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章 回九十五武林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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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泥地上清晰的腳印,蒼生嫌棄了一句:
“連最基礎的反追蹤都不會,簡直丟我的臉,枉我平時教他怎麽偷雞摸狗,等我抓到這小崽子他就完了!”
看起來鐵柱的粗心比鐵柱把馬車零件拿跑這件事還要讓他生氣,他沉著臉,徑直順著腳印走了過去,那串痕跡最終隱沒在了一株二人合抱的大樹之後,蒼生沒懷疑,轉到樹後一看,還沒看見人影,小腿仿佛就絆到了什麽東西,還好他反應的比較快,跳了一下子,瞬間,麵前就吊起了一個套圈,掛在樹上晃晃悠悠的,抖落下一點土屑來,而不遠處也傳來了重石砸地之聲,看來是個小陷阱,若是不注意,就要被吊掛在樹上。
“我說嘛,”差點中招的蒼生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得意起來,“天天幫我偷來雞腿的小子怎麽會連那種小事都忘了...”
正說著,他又聽見了一聲重物落地,看來是後麵的人觸發了另一個陷阱,蒼生回頭一看,那個小小的套索早就讓央鳴在被黎堯觸發的時候斬斷,果然,在壓倒性的實力麵前這些小把戲還是沒用的。
哎,看來回到嵩山之後,自己要更嚴格的監督鐵柱學本事,要是有朝一日能達到承澈天泣明之類的程度,那自己不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這麽想著,蒼生向著林子裏喊道:“鐵柱哎——出來吧——鐵柱哎——”
他的形象真的和他的談吐舉動絲毫不搭,違和的要命,黎堯問道:“大師,你這樣喊,他聽見了,豈不是會躲得更遠?”
“東山這麽大,不喊,更找不到啊,”蒼生說著,又提起一口氣來:“鐵柱哎——!”
一位德高望重、胸懷謀略、萬人敬仰的高僧,活像是村子裏在門口給自己孫子招魂的老太太,場麵真不忍直視,黎堯正想說些什麽,身邊的央鳴突然將手中長劍擲了出去,那把疾行的劍最終將一個孩子的衣服釘在樹上,當然,那孩子也被掛在了那裏,正是眾人尋找著的鐵柱。
劍釘的很巧妙,若是再差分毫,就要劃破孩子稚嫩的脖頸,同樣,這樣精妙的距離也讓孩子動也不敢動了。
蒼生走過去,將劍拔.出來,一手擰著鐵柱的耳朵,將他揪著往回走:“好啊你小子,真有本事,居然還偷東西,我說了多少次了,不告而取為之偷,你看看,誰都知道這是你幹的,和告訴別人是你取的有區別嗎?啊?你這是在侮辱盜竊這個詞......”
鐵柱掙紮起來:“你放開我、你放開我!不是說在外人麵前給我留麵子的嗎!你小心我把你的事情都抖落出去!”
蒼生粗暴地捂住他的嘴:“二位,小徒著實頑劣,見笑見...哎尼瑪你個小變態還舔老子的手...”他放開捂著鐵柱的手,並且使勁在他身上蹭了蹭,鐵柱趁機拍開他鉗製自己耳朵的另一隻手,得到了自由,憤怒地喊道:“好啊,現在嫌棄我了,在床上你可不是這樣說的!”
“臥槽,”蒼生一臉吃驚,“你這倒黴孩子胡說什麽...”
鐵柱眼見自己(和蒼生學的)言語攻擊果然起到了“讓敵方群體震驚0.5s”的作用,拔腿就跑。央鳴雖然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毫無興趣,但是手裏已經沒有再扔過去的東西,一不留神,就讓鐵柱消失在了茂密的林子裏。
蒼生眼睜睜地看著鐵柱又跑了,尷尬地解釋道:“小徒...尚且年幼缺乏管教,童言無忌...還請兩位勿要在意...”
這話說的他自己都覺得虛偽,也就破罐子破摔地歎口氣:
“既然如此,我就不裝模作樣了,這下子他指不定又跑到哪兒去了,慢慢找吧,對了,要是有什麽想問的,也可以問我了。”
黎堯確實被這樣真性情的“大師”嚇了一跳,不過這樣的蒼生倒是更加近人了,沒之前那樣疏遠,黎堯不提這茬,也就跟著他轉移話題:“既然如此,大師可願意與我說說這天下之事?何事都可一說,我是個沒見識的,出來江湖,很多事情都不知曉。”
蒼生看了他身後的央鳴一眼,一麵往前走,一麵回答道:“你問的有點廣泛啊,我不好回答,你再問詳細點。”
央鳴發話了:“實不相瞞,我們此次出行,是為了一見天下三美,不知大師對她們有何了解?”
黎堯心裏略不是滋味。
蒼生又看了黎堯一眼,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麽,不過並未放在心上:“三美啊...對哦,那你們要去天泣穀應該就是要去見離霜花了...我還以為你是要辦什麽正事呢,我確實知道一些關於她的,畢竟我是天泣穀景區的策劃師嘛,和天泣明進行過友好而親切的交談,遠遠地看過她一眼,長得真是漂亮,沒的說,但是有一點要提前告訴你們。”
他扶著山石,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腳下的青苔差點沒將他滑倒,但也算嚇了他一跳,站定之後,他狠狠地踹了幾下那塊地:“讓你丫嚇出老子一身冷汗...去你丫的...”出氣之後,他又抬起頭來:“我剛剛講到哪兒了?”
黎堯:“嗯...有一點要告訴我們?”
“對!”蒼生繼續往前走,“我並不是記不得了,我就是想考驗一下你是不是在認真聽而已啊...告訴你們一點...對了,唉!提起來這點我就心痛啊,離霜花長得那是真好看,可是她是個平胸!!平胸啊!!唉!”
他一臉的痛心疾首:“說真的,如果她有胸的話,那真的根本不用比,直接就是她天下第一美,身材和臉蛋都沒的說,和矽膠娃娃似的...看到就知道了。”
這樣的評價還真是直白,黎堯又問:“那麽離姑娘的性格,是否也是如傳言一般高傲?”
“對,和你這個友人有點接近,不過她是真傲,好像誰也看不起似的,尤其是對她著迷的男人,當然啦,她的這點也很讓人著迷,男人嘛,哪個不要犯點賤?”
“...平日離姑娘就是在穀中代替穀主處理事務?不深入穀中,想必是不能輕易見到的吧?”
“能啊,”蒼生語調輕快,“我可是天泣穀的開發策劃師,離霜花擁有多大的名人效應全天下都知道,我當然不會放過這點啦,離霜花基本上是天泣穀的活招牌,為了吸引那些人來參觀,每張門票都能抽獎,獎品是什麽扇子本子...呸,不是本子,是畫軸,而最終的大獎,就是能直接的見到離霜花。”
“大師的方法真是別具匠心...可有別的方式能見到離姑娘?”
“哦,有啊,那就是通過陣法直接進穀。能進穀的唯有關係、有實力兩種人,離霜花作為代理穀主,自然會出來相見。”
交談的過程中蒼生已經帶著他們走了有一段距離的路,而且基本上是在往下走,從這裏好像能看見遠處有一間屋子,掩藏在林子裏。
“那小子想必就在那裏,我知道他沒真想躲,要不然誰也別想找到他...”
蒼生說著,走向了那個不起眼的小屋子,搭在屋子上的茅草都黴爛的不像樣了,走進了才看見,破敗成這樣居然還沒有倒塌,也是難得,蒼生都不怎麽想走進去,站在門口,看著裏麵。
裏麵倒是挺清爽的,什麽也沒有,隻是牆壁上斑斑點點的黑漬說明了年代的老舊,而他的小徒弟就抱著膝蹲在牆角,聽見他來了,稍稍抬起頭,用通紅的眼睛瞪著他。
“那麽多灰,也難為你呆裏麵,快出來吧。”
小孩眼睛閃著水光,就又把頭默默低下去,再抬起來的時候,眼裏的水已經消失了,表情也平靜了不少: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袖子那一片的顏色,被洇的深了些。
“不會,我不是說了嗎,不會不要你。”
“你太喜歡騙人了,我不信你。”
這句話真是一針見血,不過現下不是能讓他撒嬌的時候,還有人等著,蒼生直接進屋將他拽了出來,從不情願的鐵柱身上搜出了馬車零件,還給了黎堯。
“耽誤了你們一些時間,抱歉。”
這句話說的倒是真心實意了起來,他的手攥著鐵柱的手。鐵柱畢竟還是個孩子,手也不大,一下就輕鬆的攥在了手心,逃也逃不掉。
蒼生的心軟了,將手鬆了一點,但是口頭上還沒饒人:“你說你傻不傻,我就是說笑的一句話,你都信了,你不是知道我喜歡騙人嗎。”
鐵柱低著頭。
他腳下的地,也被洇濕了兩點。
誰知道你這句話,是不是也在騙人。
鐵柱雖然想這樣理直氣壯的回答過去,可喉嚨哽的不行,一出聲,就要是哭聲,所以還不如像這樣,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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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一點波折,不過與預定的時間也沒差多少,一行人簡單的用了飯,就下山乘車再次趕往天泣穀,為了彌補,車行駛的快了一些,還好一路上幾乎沒別人,直到離開東山有一段距離了,才漸漸出現了人煙。
前麵大概是靠近了一個小城鎮,車隊也打算在此停歇,可是眼看著要進城了,車卻突然急刹了下。
這次黎堯有了經驗,沒摔倒,但是他清清楚楚的聽見車子前麵傳來了一聲哀鳴,他連忙撩開簾子,看見馬車前麵躺了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男子的懷中還抱著一隻的狗,看毛色大概是白的,可是由於很髒,毛打結了不說,看起來也灰撲撲髒兮兮的,一隻眼睛更是直接因為髒而糊了起來,剩下的那隻眼睛黑漆漆的,哀哀地看著抱著它的男子,還伸出舌頭舔他的手。
他們的馬車一看就知道是那男子無法惹得起的階層專屬,男子也很明白這點,將自己的身體拚命往一旁移動以免擋住馬車的去路,嘴裏還不斷地懇求:
“老爺,行行好,小的不是有意衝撞您的,我是看這狗被嚇傻了...小的該死!”
他的腿應該受了傷,褲管都紅了一片,但是還是想做出磕頭的動作,懷裏的小狗嗷嗷的叫著,就像是被餓了很多天一樣,很沒有力氣。
這樣的情況,任誰看了都要生出惻忍之心,又是自己的車撞了人,黎堯立即跳下車,走到男子身前:
“是我們的過失...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館!”
男子就像他懷裏受了驚的狗,往後蹭的更厲害了:
“小的衝撞了貴人,本就該死...該死...”他好像想起來什麽似的,掙紮著要站起來,可腿實在無法支撐,身子一斜又倒了下去,“我的女兒...我重病的女兒...我還要去給她送藥啊...”
黎堯想將他扶起來,但是上前的車夫已經先一步將男子拉起,那男子的手沒抱穩,懷裏的小狗便跳下了地,原來是隻瘸腿的狗,走路總是要蹭地,一搖一擺的,它仿佛以為那兩名車夫是壞人,用自己小的可憐的力氣咬著他們的褲腿,奮力向外扯著。
“大人啊,我的女兒危在旦夕,我要趕回家給她送藥啊。”男子說著,從胸口掏出一個藥包,“求您讓小的回去,小的寧願當牛做馬、當牛做馬!”
這事是在城外發生的,除了守城將士之外,並沒旁人,那兩個將士仿佛熟視無睹,甚至一眼也不向這邊看來。
黎堯看他急迫,又腿腳不便,就想著將事情負責到底:“你家在哪我背你過去便是!”
說罷,就要將那髒兮兮的男子背起。家丁自然不會讓貴客黎堯動手,直接將男子用不傷及腿腳的方式扛起,那男子心急如焚,一時間也不顧上“小的”、“小的”的求饒,說道:“在城外...出城有個小岔路,走上小岔路就能看見了!”
家丁按著他的話往城外走,央鳴也下了車,看著絲毫沒反應的士兵,皺了皺眉。
黎堯和帶著男子的家丁來到了城外,按著男子的說法,走上小岔路之後,看見的並不是什麽想象中的房子,而直接就是一座廢棄的廟,進廟一看,繞過斑駁的佛像,後麵果真有一個同樣衣衫襤褸的小女孩子,麵色赤紅的躺在一張破席子上,胸口微弱的起伏著。
除了破席子之外,這一小點地方還擺了很多零零碎碎的雜玩意兒,牆壁上甚至有用碳棒畫上的歪歪扭扭的花。
小女孩子破破爛爛的衣服隻能勉強蔽體,露出來的皮膚上充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痕,一道疊一道的,觸目驚心。
男子看見小女孩子,掙紮著下來,然後將懷裏的藥包拿出來,對著家丁求道:“大哥,門外有雨水,求你幫我端來,我要為我女兒煎藥啊!”
小女孩聽見男子的聲音,艱難地睜開眼睛:
“爹......”
男子立刻湊過去:“閨女,你再等等,爹就在煎藥了!就在煎藥了!”
提到藥的時候,男子的眼睛仿佛都在放光,就像是提到了什麽希望一般。
小女孩麵容一陣扭曲,就像是在強忍痛苦,吃力地說:“我知道了...爹爹。”
央鳴看著小女孩的臉,沒說話。
黎堯想把自己的荷包掏出來,又覺得這樣直接很不妥。這家人的生活確實太可憐了點,他很想去做點什麽。
央鳴喚住他:“黎堯。”
黎堯正想幫著男子煎藥,聽見央鳴喚他,回答道:“何事?”
“閑事莫...不,沒什麽。”
他淡淡地看著黎堯幫著那個男子煎藥、倒渣,也不主動使喚家丁,也沒有讓他幫忙的意思,忙前忙後的,眼看著小女孩服了藥,男子的臉色也難看起來,黎堯想帶他去醫館,卻被他拚命推辭了,黎堯看他堅持,隻得趁男子不注意,留下自己的錢袋,才離開這裏。
一車人本來隻是打算在這裏暫時歇腳,沒曾想折騰下來天都暗了,隻得留宿,剛用過晚飯,央鳴便稱有事,出去了一趟。
城門已關,倒是留下很小的側門,門衛不知去了哪裏,根本沒人看管此處。他通過側門,來到的還是下午的那個破廟。
廟裏亮著油燈,靠近了,聽見的是沒吃飽的小狗的叫聲,還有壓抑的哭聲,不過更大聲的,是男人的罵罵咧咧。
“娘的,氣死老子了,本來以為能賺個一大筆,沒想到就留下這麽點,我呸!都不夠去點一回滿月樓裏花魁娘子!
罵罵咧咧的正是今天的那個男子,他的腿腳看起來很正常,一條帶血的闊褲被扔在一旁,而他在人後卻好像完全換了一副麵孔似的,對自己的女兒濫加打罵,言辭上更是刻薄:“還不值老子今天去搞得這一泡豬血!”
說著,他拿起一旁的柳條,狠狠地抽打在女孩子身上:“給老子吐出來!賠錢貨!把老子的五石散吐出來!真沒想到那個窮鬼非得看著你把藥喝了...真是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女孩子捂著嘴,想把自己的哭聲都按下去,卻還是時不時地漏出一聲兩聲抽噎,再次遭來一鞭子。
央鳴進去的時候,那隻小狗還不明就裏的以為是主人要和它玩耍,瘸著腿圍著他轉,尾巴搖擺著。
男子正在抽打女孩,看見央鳴,戒備地拿著柳條往後退去,裝可憐行騙的事情既然敗露,他也沒打算再裝下去,一邊慢慢地後退,一邊嘴上說著拖延時間的話,準備退到了合適的位置,就轉身逃跑。
“我說,你不會是心血來潮來看看的吧,你看上了這個丫頭?想怎麽用隨便你...不收你錢。”
女孩子麵如死灰的開始將身上的衣服往下褪,看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個人之所以會選在城外詐騙,大概也是因為在城裏的名聲太差,擔心當場就會被戳穿。
央鳴還是一言不發,隻是將長劍拔出,刀鋒錚鳴的清越聲音嚇得男子一哆嗦,也讓女孩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男子:“你不會殺我的...肯定的...你白天就看穿我了,要動手早就會動手的,對吧...”
央鳴握著劍一步步逼近他,細長的劍身反射著男子充滿血絲的眼睛。
“或者你白天是想讓那個傻子蒙在鼓裏,所以才沒說?”男子忽然明白了央鳴的用意,哈哈大笑起來,“都是殺千刀的偽善...偽善!他娘的,我最恨那種傻子,假惺惺的,其實還不是就是當成消遣!根本不懂,什麽都不懂!”
“他不是那種人。”
央鳴隻是說。
破廟裏,油燈的燭火搖晃著。
男子的臉猙獰起來:“怎麽不是、怎麽不是啊!覺得自己高興才去幫人,根本不管幫人的後果,你看看我,要不然當年那個給我五石散的大夫,我也不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那些天殺的狗娘養的......”
他的嘴猶自在說著對助人者的控訴,可是已經沒了聲音,因為他的氣管連同著血管,都已經斷裂了,喉嚨隻能發出一點“嗬嗬”的聲音,翻湧著血液,倒在了地上,很快斷了氣。
燭火不再搖晃了。
髒兮兮的小白狗不明就裏,湊到主人麵前,舔著他慢慢冷掉的臉。
女孩子安靜地昏了過去。
央鳴甩去刀刃上的血跡,轉身問道:
“什麽時候來的?”
他問的是出現在門口等黎堯。
“在你...殺他的不久前。”黎堯第一次直觀地看見殺人場麵,有些生理上的不適應。
“嗯。”央鳴沒說別的,隻是將長劍收鞘。
“五石散...是什麽?”
“一種藥,可以治傷寒,也能讓人上癮,飄飄欲仙。”
“你白天就看出來了。”
“對。守門將士顯得很不對勁,是被收買,他女兒會哭是因為被掐。”
“你沒告訴我。”
“......”
“央兄...央鳴,我並沒你想的那樣要人護著,我不過是想以善待人。那人服藥成癮,良心喪盡,罪無可赦,換做是我也會動手,並不用你騙我。”
黎堯的臉上出現了不曾有過的表情:“弱將人敬,以為是怕,是大謬。”
城郊外很是寂靜,油燈燃的劈啪輕爆一聲。
央鳴:“你以善對人,但別人並不會以善對你。”
黎堯:“會。”
央鳴:“誰?”
黎堯不再說話,隻是恢複了平常的表情,就那樣看著他。
此時的央鳴忽然覺得,為了一刻,自己仿佛已經等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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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座不知名的的城鎮離開之後,就接近了武林盟。武林盟和天泣穀的距離不是很遠,總之,如果將它們抽象成“正邪陣營大本營”的話,那麽那樣的距離真的可以算做很近。
現任的武林盟主天下皆知,是上任武林盟主承路之子,承澈,同時也擁有著在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功夫和長相,是正派新一代的傑出代表——如果不見真人的話。
見到真人,那大概就不會是正派代表,而是邪教代表。他的長相確實在男子裏數一數二,可這種東西,就如同那句“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的古語一樣,是沒個標準的,畢竟各種長相有各種的風格,而承澈承盟主的風格,就是陰柔,不含貶義,就是陰柔...話雖如此,若是要生動形容,那麽大概就是一副壞人長相,那張臉看上去是如此充滿心機,以至於就算承澈什麽表情都沒有什麽都沒想,看上去也像是在密謀一件大事,而且這個人的城府極深,這件事一定也非常的可怕。
總之,看上去“城府頗深”就是了。
對此承澈很冤屈,因為這位正派領袖為人正直無比光明磊落,別說是計劃壞事,就連小小邪念大概都沒怎麽有過。
前盟主承路長得倒是很正常,普普通通,上了年紀之後也自然累計了一種威嚴氣魄,但是眾人皆知,這位前盟主很壞,接觸過他的人,無一不會認為他很壞,比如黎堯的車隊。
家丁在馬車外麵喊道:“少爺,承路盟主又來了。”
黎堯扶額,就連央鳴看起來也多了一點無奈。
承路老來得子,承盟主今年才二十有七,他卻已經七十有二了,但是這位老盟主的身體依舊很是健朗,從他揮舞砍刀的動作和中氣十足的喊聲中就能感受到這點:
“前麵的人都聽好了!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沒錯,承路前盟主最喜歡將武林盟看成他家的山頭,然後扮演匪徒打劫路人,而這裏來來往往就這一條能走大車的主路,要前進就一定要進入武林盟地盤,武林盟又是承路的地盤,來來回回反正脫不了和他的關係,反正來武林盟也要備禮物,就當是提前送上好,劫就劫吧,要是之後再要,就說被劫跑了,想必這麽一來對方也就無話可說。
——初來乍到的人都這麽想。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承路比他們想象的壞多了,他不要錢,畢竟他是武林盟主的老子,武林盟和天泣穀一樣,旗下那麽多產業,那麽多地界,就是租房也能日進鬥金,所以承路早就脫離了低級趣味,發展了高級趣味。凡事他遇見的人,都得按他的要求,完成一件事情,至於究竟要完成什麽事情,沒有人知道,承路每次都有新花樣,但是各個花樣的共同點就是坑。
幾個家丁沒辦法,這次有通過猜拳選出了一個倒黴蛋,去完成承路的要求,好像是什麽對下一個過來的人一訴衷腸半柱香...想想就非常羞恥。
等到那個家丁回來的時候,別的家丁都用同情的口氣和八卦的眼神盯著他問東問西的,在這點上,如果遇上的不是本人,大多數人還蠻喜歡承路這些花樣百出的手段。他們這對應該是特別的豪華,所以承路對他們相當感興趣,算下來已經在這不長的路上“攔截”了七八次,等到到達武林盟的時候,基本上每個家丁都被折騰過一次,苦不堪言。
武林盟的規模不如天泣穀那麽大,但也算得上是氣派的建築群,承路租了很多地出去,時間一長,這裏也變成了一個小型的城市,當然,城市的中心就是武林盟主的府邸。
兩代盟主是父子,這點很容易被詬病,畢竟評選武林盟主靠的是實力,並不是代代相傳的職位,不過承澈確實是憑著自己的實力當上這任盟主的,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他甚至還在當任之後對天下發出公告,在一個月內,任意的人都可以來挑戰他,勝過他,就立即轉讓武林盟主之位,可謂光明磊落,可是當那些從未了解過承澈、隻是因為他接任了他父親的職位而不滿自己出生的挑戰者在見到承澈之後,無一不覺得承澈此舉背後一定充滿了陰謀——看那張臉就知道了啊!如果贏了他,到時候還不知道自己會怎麽死呢!
沒人敢來真的挑戰承澈,承澈“城府頗深”的印象也開始流傳出去,就連黎堯見到這位年輕的武林盟主時,也不由自主的認為他心裏一定在盤算很不得了的事情。
對此,承澈也顯得很是習慣,溫(fu)和(hei)有(wu)禮(bi)地微笑道:“二位初來武林盟,還請容許我為二位帶路,稍作介紹。”
他走在前麵,帶領兩人參觀這座小城,武林不比魔教,實際上凝結力差了很多,在這裏生活的人有一半的原住民,而剩下的就是從各地過來的浪客俠士,所以小城裏最多的生意是有關武器防具的,其次就是鍛造,其餘的就是客棧。在這裏,女子很少,所以一旦出現了女性,待遇都會提升。
武林盟的建築很漂亮,尤其是屋簷上形態各異的石獸,據說本是八十一個,一戶一個,後來有的遺失、有的破損、有的因為新增而重複,不再那麽完整,但是遠遠看上去,琉璃瓦亮晶晶,也算是一種風景,更有意思的是這裏設置了一塊露天擂台,兩個人若是有了衝突想要比試解決的,就可以相約來到這裏,圍觀者也就是鎮子上熱心的吃瓜群眾。
這塊擂台被叫做“莫逆場”,因為從這塊擂台上走下來的人,不管是長時間還是短時間,都會成為莫逆之交。
承澈帶著他們四處看了看,最終帶他們來到了盟主府。
盟主府建造氣勢非凡,甫一進門,看見的就是端坐大堂太師椅上的承路,承路穿的正式,一身氣度倒也唬人,看上去和那個在路上蹦蹦跳跳嚷著要搶劫的完全是兩個人。
承路朗聲道:“二位,請坐。”
他把那個請字念的很重,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在對後生給予很大鼓勵的老前輩。
黎堯和央鳴入了座,承路又說:
“請用茶。”
那個請字還是很重,黎堯端起手邊的茶...端起...端起...我去怎麽拿不起來?!
承路的臉上隱隱約約出現了笑意。
算了,不喝也罷,為了防止再被承路牽製,黎堯搶先問到:“閣下是德高望重的前輩,有些事我想借此機會詢問一下。”
“噢?”承路端著自己的茶杯,但是他並不好好喝茶,而是在水裏吹氣,弄的茶碗裏咕嚕咕嚕在翻泡。“你要問什麽?”
之前引導他們的承澈也坐了下來,溫(fu)和(hei)有(wu)禮(bi)地微笑著品茶,雖然第一次也受到了阻力,但大概是太了解父親的招數,硬生生施力又瞬間撤回,看似平穩實則驚險的端起了茶杯。
居然可以練到這種水平,他突然有點同情這位武林盟主了。
黎堯:“實不相瞞,我與這位央公子此次出來,便是為了一見天下三美,敢問前輩是否有什麽關於三美的事情?”
承路:“我告訴你,我有什麽好處?”
黎堯:“......”
承澈大概也見不得自己的父親如此丟人現眼,說道:
“我們武林盟與錚諫山莊相交甚好,比較熟悉的是唐畫姑娘...或許稱之為姑娘還早了些,不過已經是位小美人了。”
黎堯在這三位美人中也是最喜歡唐畫的,他好像很容易對那種小女孩感到親近,不由說道:“唐畫姑娘具體性格、為人為何,還請告知。”
承路眼看承澈就要說出口自己掌握的重要情報,一拍桌子:“承澈!我們又不是正派人士,憑什麽就要告訴他?”
承澈:“啊?我還以為我們就是正派人士。”
承路:“好像是這樣沒錯。不過誰說正派人士作風就要正派了?我就無恥、就無恥!”
黎堯:“......”
最近遇上的個性角色真多。
承澈不理會他父親:“唐畫是我的義妹,雖然年紀不大,但是非常懂事,小小年紀就被成為第一美人,長相自然也是出眾。”
“性格可好?”
承澈點頭:“唐畫體貼懂事,善良大方,性格很好,而且在丹青上很有天分。”
承路看上去挺生氣的,一直沒說話,聽到這句,才插了一句嘴:“得了吧,就那鬼丫頭,一點也不好玩。”
有了承路的這句話,黎堯感到安心不少,畢竟要是承路覺得對胃口,那麽倒很可能是個調皮搗蛋的孩子。
承澈本來坐的好好的,突然連人帶椅子給衝倒了,黎堯一看,是個位年輕貌美的少女,穿著緋紅的衣裳。
承路看見她,很是來勁:“承悅,你為何不和我問好,非要一上來就去找那小子!”
根據物以類聚的原則,黎堯也大概知道了這位少女是什麽樣的性格,果不其然,她從地上爬起來,插著腰說道:“上次把我裙子綁在樹枝上的是誰啊!害得我在澈哥麵前出醜!”
承路:“你出了那麽多的洋相,難道還怕這一件?”
少女氣鼓鼓的,而且仿佛才注意到他和央鳴似的,問到:“這兩位客人是...也是為了和我爭澈哥?”
“傻子,沒人和你爭!這兩位搜要去天泣穀的客人,途徑這裏而已。”
“噢,這樣啊。”名叫承悅的女孩子打量著央鳴,“這位公子長得可真俊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好看的人!”
承路:“那你幹脆別喜歡我家小子了,喜歡這位算了。”
承悅一跺腳:“這怎麽可能呢,就算給我天神一樣的人,我也不換,澈哥才是最好的!”
說了半天,承澈剛站起身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太多這種情況,他手裏明明拿著杯子,卻一點沒沾濕衣裳,很巧妙的潑了地。他將茶盞放好,對黎堯二人介紹道:
“這是我的堂妹承悅,性子跳脫,言辭若有冒犯,請多包涵。”
話說的本來沒什麽問題,可是配上他“城府頗深”的臉,看起來就像一句意味深長的威脅,承悅看著他這樣子,捧臉道:
“我就是喜歡澈哥這副模樣!”
承路站起身來:“他什麽模樣你都喜歡...二位失陪,我要去巡邏了。”
他說的巡邏也就是去當土匪,搞惡作劇,隻不過說的好聽了一些。反正這裏是家門口,還有整個小鎮的人給他撐腰,他想怎麽狂就怎麽狂,日子過得很是逍遙。
承路走了之後,承悅倒是沒那麽放肆了,也坐了下來,注意力被吸引到了央鳴身上:“我說這位小哥,是來自哪裏啊?”
“蒲城。”
“沒聽過....你去天泣穀幹什麽啊,旅遊嗎?我去過好幾次的,我可以告訴你哪裏最好玩!”一臉興奮,“天泣穀的奇幻漂流呀、五彩棧道呀、飛瓊碎玉呀...都很漂亮的,但是奇幻漂流好像這個季節沒有吧,這些都是蒼生大師起的名字,光是聽起來就很有意思!”
央鳴:“我此行前去,是為了一見離霜花姑娘。”
承悅的臉色古怪起來:“噢...是為了離姑娘啊,也是,天下第一美人嘛,但是我勸你還是別太期待的好...”
她本想說這麽,想了想還是住了嘴,決定保守秘密。
黎堯奇到:“姑娘為何支支吾吾的,莫不是有什麽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