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天哭

    在人世間常常流傳著這樣的話，隻有生病了才懂得健康的重要，隻有失去了才懂得當時的感受，這種話實在是一種虛妄甚至相悖的言論，做那事後之事大多時候確是無用的。但這世間事卻又大多是如此，對滄瀾星上的生靈來說亦是一樣。

    如果沒有此次冰寒時代災難來臨的恐懼，或許大多數人都不會去思考生存的價值，修行、生活，就像那些生活在荒原之上的巨魔們一樣，天空之上是怎樣的世界對他們來說其實並不怎麽重要，但災難確確實實地是要來到了，那個給這個世界帶來溫暖的太陽出了問題，這個世界就跟著出了問題。

    於是更多的人開始思考活著的意義，開始思考久違的自由，這個世界的很多生靈也漸漸睜開了眼。

    冰國北方，這裏的生靈已經皆撤離了這裏，因為這裏實在太冷，難以生存下去。

    但還有一對冰熊母子並未離開，長久的休眠讓他們沒有及時撤離，無法捕捉食物補充靈氣，天氣愈加寒冷連他們都受不了，空氣中更是難以吸納到供生靈生存的靈氣。冰雪茫茫，兩個身影在冰天雪地艱難地行走著，南下是他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這對母子已經走了數日，母熊將自己的靈力灌輸到小熊體內，小熊依然健康活躍，母熊卻已經步履蹣跚，終於，母熊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之中，她伸出顫抖的雙手撫摸著淚眼婆娑的小熊，“別…管我，快去…南方…”

    小熊還無法口吐人言，隻是流著淚拉著母熊的手臂搖晃，母熊已經精疲力盡，她心中絕望無比，希望小熊能夠活下去同時怒罵上蒼，“一定要活下去啊。”母熊心道，然後眼睛終於支撐不住，疲憊地閉上，然後她感到了一陣清涼，母熊有些奇怪，自己不是應該死了嗎？怎麽好像突然又有力氣了，然後母熊睜開了眼，看到天上下起了雨。

    小熊臉上全是水，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雨中充斥著靈氣，母熊趕緊起來吸納靈氣，緊緊抱著她的孩子，“天哭，這是天哭啊，上蒼之淚，上天你一定要拯救滄瀾星。”

    母熊對著天穹跪拜，小熊不明所以，但是看到母熊活了也很高興，一樣對著天穹跪拜。

    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一個身材高挑，渾身黑袍的女巫正靜靜地看著他們，女巫眼眸中像是有黑色的冰，她看著這一幕，暗自搖了搖頭，然後抬起頭望天，自嘲道：“這天要是能救滄瀾星，那真是太好了。”

    等到冰熊母子南下之後女巫再次起步，她目光冷冽，手持一把紫黑冰杖，麵朝一座冰山，山上冰霧氣息彌漫，卻有巨影盤旋，像是巨龍猛獸。

    雪國皇城，星雪賭坊三樓之內，不知如何，那孫大城竟是將冰瀾語接到了這裏，在他們麵前的是賭坊大荷官，大荷官神情肅穆，緩緩道：“冰國共有五族死心歸屬於仙界煉器宗，這些年從仙界得到了不少好處，分別是大雪山的冰霜巨龍，冰原的荒鱷，作為軍隊坐騎的雪風騎，荊棘雪柳一族，以及白石一族。”

    孫大城神色如常，隻是眼眸深處微動，冰瀾語此刻完全褪去了那驚懼的弱小模樣，神色如霜，堅定道：“還請雪皇放心，大敵當前，大難來臨，受了那外來之人的千年掠壓，我冰國早已做好了萬全準備，隻等時機到來。”

    那大荷官深深地看了冰瀾語一眼，頓了一下，才遲緩道：“煉器宗雖說每年都要冰國上貢，但在對冰國的壓迫之上卻是要輕很多，相較之下，火雀族，尤其是這詩樂質來臨之後，完全將雪國當成了自己的地方，不僅大肆搜刮寶物，除去上交給火凰族的那些，他可是中飽私囊了許多。”

    冰瀾語似乎是沒想到這樣的情況，露出驚訝的表情，大荷官看了孫大城一眼，孫大城示意他繼續說下去，“雪國死心歸屬詩樂質的則是有十一族之多……”

    孫大城示意大荷官不用再說下去，抬頭看著那虛幻的星空，微笑搖搖頭，看向冰瀾語，沒由來問道：“你相信滄瀾星上的生靈嗎？”

    冰瀾語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雷蛙微笑的臉，她停頓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那就足夠了。”說罷他轉過輪椅看向幾人不遠處的兩個雕像，那是兩隻神俊的冰鳥，展翅而飛，頭頂的星光落下映襯得雕像更加不凡，冰瀾語和大荷官也看向那邊，神色各自慨然，那正是千年前使冰雪帝國的皇和後洛與霞。

    “相信這個詞其實很虛幻，也很無力，但有時候卻是一種依靠，比起說相信滄瀾星的生靈，我還是覺得更加相信那顆不願意被拘束的心。”孫大城嘿嘿笑了一下，“大概這就叫自由吧，以前這些生靈們沒得選擇，畢竟，選擇了就是死嘛，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要盡力給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和外麵的世界比起來，我們實在是太渺小，大災來臨，讓他們選擇嘛。”

    “如果還是那樣選擇的話，既然這個世界都要毀滅了，那就讓他們先死吧。”

    大荷官和冰瀾語沉默不語，大荷官深吸一口氣，目露釋然之色，冰瀾語則是目光瞥過那洛與霞的雕像，眼神微動，不知在想些什麽。

    孫大城突然眸中閃現精光，對著大荷官道：“老夥計啊，你說為了那所謂的自由，咱們都一心求死，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滄瀾星可能會有一個不一樣的未來？”

    大荷官神色平淡，“就算有，那也是這些年輕人的事了。”說完看了看冰瀾語。

    孫大城哈哈一笑，“這種事想想也是讓人開心的嘛，對了，你將若木的吐納法給那個年輕人送去了？”

    大荷官點點頭，孫大城神色不變，眸中光芒卻是更盛，“在走之前我要見一麵那程昔。”

    冰瀾語和大荷官走後，孫大城坐在輪椅上，拿“望遠鏡”看著漫天星辰，身影寂寥。

    與此同時，除了那從北方南下的手持紫黑冰杖的女巫，北冰海域之上，一個“冰山”走動了起來，逐漸走出了一名巨大的巨人，一隻冰白色的巨大海母化作人形走上了海岸，一片奇異的霧海之中走出了一個雙眼幾乎透明的藍色人影……各色生靈，粉墨登場。

    這一日程昔正拿著一個晶體玉佩觀摩，他的神識進入玉佩，識海立刻出現幾個字，“黑水清水之隙，若木存之，若水出焉。”

    還有孫大城留給他的一段話，“雖說你的本體是火桑之樹，但你生在那荒神山脈想必也知道，火桑樹實在是一種極其普通的樹，若木屬水之樹，與滄瀾星屬性相合，你既生在這滄瀾星之上，修此樹之吐納法，陰陽交融，水火相通，況樹族性屬中溫，對你修行也是極有好處的。”

    程昔哭笑不得，“說白了就是我這本體資質太差了嗎？”

    須彌子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邊，笑嘻嘻道：“小弟啊，身為你的二哥，不妨告訴你，你這次可是撿到寶了，且不說這若木之體比你火桑樹要強許多，隻說這水火雖然相衝，但並不影響你的修煉，要做到如此，這天穹之下除了人族就是你這種本體不強的樹族能做到了，而且水火之道你要真能修煉上去，嘿嘿……”

    後麵的話他卻是沒說，程昔細細琢磨須彌子方才的話，突然額頭一黑，“等等，你什麽時候變成我二哥了？”

    須彌子卻是突然突然站起身，“哎，今天天氣真不錯啊，唉，你看大哥在外麵幹什麽呢？他的眼神那麽熾熱怎麽像見到雙尾白狐脫光在街上走呢？”說著跑出了房間。

    程昔一陣無語，也跟了出去，他們住在這家屬於皇家的客棧之內，自然不用擠在一起，二樓之上出門就能看到大街，倒也方便無比。

    走出房門，程昔果然看到蛇天眼神熾熱，甚至那光比他的光頭都閃耀，程昔吃了一驚，須彌子則是左看看右看看，一臉好奇。

    兩人一番找尋，終於找到了讓蛇天眼神熾熱的來源，程昔神色古怪，須彌子則是撫掌擺頭，眼露精光，似乎準備著慫恿蛇天。

    程昔在街上看到了一個“熟人”，是那在賭坊內曾見過的白象靈，白象身材高大，象鼻象耳，其他與人形無異，程昔側過頭看了看頂著個大光頭的蛇天，蛇天身材高大，與那白象靈相比都差不了多少，但他這樣看著那白象著實有些奇怪，不，是很奇怪。

    過了片刻，程昔才得知了為何，隻見蛇天嘿嘿笑了兩聲，轉頭看向須彌子沉聲道：“你們人族經常說‘人心不足蛇吞象’？”

    須彌子一怔，然後滿麵笑容，解釋道：“嘿嘿，大哥，這是一句勸世之言，我們佛家可沒有這樣的話。”

    蛇天拍了拍須彌子，然後看向那白象靈，眼神更加熾熱，喃喃道：“老子一定要吞了這天穹下最大的白象。”須彌子眼神璀璨，心生向往。

    程昔看著蛇天和須彌子，連忙出手拉住蛇天，勸道：“大哥，大哥，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去吞那白象靈，且不說我們現在的處境，你來不是為了完成任務嗎，證明自己這件事以後自然能夠做到，切不可因小失大。”

    蛇天收回目光，有些尷尬地摸了摸大光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