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在回去的路上，想起這段婚姻的點滴，她有一種解脫的感覺，告別一段生活去迎接下一段生活。不用為任何人改變，不用牽強附會做最好的自己，她以為這麽多年的陪伴，這麽久的婚姻，她會哭，但是她沒有，她腦子裏閃回的隻是那些年周陽對她好的畫麵，那些不好的都讓它們隨風去吧，她打開車窗，任溫暖的風吹拂她的頭發。她釋然了。

    蘇然開始著手找店鋪，最後在一個商場的一樓開了一個家居服的品牌專賣，裝修時貼出了招聘。莫莫是第三個來應聘的。她穿著寬大的白體恤，頭發隨意的紮著一個高高的丸子頭，大而靈動的雙眼，嘴唇厚厚的，沒有化妝。她見到蘇然，覺得蘇然由內至外散發著一種知性美，長發，長裙，笑容裏是恬靜與自信。舉手投足都盡顯著魅力。她在遠處看她了一會兒。

    她走過來自我介紹：您好，我叫莫莫，24歲，剛來上海一周，以前在老家商場做過售貨員。我在附近溜達看見您貼的招聘廣告，覺的各方麵都挺滿意，我想在這兒上班。

    蘇然看到這個女孩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肉嘟嘟的臉，有些嬰兒肥。身上並不胖，特別愛笑。不說話的時候感覺她也是嘴角上揚的。蘇然笑著說：“我叫蘇然，也是外地人，平時叫我名字就行。這裏再有一周就能開業了，上班早八點半到晚八點，管吃飯。我覺的你也挺好，那到時候你過來直接上班吧。”

    莫莫高興極了，走過來抓住蘇然的手說：“真的嗎，您讓我這這裏上班了！”

    蘇然笑著說：“當然了，你叫我蘇然就行，不要您您的。”

    莫莫說：“蘇然姐，我現在借住在我小姐妹租的房子那兒，特別特別小，她也不大願意我繼續住，你看我住你家行吧！”

    蘇然猶豫了一下說：“我租的是一套小兩居，一間我和我女兒住，一間留著以後給看孩子的阿姨住...”

    莫莫說：“我最喜歡孩子了，你幹脆別請阿姨了，咱倆可以看孩子啊，你還省點請阿姨的錢，我也有個固定的住處，你說呢？”

    蘇然笑著想了想，說：“行，這樣也好，我女兒一歲多一點，現在會走路了，也很好帶。也正好解決了你住的問題。”

    莫莫一聽高興的跳起來，走過來抱了蘇然一下說：“謝謝蘇然姐，那你老公呢？”

    蘇然說：“離了，剛離。”

    莫莫攤攤手說：“現在離婚率真高。我好幾個朋友都離了呢，結婚離婚跟玩兒似的。”

    蘇然笑笑，說：“你才多大，身邊朋友都離了！”

    莫莫說：“想不通，你這麽完美，頭發那麽長，長的這麽漂亮，氣質又是一等一的好，男人眼睛瞎了才會放棄你，要是我是你老公，天天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裏。”說完雙手做了一個捧的動作。

    蘇然笑著說：“那現在你這幾天是直接搬過來還是等到營業的時候？”

    莫莫說：“現在我找個三輪車搬好不好？”

    蘇然笑了，說：“還三輪車，我開車幫你搬吧，搬完了一起去接我女兒，她在我朋友李黎那裏。”

    莫莫聽蘇然說完，一把摟過蘇然，她想往她臉上親一口，想想不合適，一笑作罷。

    到莫莫借住的地方，是一間簡陋的地下室，屋裏隻有一張床的位置，很小，掛衣服的地方隻是在牆上打的衣架，物品都在箱子裏堆放，莫莫利索的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就一個皮箱。一個手提袋。

    蘇然開車把莫莫的東西都搬到自己的住處，又和莫莫一起把周沐接了回來，一路上莫莫做各種鬼臉和周沐做遊戲，帶回家的時候周沐已經和她熟悉起來，蘇然準備晚餐的時候，莫莫和周沐在一起嬉戲玩耍，她大老遠就能聽到她們的笑聲，周沐追著莫莫，嘴裏莫姨，莫姨的叫著，蘇然心裏一陣暖意襲上來。

    開業那天，李黎和以前的同事都送來了花籃，莫莫穿了半職業的裙裝，她想，長這麽大幾乎沒穿過裙子，穿上還覺得不是自己了。她看著蘇然，她今天可真美，薄施脂粉，淡掃蛾眉。周沐像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她牽著周沐一一和來的朋友打著招呼，她看著蘇然牽著周沐的背影，心想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女人。她就像一個在街頭流浪的小貓，被蘇然給帶回了家。她總是瞧瞧的觀察蘇然的一舉手一投足，看她的笑顰如花，看她的眼眉低垂，看她低頭泯茶的動作。

    莫莫在店裏每天都是笑逐顏開，對顧客既耐心又有熱情，生意慢慢走上正軌，中午蘇然會把飯做好了，用精致的保溫盒給她帶來，蘇然在車裏安了兒童安全座椅。每次她帶周沐來店裏，周沐就會叫著莫姨，莫姨，直接撲過來。她吃著飯，蘇然笑著問：味道怎麽樣，喜歡嗎？

    莫莫咽下嘴裏的食物，笑著說：“你做的什麽都好吃，我都愛吃。”

    蘇然把她的水杯遞給她，說：“你倒挺能幹，每一天的銷量都還不錯，辛苦了，莫莫。”

    莫莫喝了口水說：“我必須把你交給我的任務做的最好，最棒。”

    周陽來店裏看周沐，蘇然帶周沐出去了。隻有莫莫在店裏，莫莫以為是顧客，一如往常的打招呼：貴賓您好，你是想挑選哪種類型的家居服，我們這個牌子的家居服質感好，性價比高，您自己穿或者送人都是理想之選。

    周陽說：“我不是來買家居服的，我是周沐的爸爸。”

    莫莫聽他說完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瘦高個，白淨。長的還不錯，但她總覺得他身上缺點男人那種陽剛的特質，眼梢微微上揚。莫莫想他這樣子一看就容易有桃花運，心想蘇然那麽完美他都不懂得珍惜。眼裏露出了一絲不屑，也不像剛才說話那麽客氣了。說：我蘇然姐帶周沐出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呢！

    周陽說：“沒事兒，我等會兒，給她打了電話，她一會兒就回來。你們生意好嗎？”

    莫莫說：“我們生意好極了。你想等就等吧，我忙我的了。”說完就不理周陽了，一個人在貨架理貨，收拾櫃麵。

    周陽把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放下，自己站在門外，一直等到蘇然牽著周沐走過來，他看到她們母女，內心一陣刺痛。生完孩子的蘇然身材依舊完好，還憑添了幾分風韻，因為沒有奶過孩子，上圍依然是姑娘般。上身一件白色針織衫，下身隨意搭了一件棉麻的長裙。長發飄散下來，那麽美，走過之處總有人側目。蘇然走過來，說“不好意思，讓你等這麽久。”

    周陽笑著說：“沒事，現在沐沐走路這麽穩了，來，讓爸爸抱抱，”

    他迎過去要抱周沐，周沐直接躲開了。

    蘇然看看周沐輕聲說：“沐沐，你躲什麽，你爸爸來看你，過去讓你爸爸抱抱。”

    周沐奶聲奶氣說：“沐沐不，就讓媽媽抱，莫姨抱。”

    莫莫聽到沐沐聲音，從櫃台裏走出來，周沐看到莫莫，歡快的跑過去，拿著手裏的波板糖說：“莫姨，我有波板糖，你吃不吃！”莫莫抱起周沐，往臉上親了一口。說：“莫姨不吃，你自己吃。”

    周陽說：“蘇然，帶著周沐一起吃個飯吧，好嗎？”

    蘇然說：“行，我進去跟莫莫說一聲。”

    周陽帶著蘇然和周沐一起來了一個餐廳。周陽試圖和周沐親近些，買的各種玩具零食。似乎周沐並不買賬，對他總是躲閃著。在蘇然說了三遍叫爸爸後，她才極不情願的叫了一聲‘爸爸’。

    周陽說：“看你現在安定下來我也為你高興，撫養費我按月都給你打過來，希望你別恨我，蘇然。我和肖樂樂結婚了，”

    他抬頭看看蘇然，看蘇然並沒有任何不悅的表情。

    又接著說“當時她懷孕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父母很氣憤，沒有從老家過來，我小姨對我也很失望。即便沒有人祝福，我們領了證。沒有辦婚禮，我的朋友都不理解，老婆那麽能幹，長的又漂亮，出得廳堂入的廚房怎麽還能婚內出軌，而且找的女人各方麵也比不上自己老婆。”

    他說完自嘲的苦笑了一下。

    蘇然沒說話，示意他繼續說，旁邊的周沐眼睛一眨不眨的聽著周陽說，好像能聽懂似的。聽一會就往蘇然懷裏靠靠。

    周陽繼續說：“有時候鬧不清想要什麽，結了婚她搬過來，有時我自顧自玩遊戲，她以前刁蠻的性格又回來了，起初的善解人意溫柔似水沒有了，口口聲聲說為了我付出那麽多，婚姻沒有人祝福，背負小三的罵名，還幫著我還前妻的錢。說我天天忽略她。我現在都害怕回家了。我以為我要追求的東西結果卻是這樣的，蘇然，你說，我的幸福是不是都被我自己作沒了。”

    他說完痛苦的把頭埋在桌上。

    蘇然聽完給周陽續上了茶，說：“周陽，生活裏沒有那麽多完美，所有的感情都是千瘡百孔，你要的那種理想化根本就不存在，要求對方既能獨立，又能偶爾表現小女人之態，但不不過多的幹涉你的生活，在夫妻床笫之間又能隨時保持激情。你再愛的人，時間久了對方身上幾顆痣都能數的清，哪有那麽多激情。”

    周陽問：“蘇然，你恨我嗎？”

    蘇然微笑說：“不恨，你曾經對我那麽好，並且你還和我生了我們的沐沐，我希望你過得好。”

    周陽覺得眼眶有些濕潤，望著窗外，眼淚被壓了下去。

    周沐的肉嘟嘟的小手在蘇然臉上摩挲，說：“媽媽，我想吃冰激淩，要藍莓味的。”

    蘇然寵溺的看著女兒說：“甜食要少吃，否則牙會壞的，但是沐沐今天很乖，就要一個最小份的藍莓冰激淩，好不好！”

    周沐拍著小手說：“太好了，謝謝媽媽。”

    說完往蘇然臉上親了一個響吻。

    周陽看著自己曾經的妻子，再看看孩子，心裏百感交集。幾年前，那個光著額頭紮馬尾的倔強姑娘，那個成天穿著高跟鞋穿街越巷為生活疲於奔命的姑娘，第一次擁抱她的時候，她的局促不安，第一次看電影時吻她的時候，自己的心跳是那麽快。想起結婚時她穿著大紅禮服美的不可方物。他曾經承諾要一輩子去愛她，陪伴她。結果是自己爽了約。那個在他第一次外遇時選擇原諒他，為他去安撫情人，為他收場的人。性錯位的她為他去慢慢改變，生下來孩子，沒曾想自己還是辜負了她，她如今，依然美麗，依然笑顰如花，依然優雅從容，但他再沒有資格擁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