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桃都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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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若耶的魂魄差一點就被詭珠打散,變得十分虛弱。雖有白璃向羅酆鬼帝討來的固魂藥丸,還是在床躺了數月之久,竟連月半都錯過了。

    月十五百鬼夜行,白璃身為白無常要去保持秩序,自然也不能再陪她。他料到若耶會無聊,於是在離開之前留了一大堆書給她,甚麽《冥神實錄》、《鬼帝訓誡》、《孽鏡台緣》等等,說她身處冥界,對於冥界有甚麽大神,有甚麽厲害物件多多少少總是要了解的。

    若耶翻開《冥界實錄》,第一章記錄著的,便是冥界至高尊神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到底不愧是冥界最高的神,不僅本人神秘,就連對他的介紹也那麽神秘,同章隻有一句:

    酆都大帝,鬼官之太帝者,北帝君也。治羅酆山,千年而一替。

    若耶想起自己當初因誤闖鬼雨花城,在羅酆山腳下連跪幾日幾夜,還差點害白璃魂散奈河,對於這個至高北帝君,想起來著實還是心有餘悸,於是便趕緊翻到下一章。

    第二章記載著的是位居北帝君之下的五方鬼帝。

    稱:東方鬼帝治度朔山,南方鬼帝治羅浮山,西方鬼帝治嶓塚山,央鬼帝治抱犢山,北方鬼帝治羅酆山。五方輔北帝君執掌冥道。

    五帝之下便是十殿閻王(1),每殿閻王主管一座地獄。緊接著介紹了每一殿的地獄,大地獄之下各種小地獄,以及地獄對應要懲罰的各類對象,長篇大論硬是占了書的一大半。

    若耶原本就對地獄極為畏懼,也沒細讀,隨意掃了幾眼便也過去了。

    過了十殿,就輪到白璃和玄澤,還有用忘川水煮湯的孟婆神,牛頭馬麵等等。

    最後的就是像丹丹一樣在陰曹地府服刑的鬼差。

    等若耶再翻開另一本《鬼帝訓誡》,白璃已經成功完成任務回來了。

    他看著她正讀著書,忽然也想到了甚麽,在一堆書東翻西翻地找出一本《明珠暗投》,飛快地翻了幾頁,接著便是大叫一聲,“我就說那日的珠子怎麽像是哪裏見過,原是我在這本書上見過。”

    若耶被他的話吸引,放下的《鬼帝訓誡》,轉而拿過白璃那本。

    紙上畫著一顆珠子,珠身用睾蘇塗紅,很形象地展示出其發著紅光的模樣,若耶一眼就認出是這就是差點打散她魂魄的珠子。

    珠子下記載著一句話:魂琴詭珠,誅魂。守珠人子蔏,居離恨天。

    “原來那顆珠子就是吸魂奪魄的詭珠,怪不得連我的魂魄都敢吸。”白璃感慨道。

    “詭珠是甚麽東西?”

    “魂琴詭珠,其實說的是兩樣東西,一把魂琴,一顆詭珠。魂琴服魂,詭珠奪魄。凡是有魂魄的都會成為它的目標。沒人知道它的來曆,又礙於忌憚它的力量,導致它們在人間橫行霸道上百年也無人敢去降服它,不知讓它吸了多少魂魄去。”

    說到此處,白璃無奈搖頭,下一刻兩眼竟發起光來,“因為魂琴詭珠實在是太無法無天了,終於引起了天神的注意。青華大帝親自下凡,將它封在了離恨天,還特意找了個人沒日沒夜地看著,這才漸漸被人忘了去。隻不知詭珠為何又會重現人間,而且魂琴卻不見了。要是那晚魂琴詭珠一起,你我怕早魂飛魄散了。”

    若耶麵對自己再一次的死裏逃生,心無比慶幸。她意識到是白璃冒著危險將她從詭珠下救了出來,滿心感激,“白璃,你又救了我一次,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了。你真的好厲害,竟然都能從詭珠下把我救出。”她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六界響當當的人物。”

    白璃的臉微微一紅,有些變得不好意思,擺擺道:“哪裏哪裏,隻不過是運氣罷了。”他偷偷吸了口氣,麵對若耶讚揚,忽然對自己為顯雄威而將北帝君種種隱瞞一事感到心虛起來,忙得岔開話題,“那個那個我將你安排去接魂魄了,過幾日你稍微精神些後再和你細說。”

    在那次差點遇險後,白璃便再也不敢帶著若耶去抓鬼了。實在是這個世界太大,有他始料未及的危險。

    好歹他可以逃,她卻連逃都逃不了。

    還是讓她安安穩穩地在酆都待上幾個鬼年,待磨光身上的戾氣好去投胎。

    等若耶好的差不多了,白璃便帶著她接了一次魂魄。

    幾乎每日都有生物死亡,沒錯,生物。

    原來不單人會死,一些妖魔,甚至神也會死。不過神的死又與前幾者不一樣,他們不受製於六道輪回,早已喪失了重生的會。他們的死,不過是換一種形式的永生。

    可歎世人羨慕的仙人長生,卻成了他們最痛苦的枷鎖。

    這一次,白璃帶著若耶接的就不是個人,其實也算是個人,隻不過和她平日所見的有點不一樣罷了。

    雖長著人的模樣,可渾身上下就和鳥一樣,沒有一處是不長著羽毛的。

    若耶從他的六案簿籍得知,他是來自一個叫羽民國的地方,白璃說那個地方的人都長羽毛。

    羽民國位於北方,便不用再經過其他四方鬼帝的地盤,直接可將其帶入酆都。

    進入酆都後,去到十五司,將鬼魂交於主司,主司自會將鬼魂下發到對應的副司,副司再配以十殿閻王。

    比如這個羽民國的鬼魂,生前並不老實,總幹一些偷雞摸狗的事,犯了盜竊之罪。便要下發到賊盜司,由賊盜司的副司將他帶到秦廣殿。

    至於善惡多少,須到孽鏡台回顧一生,根據罪責再決定是否將其下發地獄。

    而若耶的任務,便是將鬼魂從各地接來,送到酆都十五司主司即可。任務不難,而若耶也不笨,白璃自是很相信她可以做的很好。

    六案簿籍的名字一旦變紅,便是意味著一個人,不,一個生物又死了。

    若耶第二個接到的鬼魂,是一隻壽終正寢的青丘靈狐。

    青丘位於東方,要接它入便要從東方鬼帝的地盤而過。

    在讓若耶一人去接魂魄之前,白璃特地叫她把太陰女送的藥丸吃了,不然她身上的戾氣那麽強,那些鬼魂見著她躲還來不及如何還會跟著她走。

    若耶其實很不舍得吃那藥丸,隻是先前接那個羽民國鬼魂的時候,他一見到她便鬼哭狼嚎,硬是不肯跟她走,最後害得白璃隻能將他馱到酆都,還沾了一身的羽毛。在這鐵般無奈的現實下,她含著淚終究吃下了那顆寶貝。

    不過事真的很神奇,白璃說吃了藥丸後她的戾氣淡了好多,雖然還很濃,不過相比之前要好很多。這點濃度,小鬼雖然也怕,卻也不會怕到掉頭就跑,而且在她麵前會變得特別聽話,這樣可以少去很多麻煩。

    青丘靈狐渾身雪白,樣子好看的很。不過它似乎是老了,沒甚麽力氣,走幾步就要停下歇一會兒。若耶怕再耽誤下去天就要亮了,索性將它抱在懷裏,她抱著它走。

    剛開始靈狐因她身上的戾氣而感到害怕,不斷地在她懷裏掙紮,後來許是見她沒有惡意,便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若耶拿著白璃給她工畫的地圖,雖廢了一會兒工夫,倒也是找到了度朔山。

    山上正如白璃所言有一棵蟠曲千裏的大桃樹,樹頂立著一隻金雞,此時天還未曾亮,它閉著眼睛,喉嚨裏時不時地發出咕咕的聲音。

    這棵桃樹的東北一端,有一概拱形樹幹,樹梢一直彎下來,換到地麵,就像一扇天然的大門。

    若耶抱著靈狐走進了那道門,出門的刹那,她卻是傻了眼了。

    在這裏,鬼城遙望花成簇,夜市千樓次第開,還有金橋銜接住兩邊繁華。

    這一派空前盛世,不禁讓她懷疑是不是自己來錯地方了。

    她攔下一人的去路,訕訕問道:“請問這裏可是度朔城?”

    男子疑惑,不解她言下之意,“素來隻有度朔山,實不知姑娘口的度朔城。”

    “那這裏是何地?”

    男子微微一笑,“桃都。”

    聽見這個名字,若耶才意識到自己早已身處粉海之。方才是因桃都繁華迷了眼,竟沒注意到桃都的天都被桃花瓣覆蓋。

    花下各色華衣飄然,言笑晏晏。

    一匹白色駿馬疾駛而過,震碎枝頭,桃花花瓣大片墜落,如狂風驟雨般,淩亂了她的視野。

    她抱著靈狐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迷茫無助的模樣在祥和寧靜的花雨之下,顯得分外不入。

    正當她快被那紛亂的花瓣迷了心智時,花間似有一抹魅影朝她分花拂柳而來。

    待看清來人,若耶抱著靈狐的緊了一緊,呼吸也似乎停了一瞬。

    實是因為眼前的女子太美,美得竟讓她大腦空白了一陣。

    繡有瑤草的羅裙迎風翩翩起舞,嬌媚的臉上雖隻塗著淡淡的胭脂和白粉,卻猶似萬花群最豔麗的一抹色彩。紗扇掩唇,一笑百媚生。

    “不知姑娘要去往何方呀?”聲音圓潤甜美好似美玉琤琮。

    第一次見著美得如此不可方物的女子,若耶震驚之餘難免緊張,沉默了半日也不敢說一句話,生怕一開口就將美人泡影吹散了。

    女子抬起纖長白皙的,淺淺的一笑,卻有一種**蝕骨的感覺,“來,我帶你走。”

    就像是被灌了迷湯,若耶想都沒想將自己的伸了過去。

    忽然,懷的靈狐忽然發狠咬了她一口,突來的痛猛地讓她收回了,不解地看著此時正對著女子齜牙咧嘴的靈狐,“靈狐,你為何咬我?。”她自認為一路上對靈狐甚是照顧,卻不料到頭來隻換得這連皮帶肉的一口。

    靈狐沒有理會她,紅色的眼珠死死盯著女子,嘴裏不斷地發出“嗚嗚”的低吼聲。

    看著靈狐凶狠的樣子,再看了一眼依舊笑意無限的美人,若耶實在看不出到底哪裏出問題了。

    難不成靈狐是因女子的容貌而嫉妒了?她以前就聽說過狐妖愛美,想必是女子太美,惹得靈狐不開心了。

    想到這裏,她十分理解地摸了摸靈狐的頭,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靈狐這樣排斥眼前的美人,倒也在情理之。

    為了防止靈狐受不了刺激發狂,萬一抓花了美人的臉蛋那她就是罪過了,“姑娘,我還有要事要趕,先告辭了。”

    “別急著走嘛。”女子卻是拉住了若耶,瞬間變成了一鍋粘人的糖漿,無論若耶說甚麽,就是不肯讓她走。

    若耶被女子的不依不撓搞得一頭霧水,真不明白自己又不是男子,為何她要像這般纏著她。

    正當若耶的無奈發展到了極致,快磨不過女子之際,靈狐卻是狠狠咬了一口女子,痛得她尖叫一聲忙得放開了若耶。

    鮮血染紅了女子的羅裙,嚇得若耶一愣一愣的。

    “孽畜,你竟敢咬我。”女子忽得冷下臉,一改先前媚傾眾生的模樣,“看我不將你魂飛魄散。”話罷,右的指甲瞬間變長寸,身形一閃,輕而易舉抓過若耶懷裏的靈狐。隻見指間微微一用力,靈狐的魂魄頃刻間就被散得無影無蹤。

    靈狐魂散的一幕發生的實在過於快了些,若耶還沒來得及吃驚就被女子的利爪掐住了脖子。

    此時女子的雙眸通紅,像是滴了血般怵目驚心。

    可原本該令若耶嚇得要死的眼睛,其隱含的悲戚卻讓她一怔。

    那是一種曆經無盡滄桑仍不可得的悲哀,這種悲哀蒼白到就連女子極力維持的陰狠都不足以掩蓋住它。

    女子先前佯裝的嫵媚並不帶感情,此刻她動怒便引發了情緒,故而這一抹淒涼逐漸透了出來,這樣近的距離,看得更是一清二楚。

    最要命的是若耶竟不合時宜地同情起她來,徹底忘了隻要女子輕輕一用力她便會魂飛魄散的境況。

    女子似乎是覺察到了若耶不尋常的感情,微愣了愣。一束紅光打在了她上,她吃痛一聲放開了若耶,略為狼狽地將頭偏向一方。

    來者為一男子,身著玄色華袍,束發戴冠,氣質超凡。

    “走罷。”男子淡淡一句。

    女子眉頭一緊,並未說話,隻再看了一眼若耶,便化作一團雲霧,淡然散去。

    靈狐魂散,魅影夢醒,隻有桃花依舊芳香如霧,滿地落紅隨風旋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