反過來了,一個沈耘讓自己白白挨了大半個時辰的凍。

    沈燾更是直接罵出了聲:“沈耘這廝,簡直就是個畜生。咱們爺倆好心好意來找他,他居然躲的不見人。阿爺,咱們別找了。我就不信了,這是沈家一大家子的事情,三伯五伯照樣會著急,何須咱們如此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