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月影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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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若耶被道士的陣法折磨得痛不欲生,奄奄一息之際。從天外飛來一束彩流光,簡直比煙花還好看。

    流光輕而易舉地衝破了道士的法陣,光耀四伏,浮在空的拂塵掉在地上,已被分成兩半。

    玉真真人見狀大驚,他已位居真人,隻要曆劫便可升仙,他的法器料也非凡,如今卻被人分成了兩段,他表麵鎮靜如常,心底卻是冰涼數回了。

    若耶趁道士注意不在她身,拔腿便跑。身後的道士卻是大喊一聲,“厲鬼,休得逃走。”同時飛出一把長劍,渾體青光茫茫,給人寒如冰雪、又吹毛可斷的鋒快感覺。

    眼見著快要刺入若耶體內,一座因風而豎的花牆為她擋下了這致命一擊。

    劍入花牆,劍斷花散,漫紅花瓣遮了在場所有人的眼睛。

    花雨之下,立著一個高挑的身影,桃紅色的衣袍像是融在了紫薇花之。

    待他走近,看清了花雨下的身影,卻是比花瓣迷眼還要恍惚。

    那是一個極美的男子,長眉若柳,身如玉樹,肌膚美得就像山裏的紫薇花,嬌紅垂落,帶染了綠葉青草。他的眼角微微上挑,桃紅錦繡下更添幾分神韻獨超。

    若耶被他的美驚豔到,甚至都可以說驚嚇到了。呆若木雞般久久凝視,腦子裏除了“好美,好美”之外再無其他。

    不隻是若耶,那幾個道士也被來者清雅如寒花的氣質給震懾到,麵麵相覷,不敢作聲。

    蘭禦溪站在若耶身前,抬了抬袖子,就像是在對眾人宣布,這個鬼是他的。對著眼前那幾個道士,緩緩道:“在鬼節獵鬼,這怕是不合規矩罷。”

    玉真真人雖說也有所忌憚,更知道來者的不平凡,不過到底是快要升仙的人,膽魄比後麵那些小道要大些,“此女子乃一厲鬼,暫可撇開那規矩。”

    蘭禦溪聞言,挑著眉笑道:“好個道士,冥界規矩豈是你說變就變,難不成你是北帝君?”

    “閣下休要胡說,酆都大帝乃冥界尊神,貧道豈敢。”

    “算你尚有自知之明。”蘭禦溪抬眸望了眼清風明月,“趁月色大好,你們走罷。”

    此時玉真真人並未說話,身後的一個小道見他師父被人如此不放在眼裏,護師心切下站了出來,“師尊帶領吾等為天下除害,此等厲鬼絕不可放過。小道還是奉勸閣下,萬不要多管閑事,不然自食惡果,得不償失。”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與他說話,在青玄沉悶許久的蘭禦溪隻覺新鮮非常,雙交叉放在胸前,寬袖輕擺,雅量無邊,爽朗的笑聲好如一抹夏日荷風,“還別說,我這人沒別的嗜好,就愛瞎管閑事。”

    “你”小道被他一句氣的說不出話來,拔出劍眼瞧著就要找他拚命,卻被玉真真人攔了下來。

    玉真真人讓他把劍收回去,之後便對著蘭禦溪說道:“閣下方才說鬼節獵鬼不合規矩,此話有理。”他頓了頓,“可眼下已過了子時,再非月半,貧道這時收鬼,算是合規矩了罷。”

    若耶聽到這話全身抖了一下,僵硬的雙腳不由地往蘭禦溪那靠了靠。

    蘭禦溪似乎於鬼節與否甚不關心,輕哼了一聲,“道士,你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淡淡的聲音忽然披上了一層淺薄冰霜,“今夜,她反正你們是帶不走的。”

    若耶聽見蘭禦溪的這句話,心下十分感激,像是在死亡邊緣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求生的**令她再靠近了他些。這次距離近的,隻要蘭禦溪稍微轉頭,他的下巴就可以碰到她的額頭了。

    “貧道算是明白了,想必閣下也盯上這隻厲鬼了罷。”聽到這話,若耶的後背忽然一陣冰天雪地。

    難不成這就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無論她到了誰的裏,都逃不過魂飛魄散的命運。

    她看了眼當下的兩撥勢力,一邊是凶神惡煞,鬼之天敵;一邊是傾天傾地,謫仙臨塵。她想都沒想,就立馬做了決定。

    倘若最後魂魄都得散,那她也要對著美麗的事物死去。於是,不知不覺之,她的早已輕輕拉住了那桃紅一角。

    蘭禦溪聽到這話卻是一笑,一對明亮的眸子往紫薇林深處看了去,“她是他的鬼,我可不敢惦記。”

    他?若耶雖不懂蘭禦溪的言下之意,眼睛卻也隨之望去。

    山紫薇花隨風飄舞,豔紅淡粉,起伏成靜海裏一片粼粼波浪。

    冷風乍起,浮雲掩月。待一陣花瓣雨下過,一個青年出現在了這片紅天綠地央。

    修長的身影側立著,麵朝星海,低垂眉目,裏拿著一隻翠玉杯,杯內酒色如碧玉,馨烈賽春花。

    鵝黃白邊的袍服淡泊寧靜,膚色白皙若雪,深黑色長發垂到膝上,泛著淡淡光。

    看著這個身影,若耶的心停了一瞬,隻覺似曾相識,卻又是萬分的陌生。

    淼淼花雨下,青年轉過身來。月光流轉映照之際,他的眼睛,美得就像萬星浮沉碧海,點點幽光,清遠深美,卻偏帶著一種寒冬臘月的凜冽,讓人沉迷後瞬間被侵骨蝕膚的冰寒激醒,替而代之的是一種窒息的恐慌。

    若耶呆住了,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而且額頭上的紫色水紋印記此刻卻消失了。

    照君走到蘭禦溪的身側,冷冷地掃了眼若耶,也不知是在對著誰說,“玩夠了,就走罷。”

    “是呀,玩得差不多了。”蘭禦溪笑著,“這幫小道士真是很無趣啊。”

    玉真真人雖還未升仙,可對於照君身上那股強大的神力,哪怕在方圓十裏之外,他就能感受到了。

    倘若他對蘭禦溪的是忌憚,對照君,卻是那江四海的恐懼。

    然而這世上有句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老話,真是本事越低,越不知天高地厚。

    那些個小道士仗著師尊玉真真人即將得道,不可一世地認為唯師獨尊,再沒意識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膽,休要詆毀師尊。”言罷,各自提著劍,劍拔弩張的樣子。

    照君的表情此時一冷,雖說他並未生氣,隻不過對於道士這種行為,卻是絕對不允許的。剛想出為酆都多創造幾個鬼,卻被一旁看出他心思的蘭禦溪攔了下來,“這些人怎配你動。”

    隻見他繡著海棠的寬袖一揮,照君額間水紋狀紫色印記便顯露了出來,“這樣不就可以把一切都解決了。”蘭禦溪故意此刻停了瞬,淺笑過後稍稍加強了些語氣,“北帝君!”

    這十年裏,無論是得知陰曹地府的真實存在,還是見證奈河奪魂的驚悚,任何重大事件的震撼,都無法與若耶此時心的震撼相提並論。

    正是因為內心太過波濤洶湧,若耶反而表現得格外沉靜,隻是她拉著蘭禦溪衣角的不由地緊了又緊。

    仰頭看了眼臉色冰冷如霜的照君,像是被夾著風雪的北風呼嘯一陣,她縮了縮脖子,便十分自覺地偏了視線。

    此時仔細一想,那日在鬼雨花城,他臉色淡定的就像是在逛自家花園,她早就該料到他便是酆都大帝才是。可笑那時她還傻傻為他擔心了好久,生怕他是誤闖,被人發現會散了魂。

    不過那些道士卻並不能如若耶那般沉靜,臉色一個比一個慘白,白的就像是死了幾天幾夜的屍體一般,怵目驚心。

    玉真真人先前收若耶時還那般精神抖擻,此刻卻像是隻得了瘟病的老公雞,帶著一群病怏怏的小雞,顫抖著跪在照君眼前,害怕的愣是一句像樣的話都說不出來,隻是嘴裏不停地重複“酆都大帝饒命”六字真言。

    照君被他們幾人吵得有些不耐煩了,側過身子,揮袖,“走。”

    得了恩恕,玉真真人重重地磕了幾頭,領著他的徒弟們便一溜煙地退出了那片殷紅天地。

    “小紅衣,你這樣拉著我的衣服,我可動不得了。”

    若耶起初沒反應過來蘭禦溪口小紅衣是誰人,沉默了小片刻,猛地意識自己那桃紅一角早已變成了桃紅一團了。

    她迅速鬆了,退了幾步,也沒好意思和蘭禦溪說話,隻是羞著臉對他笑了笑。

    蘭禦溪也朝她笑了笑,那笑容美得讓若耶的眼睛又冒了一陣金星。

    “小紅衣,我救了你,你怎麽不和我說聲謝謝。”

    若耶經由他的提醒,這才意識到這一點,趕忙說了聲謝謝,之後便再次傻笑著立在原處。

    蘭禦溪這時是第一次看仔細了她,眼睛笑起來像兩彎月牙兒,頗是精致的一張臉蛋,雖稱不上十分美麗,卻看著很舒服,讓他還是很有好感。

    隻是她身上的那股戾氣大得異常,要是換作其他一些神仙,不收了她便算是慈悲,更別說這般與她交談。

    他與她相視而笑的畫麵要是被那些仙人見著,一定又會說他青玄仙尊不知身份,竟輕賤到與厲鬼談笑風生。不過他向來不理會那些,隻憑自己喜好。

    蘭禦溪很滿意地點了點頭,“真聽話。”而若耶卻是被他溫柔到骨子裏的笑意給迷得神魂顛倒,其間偶然掃到一旁啜酒的照君,那由心而發的寒意卻是能令她恢複神智的一劑良藥。

    “那把劍是你的罷。”蘭禦溪調來一束彩光,關節戴著血玉戒指的食指微微一抬,那把躺在十丈之外的短劍便到了他的掌,下一刻他卻是稍顯訝色,“這不是神荼的血玥劍麽?他竟大方到將劍送與你了?”

    照君原在喝酒,也忽然因蘭禦溪的言語頓了一下,才繼續喝下去。

    原來短劍有名字,還是這樣一個聽上去頗為厲害的。若耶有些開心,從蘭禦溪裏接過血玥劍,剛想問他神荼是甚麽人時,照君竟這般湊巧地插了一句,雖說是插話,卻結束了所有。

    “天亮了,你回罷。”

    東方霧氣漸漸升起,從山頂掠過,繚繞在高起的山峰周圍,飄逸著鮫綃的夢幻。

    “我偉大的北帝君,我大老遠從青玄趕過來陪你喝酒解悶,你不感動倒也罷了,竟還下起了逐客令。”

    蘭禦溪叫著委屈,隻是照君並無任何動容,他心灰意冷,“罷了,下次不陪你喝酒了。”他忽然想到若耶,他心裏明白照君是不會理會她是死是活,雖然他對她的死活也不是很在乎,救她一命完全不過是因他興致突來。

    換在之前,她的魂是散是留皆與他無幹。隻是此時,她是他救的,他便不允許自己救的命被別人拿去。

    “對了,我好不容易救一個人,你可得幫我把她安全送回去,要是她出事了,我可不依。”雖說他心裏對他所求之事沒抱任何希望,隻不過是想靠著死乞白賴讓照君退步,哪怕僅是微不足道的半步也是好的。

    畢竟他釀的梅子釀六界無雙,偏偏照君神仙又隻喝這一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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