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驚世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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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路無盡頭,界無出口,自己將在這種窮凶極惡的地方受困永久,若耶就想放肆哭一回,隻是當著照君的麵,她又不敢太放肆,隻能默默在心裏昏天暗地痛哭著。
都永世不能出去了,照君還是一如既往地淡然,連起碼的情緒都沒有。他提著宮燈,忽而往前走幾步又頓住,仰頭觀了幾眼,再由原路退回,也不知是在幹甚麽,若耶直當他在打發漫漫無趣,自己蹲在一旁把玩花草,不敢去打擾。
她摘了一大捧蘭花,將花瓣一瓣一瓣摘下來,剛將最後一瓣摘完,一股強勁的寒浪直衝而來,吹散了她千辛萬苦才堆起的嬌蘭千尋色。
她伸去挽留在風飄零的花瓣,隻可惜風越刮越猛,吹得她眼睛都睜不開了,胡亂抓了幾把,留花不住細花飛。
照君靜默地看了她幾眼,沒想到在這個時刻,她還有閑情玩花弄草,倒也是個心寬的。冷風擦麵而過,鼓起他們的衣袍與長發,地上的塵土都被風刮到了半空,看上去就像是罩了一層很厚的霧。
風就這樣一直刮著,而且像是和他們有深仇似的,飛揚的塵土夾雜著碎花,撞在臉上驚人的疼痛。
若耶還好說,風吹在臉上要是疼,用將臉捂住就行,但照君絕對忍受不了這樣的折磨。焚天紫火呼嘯而出,似乎是沾染了照君的脾氣,怒火旋轉著將二人圍了起來,從底往上攀延,架起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結界。
紫火架起的結界,其質量必不用說,就連一絲絲風都吹不進來,隻是周圍身側都有火在燃燒,著實赫赫炎炎,令人汗如雨下。
數百次的欲言又止,若耶感覺自己魂魄的都快要被蒸沒了,這才擠出一句話,“北帝君,這風吹了那麽久,現在應該停了罷。”
照君道:“這不是普通的風,是風魔,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停的。”
若耶擦去臉上的汗,“那幾時才會停。”
那頭沉默良久,忽然歎出一句,“也許永遠都停不了。”照君的額頭也沁出幾滴汗,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髪鬢往下掉。
這風魔被照君封在結界裏,萬年修為一朝盡散。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哪怕他此刻法力被封印吸得一幹二淨,失去人身的他也要用颶風吹得照君焦頭爛額,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風來沙旋移,蘭華狂撒無拘係。沙霧混沌,巨大的沙球衝擊著紫色結界,每一次撞擊,聲響鏗鏹頓挫,穿雲裂石,仿佛要把若耶的心肺震碎。
沙團的撞擊越頻繁,力度也越強勢,直到最後一次衝擊,結界在沙球的死皮賴磨之下,以塌方收尾。
整個天空都是黑沉沉的,一片灰暗,飛沙走石,瘴氣連綿。而那一團沙球越滾越大,朝他們飛馳蜿蜒而來。
沙球來勢洶洶,若耶想要逃跑,可顧及照君的身份,讓一個先天尊神與她一起跑路,這可比做夢還不現實。可此時的神又不能使用法力,難不成讓他受委屈不成?
不行,神到底是神,那些個妖魔鬼怪休想要欺負他!她擋在照君前麵,視死如歸道:“北帝君,我來保護你。”
若耶抽出血玥,眼見沙球離他們隻有十來米遠,她提著劍飛奔過去。她飄到空,沙球忽然開出一道口子把她給吞了進去。砂礫此時猶一把把利刃在她身上千刀萬剮,苦不堪言。
她揮動血玥誓死抵抗,然她的對隻是一些沙子,不像桀狼有形可以用劍刺穿它,這些細微的沙子血玥根本就奈何不了。
之前和桀狼鬥那麽久,她早已體力不支,隻用血玥勉強擋著沙暴,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氣。正無計可施,她忽然想起當初對付桀狼的那一招。她閉上眼睛,想要凝另一股戾氣來為自己開一道路,可這一次不知是哪裏出問題了,流竄的戾氣就是聚集不了。
還好老天庇佑,她守護神的心意真誠,一小縷紫火自外由內燒出一條火路,若耶抓緊時跌跌撞撞飄了出去。又一次的弄巧成拙,若耶躲在照君身後不敢吱聲。
麵對風魔的糾纏,照君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當初就該了斷這個瘋子才是,死纏爛打這一招真讓人頭疼。
焚天紫火再一次粉墨登場,幾縷火焰飄搖在蒼穹,火苗不斷向四周延展,待鋪滿半邊天,火網自上而下將沙球整個兒包了起來。沙球變火球,“劈裏啪啦”幾聲響,火球越燒越小,最後化作煙霧散去。
沙球被吞噬,若耶長長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地感慨道:“終於沒了。”
照君道:“言之過早。”
話音剛落,東方沙暴蒙蒙,驚風顫栗,浩蕩塵濤奔湧升空千丈,恍然聚為滔天巨浪,以壓製性的氣勢,朝他們滾滾而來。
天爺,這次她若耶是真沒辦法了,不是她不想保護照君,而是她實在無能為力。不過為了盡最後一點心意,她衝到照君身前,攤開雙臂,打算用她這一觸即潰的魂魄為照君能擋一點是一點。
照君見她如此,便問道:“你這是做甚麽?”
“北帝君放心,我會盡全力把沙塵給擋住,不會讓沙子吹到你的。”
照君笑了一聲,“你確定你可以擋住麽?”
若耶轉過頭,拍著胸脯保證,眼神異常的堅定,“我會努力的。”
她滿是泥沙的臉蛋映在照君的眸子裏,嘴唇因風沙開裂,頭發也亂成一團,模樣比上次不知狼狽多少,然他卻覺得沒之前那麽令人厭煩了。許是無間地獄磨去了她大半戾氣,不再那麽汙染空氣,所以他對她才會有些許改觀。
照君不打擾她妄想保護他的決心,另用紫火在前麵豎起一道長牆,死死地攔下了沙浪前進的步伐。
沙浪與火牆相鬥,軒輊不分。火牆削弱了沙浪的攻勢,而沙浪也多少消減了火牆的氣焰。若耶急得就跟熱鍋上的螞蟻,斂聲屏氣,默默在心底為火牆呐喊打氣。
一束紅光籠罩了整個結界,火牆和沙浪同時被一股力量由劈開,一分為二往周旁倒去。濃烈的妖氣撲麵而來,若耶有些心悸,頭暈目眩。也不知是錯覺還是甚麽,空漸漸飄來一個烏黑身影,桀驁的紅發在渾濁的沙塵之下異樣怪異。
沒來得及看清來者何人,那巨大的妖氣就已經壓得若耶喘不過氣。空那人拂袖一揮,無數支由蘭花化作的利箭從天而降,直擊他們麵門。
糟了,是法術!若耶脆弱的魂魄,經不住法術的半點攻擊。她本能地想要躲起來,腦子唯一能想到的地方便隻是照君的身後,完全忘了之前她許下要為照君遮風擋沙的豪言壯誌。
她迅速退後,而他身後的照君則大步上前,兩人一退一進,心有靈犀般同時進行。照君將宮燈浮在空,伸朝燈一點,紫火化作火箭,與來襲的花箭同歸於盡。一次劇烈的爆炸,結界都因此搖晃起來。
照君帶著若耶飛著往後退去,不料背後也有人對他們發起了攻擊。照君一掌推開若耶,輕側身子避開襲擊。沒有準備的若耶摔了個狗吃屎,滿嘴的沙土,一臉委屈地看著照君。
周圍,五個身影輕飄飄地懸在空,每個人的表情皆不同:開心,憤怒,平淡,驚訝,痛苦。
唯有眸底那一份想要置照君於死地的執念,五人卻是相同的。
事兒倒是熱鬧了,五方魔王齊聚一堂,而且看他們騰雲駕霧、拈花為箭的情況,封印未曾完全吸光他們的法力。看來照君這次不出是不行了,隻是一旦出結界就會坍塌,到時候讓這些魔物重見天日,要再收他們還真不是件容易事。
那白帝魔王當初被照君弄沒了一隻眼睛,僅剩的一隻也因長年累月遭受神力的壓迫,幾乎跟瞎了沒甚區別。要說對照君的仇恨,他是這結界最深切的。
白發遮住了他沒有瞳孔的右眼,密長的睫毛上沾著幾粒沙土,微微一顫,沙土飛進了他的眼睛裏,他卻渾然不知,“玉虛帝君,自作孽不可活,在這裏你休想活著出去。”聲音帶著巨大空曠的回音,與那抑製不住的興奮,慢慢回蕩在天際,
照君冷笑,“大言不慚。”
照君向來喜歡掌握主動權,先發製人這一招,過了多久都不會落時。一是能給對來個措不及,二是可以速戰速決,他可不喜歡在一件事上過多浪費時間。
他飛至半空,意念凝聚真氣運轉,周身隱隱浮現一層氣浪,泛著幽光的發絲隨意垂落,卻如綢似水般紋絲不亂。氣浪收納了紫火,一聲悶響,往周圍破去。轉瞬兮,天震地駭,警憒覺聾。若耶雙捂住耳朵,嚇得趴在了地上。
結界封印了魔王,同時也耗盡了他們大半修為,本想靠結界壓製照君,料他不敢隨意使用法術破壞封印,沒想到他竟會出得那麽幹脆。魔王們震驚之餘又驚喜欲狂,封印消除,便是自由。
五人同時雙出掌,五道黑氣徑直飛出,黑氣與紫浪狠狠相擊,天空遽然敲響一個轟頂五雷,結界受到殃及裂出一道細縫,透著一股子濃重血腥氣。
若耶沒敢抬頭去看個究竟,心、額頭都沁出汗來,心如鹿撞。照君側目帶了一眼裂縫,麵上不展絲毫情緒,見魔王欲掉頭攻擊裂縫,他速調來五縷紫火,長袖旋轉,五條紫龍從他袖盤旋而出,緊緊地將魔王給絆住。
結界已毀,得趁著焚天紫火纏繞魔王之際,重新設下結界,時間緊迫,需得一件法器助他一力。他向來不會被外物所羈絆,因此沒有法器,焚天紫火雖可焚天煮海,可要想封印魔王就差點了。
魔王就快擺脫紫龍,照君的視線卻在若耶身上停了下來。對了,詭珠。
他雙捧於胸前,幾絲微弱的紅光漸現掌間,水霧般嫋嫋升起,紅光聚在了一起,凝結成了詭珠。推著詭珠上升幾丈,他停下後,詭珠仍舊繼續往上飛。飛得越高,紅光愈盛。
與此同時,照君往封印注入神力,神力像是變成了一位繡娘,將裂縫給一點點地縫合。封印的力量慢慢回轉,開始吞噬詭珠吸魂奪魄的力量。
神力封印,加之攝取了詭珠的力量,結界誅魂。赤帝魔王暗叫不妙,裂縫一朝合攏,無路可逃。淩空翻轉幾瞬,巧妙地避開了紫龍的糾纏,衝著裂縫浮雲踏浪而去。詭珠雖厲害,可魔是六界唯一能與神抗衡的對,幾個回合下,赤帝魔王便殺出一條血路,身子一傾往上飛去。
一抹冷光閃過,赤帝魔王被無形的神力束住,伸長雙想要去觸碰裂縫,卻無法動彈。出路近在眼前,想要靠近竟難於登天,赤帝魔王發指眥裂似瘋了一般,仰天怒號嘶吼。
若耶心慌地抬起了頭,卻被眼前火龍鬥魔王的一幕刺激到,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愣了好久才想起尋找照君的身影。
現場實在太過混亂,沙塵滾滾,光束橫飛,火花四濺,怒聲震天,她尋了半日也不見照君蹤影。忽得被半空一點紅吸引,那紅光在風沙之下亮得詭邪,漸漸地,一種熟悉的恐懼油然而生。
若耶抖得厲害,感覺快要把骨頭都抖散了,這時她的瞳孔裏倒映出一個影子來。
藍衣鼓舞,若似清水終盈,墨發清揚,一片絕姿畫不成。他靜靜的立在空,束起的結界將風沙都隔絕在外,盡管一切都已變得麵目全非,他還是那麽的纖塵不染。
她往照君的方位奔去,右腳被一團黑氣繞住,毫無防備地顛仆於地,之後整個人被拖著往後滑去。
完了!她心猝然下落,望著天邊的照君,指扣著地麵,劃出十道血印子,滿臉的驚恐:“北帝君,我該怎麽辦?”
照君神色未變,冷靜地朝她一指,紫火燒斷了黑氣,接著化作一團火雲載著驚惶無措的若耶去到他身邊。
此時,一道閃電落雲層,隨即迎來驚雷怫然,逼得若耶睜不開眼睛,照君道:“結界完全封印之前,這燈會帶你離開這裏。”說完直接將八景宮燈扔給了她。
若耶抱著八景宮燈,焦急反問道:“那北帝君呢?”
照君轉頭,二人目光對視,萬籟俱寂,隻有風哀愁的嗚咽。魔王逼近,凶險四起,照君刹那飄遠,四道黑氣隨即朝他飛了過去。
若耶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想要跟著飄過去,焚天紫火將她圈了起來,旋轉著直往裂縫處移去。她趴著雙朝外張望,火焰燃盡了她的視線,也割斷了她與照君唯一的連係。
茫茫世界別離意,再逢杳難期。
她腿一軟在火圈跪了下去,身體輕顫一下,驚恐的淚珠大顆滾落,又迅速被紫焰蒸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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