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雪白蜷縮在房間的沙發椅裏，靠著窗戶看《墓床》，重溫著顧城的詩：“走過的人說樹枝低了，走過的人說樹枝在長。”她一邊等艾娟回來，一邊默念。

    當她可以把整首詩背得熟透的時候，艾娟果真按照出門之前說的那樣，給葉雪白買了一套內衣和鞋子回來了，還給自己配了一部移動市話。

    葉雪白放下手裏的書，開始試鞋子，艾娟拆移動電話的包裝。

    鞋子很合適，葉雪白很滿意。

    “我打個電話。”艾娟對葉雪白說。

    葉雪白撅撅嘴，她想著肯定是打給陸海成的，就附耳聽，原來不是。

    “兒子，我是媽媽，你還好嗎？”艾娟問。

    “哦，媽。”那頭的聲音有些慌亂。

    “嗯，媽媽不在，你有沒有好好吃東西？”艾娟的眼圈不知不覺變紅了

    “挺好的，經常去外麵吃。我爸也會給我錢讓我買著吃，或者叫外賣。開學了準備住校，吃住問題就都解決了，不用擔心我。”葉淩風的聲音傳過來，仿佛音調變了些，更成熟了又說不上。

    “那也好，你現在長大了，一定要學會照顧自己。我和你姐都挺好的，現在住你姥姥家。”艾娟交代。

    “我姥姥姥爺身體都好吧？”葉淩風問。

    “嗯，他們都好。”艾娟眼睛濕了，壓抑著。

    “我姥爺他們都知道了？”。

    “嗯，知道了。”艾娟想了想答道。

    葉淩風不再說什麽。沉默了三四秒鍾，還是艾娟說話了：“你記好媽媽的號碼，有事情給媽媽打電話。”不等葉淩風接腔，又問：“要和你姐說兩句嗎？”葉雪白正要伸手接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說：“不用了。”

    葉雪白失落的愕住了，然後嘴角無奈的蠕了蠕，身體又低下去了。

    電話掛斷後，艾娟在葉雪白麵前坐了下來。

    “雪，你弟弟，本身不愛說電話。”艾娟牽強的說。

    “我知道，他肯定還再怪我。”葉雪白囔囔道。

    “你知道大家發現你不見了，你弟弟二話不說就出去找。一直找到晚上三點多才回來。”艾娟看著葉雪白的眼睛，很嚴肅，很心疼的樣子。

    “回來就衝我們爆發了，簡直一點都不尊重我和你爸，說了很多讓我們吃驚的話那時候我才發現，他長大了。”艾娟的眼睛紅紅的，別過頭不去看她，葉雪白的眼睛模糊了，然後眼淚迅速留下來。

    “那你們離婚，還是間接因為我？”葉雪白忍著哭腔，淚流滿麵的問。

    “什麽是完整？”艾娟自問。又說：“以前總以為維係好完整的表麵，就是完整。其實，我們做父母的忽略了太多，我們更應該關心你們的心靈、人格、健康。讓你們在那樣的環境，對你們的傷害太大了，你們是我這麽聰慧的孩子，我那麽自豪的！”艾娟哽咽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說道。

    “生活本來就應該越來越好，這樣才有意義，才會更熱愛生活，才會充滿愛。你爸爸就是嘴巴不行，愛賭，但是還是很顧家，很愛你們的。”艾娟很平靜了起來，聲音前所未有的理解和溫柔。

    “媽，你不怪我爸了？”葉雪白突然懂事了一樣，她安靜的聆聽著。

    “不怪。其實媽媽隻是愛抱怨。畢竟，媽媽年輕的時候，也是很美麗的。隻是總怪你爸爸為什麽讓媽媽變的那麽醜惡，連媽媽自己都厭惡。媽媽隻是媽媽真的想活的漂亮點”艾娟說的很吃力，很苦澀。

    “媽，你現在好了，不是嗎？你現在很漂亮，舉止談吐都很高貴，以後會保持的，對不對？”葉雪白由衷的安慰道。

    “嗯，如果你能理解媽媽的話”艾娟點點頭，然後欲言又止的望著葉雪白。

    “我會理解的，你放心吧。”葉雪白爽快的答應。

    然後她們就聊到了這裏，算是達成了圓滿的默契一樣，就出去草草吃完午飯收拾好自己，並且帶上了看完的那些書，就出門了。

    艾娟噴了些香水，並且把她的卷發打理的很漂亮，很動人。她上身穿著黑色的吊帶背心外加白色的針織開衫，下麵穿了條修身大擺長裙，顯得很年輕，很溫柔。

    葉雪白穿的是一件粉紅色連衣裙，到膝蓋那麽長，雪紡麵料，泡泡袖，又可愛又清純，她的頭發放了下來，披散在肩背上。嘴巴塗了少許從劉德蘭店鋪拿的桃色口紅，整個人又淑女又纖細，非常惹人憐愛。她們走在哈爾濱街上，葉雪白瑩白的皮膚在陽光下閃爍反射，把太陽蟄疼了，又晃暈了整天街上的行人。

    她們就是愜意的走著，步子輕盈。她們的心情出奇的好，像是前方有著滿滿的幸福和快樂等著她們一樣。

    她們路過水果店的時候，買了草莓和蘋果，還有幾個進口的橙子，就直奔陸海成家去了。

    依然是陸海成開的門，依然是笑眯眯的，很爽朗。

    依然沒有看到陸沉。

    “陸伯伯好！”葉雪白笑盈盈的，她下意識的掃了客廳一眼。

    “好，小雪幾天不見，更漂亮了。”陸還成寒暄道

    “真的嗎？我看陸伯伯幾天不見，才更年輕英俊了呢~”葉雪白巧妙的說。

    “嗬嗬~快請坐，聽小雪說話就是舒坦。”陸海成接過水果，熱情的引她們坐下了。

    “海成，怎麽不見陸沉呢？”艾娟輕柔自然的說。

    葉雪白暗暗吃驚了，她看了看艾娟，和艾娟的目光對視了，又迅速轉開了。她覺得哪裏不對勁，卻一時察覺不出具體。於是索性看向陸海成，等他回答。

    “他出去理發了，也快該回來了，我交代他回來順道買栗子，小雪可定愛吃。”陸海成邊說邊給艾娟和葉雪白倒了寫著韓文包裝的果汁。

    “愛吃嗎？小雪？”陸海成問。

    “我愛吃栗子，但是不喜歡剝栗子殼。”葉雪白伶俐的回答道。

    “不麻煩，你跟陸伯伯相反。陸伯伯喜歡剝栗子殼，但是不喜歡吃栗子。哈哈~到時候陸伯伯剝栗子，你吃栗子，還要沾著沙拉醬，你說怎麽樣？”陸海成的表情很豐富，他幽默的說道。

    “陸伯伯，你太好了。真的！所有所有人都會喜歡你的，因為你實在是個大好人！”葉雪白誇獎道，她的牙齒白白的，嘴唇紅潤潤的，滿臉都是快樂感。

    “哎呀，值了呀，活了大半輩子，聽過最好聽的話，居然是從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嘴裏說出來的。娟，你來說說值不值？”陸海成的眉毛又濃又黑，他隨著說話的神情龍鳳鳳舞，神氣活現。

    “嗬嗬，我作證，她說的可是實話。背後還說了更好聽的呢~”艾娟喝了一口果汁，淺淺笑道。

    “哦？小雪，當真？”

    “哎呀，陸伯伯，我都不好意思了，看來下次再說你好話，要跟我媽簽保密協議才行！”葉雪白的睫毛像兩排小扇子，每每一垂下，每每一抬起，都讓人無比憐惜。

    然後大家就都笑了。

    這時候門鈴響起來，陸海成笑著起身開門，是陸沉。

    陸沉穿著水藍色的襯衫，黑色的褲子，黃色的牛皮鞋，英氣逼人的回來了，他的頭發剪短了，很俊秀。他的手裏果然提著一袋栗子，跟他的氣質不對稱極了，但是很可愛。唯一不變的，是他那股濃烈的書卷味。隨著他的進門，侵襲了整個屋子，把笑聲都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