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百裏小鎮在南殤山西二十幾裏的地方，因為進出南殤山隻有一條西進東出的山路，所以陸曲來到鎮上是繞了遠路的。好在他還有些修煉的底子，腳力要比普通人快上不少，行了小一個時辰，趕在天黑前，投了店家。

    小鎮雖小，但是一應俱全，客棧酒樓衙門私塾樣樣不少。因為背靠逸世仙門，又水土富饒，小鎮裏的人生活都是很富足的。小鎮人口不多，應該也就幾千人，陸曲投的這家客棧名喚悅來客棧，還算是清淨。

    這種小客棧尋常都是給進山行走打獵的腳商江湖客歇腳的地方，三月多還不到山裏的漁獵旺季，行山的也少，陸曲就挑了一間兩頭都沒客人的房間住了進去。

    要了熱水，打法了小二，陸曲就把門插了，待到月上中天，開了窗戶，對月觀想修煉功課。

    七日的月亮是上峨眉月，對陸曲家傳的《對月陽明》觀想法，還是有進境的。

    做完功課，關上窗戶留神四下沒有人走動了，心裏默念“芝麻開門”閃身進了小世界。

    “師父！”陸曲對著明石老道執了一禮，白日裏說好了入夜要來同他商議怎麽獲取那幾味藥引的事。

    陸曲是沒有辦法，那幾味藥引隨便挑出其中一個都不是眼下的他說能拿來就拿來的。有的生在極地的天材地寶，不說他有沒有活著的時間走過去，即便是近在眼前，恐怕也有護寶靈獸在一旁虎視眈眈。他可不認為自己如今這個病秧子身子能打的過道行高深的靈獸，好在老道說了，這些東西南殤山藥宮裏都有。

    “來啦。”明石老道這次見他是在個小茅草屋子裏，陸曲都以為自己眼花了，因為這個小屋子就和他原本在山下住的一模一樣。

    “隻不過是個化外相生的小法子罷了，不用驚奇，等你真正能掌控這篇小天地了你也能做到。”老道抿了一口茶水，陸曲不客氣的就坐在了炕頭上。

    “說說吧，您老人家有什麽法子讓我能拿到那幾味藥引，先不說別的，先說第一味那三千年道行的火牛妖血。別的你是使喚我或偷或借，以我跟藥宮二長老的交情，我都能想想法子，這三千年道行的火牛妖血，你要的可是活血吧？我倒是聽說了藥宮裏也有一頭三千年道行的火牛妖類的護山靈獸，可我不能把這麽一頭三千年的大妖，抓過來跟人家說放放血吧！”

    陸曲開門見山的一口氣說完，也強了一杯茶喝，明石老道白了他一眼。

    “別老說偷不偷的，修道之人講究德行操守，怎麽到你這兒了這麽不避言語了？”

    “我一開始可沒想過這茬，這不是你給我暗裏傳音私下授意的嘛？”跟這種老頭兒交談，陸曲可不會輕易地背黑鍋扛大鼎。

    “你到底跟藥宮什麽關係，怎麽對人家門裏的事像是一清二楚？”陸曲狐疑的問道。

    “為師能掐會算嘛，再說了我結廬南殤山下自是跟藥宮門裏根源不淺，知道些事情也是應該的。為師眼下不便多說，日後你慢慢就都知曉了。總之不會是仇人就對了。”明石老道是沒打算告訴他事情，後邊就由著他猜吧！

    好在陸曲如今心思也不在這上邊，追問他道：“那你到是說說你的法子吧。”

    老道得意一笑，招過陸曲的耳朵來，“連環獻計，陽謀取之……”

    …………

    陸曲附耳傾聽半晌，看著他那奸兮兮的臉，“你確定這不是陰謀？……”

    “陽謀有道，陰謀詭詐。取之有道則不為偷，用之有用便是陽謀！”老道有板有眼的說道，陸曲望著他是高山仰止了。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翌日清晨，百裏鎮楊員外家被盜了，楊員外可是當地名紳土豪，家財萬貫富得流油，不知道被多少飛賊大盜惦記。可這次去衙門裏報案，卻說隻丟了一千兩銀子，衙門裏的捕快還都不信。

    陸曲在街邊上看著腰裏別著官刀的衙門捕快急匆匆的從街這頭兒跑到街那頭，陸曲知道楊大員外報案了。

    站在角落裏看不到的地方，陸曲衝著捕快兄弟做了個揖，“辛苦諸位兄弟了。”

    這事兒得從昨個兒夜裏明石老道跟陸曲這般這般的，講完那頭藥宮的護山靈獸根性行蹤開始。老道方方麵麵的提點完陸曲，他心裏就已經有了辦法算計。

    不過嘛這個計策需要點銀子，陸曲隨口問老道，師父手裏有沒有什麽不值錢的丹藥，隨手甩兩顆給他，他拿到外邊賣幾個小錢。

    結果就被老道指著鼻子，臭罵了半天他是吸血螞蟥、跗骨蛆蟲。還說他雖然有傷病在身，但也是有手有腳練過功夫的人，天下那麽多為富不仁的奸商你不找，偏偏伸著手張著嘴讓我這麽一個孤寡老人養你！

    陸曲小哥是被罵的無地自容，也算是茅塞頓開的領悟了劫富濟貧的道理。

    掂了掂懷裏的散碎銀兩跟幾張銀票，陸曲大搖大擺的走進了一家酒樓，點了一桌子好菜，上了店裏十年窖藏的好酒。酒足飯飽之後灑點銀子，又問掌櫃的要了五壇老榆林好酒，差一個店裏小二去找輛馬車來拉。

    掌櫃的在櫃台後頭看這位客人穿著簡單，出手卻是不凡，又看他打扮幹練身形勁拔，背後像是背著把劍。知道這可能是為走江湖的豪客，笑臉相迎的問道，“這位小公子，買這麽多好酒，這是要去哪家啊？”

    陸曲知道這老板也就是個客套話，老板一看就是個精明人，開店這麽多年，江湖行客肯定見了不少。沒有亂打聽人家去處的道理，隻不過開個話由頭罷了。沒有直接回他，反倒是問道：“老板，你知道這鎮子裏哪家鐵匠鋪子有現成的弓箭獸夾賣嗎？”

    “小公子這是要進山春獵啊？”掌櫃的說道，他雖然不想多說壞了公子遊獵的興致，招惹麻煩，但是總歸是本地人，還是提醒道：“公子，眼下是春三月，正是蟲**配繁衍的季節，可不是遊獵的好日子哩。”

    陸曲擺擺手，“我知道，春獵為搜，夏獵為苗，秋獵為獮，冬獵為狩。我隻是有些嘴饞，想遊獵一番吃點野味，全當興致，不會濫捕，遇上懷胎的蟲獸自然就放了。”

    掌櫃的點點頭，“公子有這番見地，倒是心善。”

    “在下出來貴寶地，還不甚熟悉，掌櫃的就多提點幾句吧。”陸曲說道。

    掌櫃的一拍腦門，可不是還沒說到正題，“鐵匠鋪子在城南集市街上有六七家，石記家鋪子裏的鐵器弓箭是最好的。”

    說著話，跑腿的小二回來了，馬車就在外邊候著，賞了他幾錢碎銀子，殷勤的把酒水全都搬上車。掌櫃的看這位公子出手闊綽，特意送了一點店裏的調料鹽巴，春獵野餐自然用得上。

    陸曲道了謝，就坐上了馬車，隻會車把式城南城北的跑了一趟，城南買了弓箭獸夾，城北買了些金創小藥，臨了又去了一趟城西的勾欄胡同，裏邊逛了一圈，看了看賣肉姐兒的搔首弄姿，不到半刻鍾就出來了。

    車把式是個老漢，笑眯眯的問他：“這位小少爺，怎麽這麽快就出來啦？”

    “天還大亮著呢，每到功夫呢，先出城打打野味，晚上再來逍遙！”陸曲指指日頭，一副個中老手的樣子，臉不紅心不跳大搖大擺上了車。

    “嘿嘿，看小少爺出手這麽闊綽，怎麽不去城東柳燕樓裏找個姑娘，那裏的姐兒才是個頂個的俊兒啊！”老漢笑嗬嗬的打起把式，兩匹瘦馬來著的馬車咕嚕咕嚕的就出了百裏小鎮，往南殤山方向行去。

    陸曲灑然一笑，“哈哈，這你就不懂了吧，野雞窩裏出鳳凰啊！”

    昨日夜裏明石老道這般跟陸曲講。

    這藥宮的護山靈獸本體是赤焰吞火牛，有三千五百年的道行。身體裏有著一絲上古神獸饕餮的血脈，雖是吃草的牛兒，通靈之後卻是葷素不忌胃口極大，猶好杜康美酒山珍野味。這兩千年有藥宮膳事房供奉著他，嘴巴可能更叼了，但是估計也是吃膩了。

    在藥宮裏有著一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從不能放到明麵上說的秘密，就是關於這頭護山靈獸赤焰吞火牛的。

    原來這頭老牛還沒有如今這般道行，還沒有能通靈變化隨意化為人形的時候，吞下過一顆地焱幽蓮的伴生火種，正是這顆地焱幽蓮的伴生火種，成全了他通靈變化赤焰吞火的本事。適才被丹火道家的藥宮接引回山，養為護山靈獸。

    不過地焱幽蓮被佛家視為天地邪火業果，有諸般淫邪欲道。

    說白了就是天有陽地有陰，陰陽勾動之間產生的一抹交合欲火。老牛吞了這顆伴生火種，雖然修為大漲，但是也被其中的淫邪欲念所侵擾了。妖道不講究清心戒律，講究的是任性隨欲，不過他眼下身為藥宮護山靈獸，不得已也要暗暗克製。

    但是這種東西，總有克製不住的時候吧。

    陸曲望著郊外景象，山明水秀心情大好，嘴角一抹邪邪的微笑，朗聲道：“孔子曰，食色性也！”

    每逢月半月初，月圓之夜，這頭老牛壓製不住自己的邪火，就要下山化成人形，找個地方泄泄火。陸曲眼下是要守株待兔，靜待銀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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