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軍隊踏歸途，黑暗精靈心喜怒交加，不過更多該是鬆了口氣。

    鬆軟的黑土地，被大軍過境攪得稀爛，戰馬踏著輕快的步伐蹦蹦跳跳，首尾銜接的馬車一輛接著一輛，不過由於特令，空出一百輛馬車，裏麵裝滿各種壇子，兩個團隊的士卒圍繞這百輛馬車，竟似珍寶更加看重。

    雲仙落望向縮在車廂一角的黑暗精靈，鬱朵兒馬恨恨回瞪，看來很恨這個可惡的家夥。

    雲仙落淡然笑笑，突然想起當年雪狐兒被俘虜的時候，可是她大方得多，起碼還懂得討價還價，爭取自由。

    “你笑什麽笑，一看不是好人。”鬱朵兒揮舞著小拳頭，如同一隻發怒的小貓。

    雲仙落板起臉：“沒大沒小，小心被打屁股哦。”

    鬱朵兒咬緊牙關，恨得牙癢癢卻不敢繼續叫囂，她很清楚眼前的男人擁有怎樣的能量。

    車廂裏隻有雲仙落，郭萌萌和鬱朵兒，雲仙落找她來，自然是想了解一些情況：“黑暗精靈最近有沒有什麽特殊情況？”

    鬱朵兒警惕起來：“你說什麽？我不知道。”

    雲仙落揉揉笑得僵硬的臉頰，決定單刀直入，不搞親民政策：“赫瑟堡王宮，我去過，有幾十萬具骨架，堆積在暗白色大理石地麵，好像被什麽怪獸撕咬，人人麵色痛苦，淒慘的……”

    “別說了。”鬱朵兒麵色蒼白，低聲說：“我知道，姬堂王已經變成惡魔了。”

    仿佛害怕雲仙落會繼續講述慘狀，她輕眨睫毛，綠寶石大眼朦朧了水汽，仿若夜空的星：“女王在謀劃些什麽，我很清楚，長老們在其起到什麽作用，我也很清楚，可不管是你，是我，還是你的軍隊，都不可能阻止那樣一個惡魔。”

    雲仙落靜靜凝視著她，鬱朵兒挺起胸脯，勇敢的和他對視。

    “好吧，我們來談談惡魔的事情。”雲仙落移開視線，敗退在小姑娘無知無畏的目光下：“他有多強大，或者說你見過他？”

    鬱朵兒點頭深思，不久身軀顫抖起來，仿佛寒風飄搖的葉子。

    “三隻角，皮膚皸裂，有鱗片，三長老隻是一個照麵，被打敗了……我不知道他多強，但肯定已經接近傳說，不，一隻腳都已經邁過傳說大門，他缺的隻是一個契機，隨時都能跨過去。”

    雲仙落沉默，也是說，姬堂等待，積攢實力，不是為了突破傳說，而是為了進階傳說之後更加強大。

    “還真是一個不幸的消息啊！”雲仙落揉揉額角，道旁黑暗精靈居民奔來跑去，駐軍已經接到赫瑟堡發來的命令，赫瑟堡已奪回，為了重建王都，需要遷移居民。

    許多黑暗精靈當場扛起行囊北，更多人卻眷戀著家的老母和妻兒，他們嚷嚷著：“家裏沒吃沒喝，又不讓老人和孩子去，這不是要他們的命嗎？”

    一臉疲憊的征民官彬彬有禮的勸說換來一身唾液，最後幹脆一揮手：“抓，十七歲以，四十歲以下的人，統統帶走。”

    午夜的平靜被打破，到處都是喧鬧的人群，黑暗精靈民風不說彪悍，也極具攻擊性，你要我親人的命，我敢和你打。

    他們抄起弓箭，取出私藏的柳葉刀，暴民在每一座城市肆意破壞，蒸騰的火焰直高空。

    駐軍於此無能為力，他們隻能在一處又一處地方奔走，將反抗的居民打散，抓住那些來不及逃走的人，用刀柄和鞭子抽打，拿堅固的繩子捆住，帶到城外。

    早已準備好的騎兵拉著長長一串人，好像穿粽子一樣在原野小跑，城門全部封閉，不管城市裏如何鬧騰，駐軍都不再去管，隻要人跑不出去，行。

    帝國大軍迎麵和無數駐軍押送的隊伍碰，黑暗精靈鄙夷的朝帝國軍隊吐口水：“滾吧，南蠻子。”

    往往這時候，開路的帝國軍會亮出刀劍，駐軍顧忌帝國軍勢，往往會退走。

    也有些駐軍十分血性，看到帝國軍滿載而歸，意識到那是黑暗精靈的珍寶，擋在前路不走：“放下我們的東西。”

    “放。”帝國軍隊立即出擊，弓箭如冰雹從天而降，用刀與劍殺出一條血路。

    禦駕碾過血水沉浸的道路，刺鼻的血腥味不斷衝進鼻尖，嗆得人幾欲嘔吐。

    鬱朵兒目光深沉，已看不出恨，隻是得著機會，想必會用牙齒在雲仙落身啃下一塊帶血的肉來。

    雲仙落依舊在淡然的笑，隻是難免帶幾分苦澀，他總不能說：“我叫了他們不走，隻能都殺了吧。”

    所幸威吉利早有先見之明，鬱朵兒手腳都被魔紋封鎖，無法施展力量。

    車架繼續前進，不開眼找死的黑暗精靈畢竟少數，所以一路還算平靜，除了城市的哭喊，也原野的瀝瀝風聲，溪流的潺潺聲，行軍的盔甲鏗鏘聲，不絕於耳。

    黑暗精靈王國精致特殊，原野覆蓋薄薄的苔蘚，矮小的樹木匯聚成林，大部分坐落在水邊。

    “我很小的時候，被灌輸理念，為王國奉獻一切，”鬱朵兒輕聲說，晚風紅了她淡綠色的大眼睛，“王國土地永遠沉寂，無人能夠體會，它所隱藏的痛，挖開泥土，地底下全是黃沙。”

    “在外人看來，黑暗精靈王國美麗富饒，擁有強大的戰士，可誰知道在這美好的表象下，所隱藏的貧瘠。”

    “千裏內能夠種植的土地，不過數十裏，需要養育幾十萬人，弱小的孩子，是沒有生存權利的。”

    “我出身在帝國層家族，雖然他們從來不告訴我，我到底屬於哪個家族，但我自己早已有所預感。”

    “應該說那是命運的相遇，姬堂沒有殺我，我從他的眼睛裏，除了瘋狂，還看到一絲，非常溫暖，非常值得期待的東西。”

    鬱朵兒淚眼朦朧，說不出來的痛：“王國在流血，我知道你也不是冷血的人，我以黑暗精靈王室血脈之名向您發出邀請，救救我的族人。”

    她跪在地，佩戴附魔鐐銬的手掌附在額頭前方，鄭重的行了大禮。

    晚風很靜，風帶著幹燥之意，吹得皮膚幹燥，吹得草木難存，吹得鬱朵兒嬌嫩的臉頰淚痕滿麵。

    她伏在地，久久不肯起身，哭泣著說道：“我知道您不是嗜殺之人，唯有您，還擁有拯救王國的力量。”

    雲仙落目光溫和的望著她，車軲轆碾過的血跡還未幹，似乎能夠聽到慘死者的哀鳴：“你說錯了，我不僅嗜殺，還不打算拯救王國。”

    鬱朵兒震驚的抬起頭，似乎沒想到有人如此幹脆自我貶低，如此坦然。

    “你所說的，我都知道，情報部門總結的黑暗精靈王國國情，我想大概還算靠譜。”雲仙落猶豫了好一會，才問道：“我為什麽要幫助你們，任由姬堂亂搞，不是更好嗎？陷入魔怔的人，大概不能對我的帝國造成威脅，黑暗精靈也會從此滅族，我的帝國，北方邊境從此安寧，不需要戰士去流血，我怎麽不能這麽做？”

    我怎麽不能這麽做，多有力的話，因為這樣，可以減少幾十萬戰士的損失，帝國無需付出慘重代價，黑暗精靈是敵人，我為何要去救你們？

    雲仙落閉眼，又記起左拉斯蒂塔的慘禍，教堂前燒焦的花朵，隨風飄散，至今他還能記起那用平民頭顱堆砌的屍山。

    “我不是救世主，我隻能保護我身邊的人，誰敢打破我擁有的一切，我能要他萬劫不複。”

    雲仙落如釋重負，很輕鬆的質問：“你說啊，我有什麽理由為了不屬於我的國土奮鬥？”

    鬱朵兒張嘴，卻說不出話來，拯救千萬平民於水火，冠以仁君美名，受萬眾愛戴，對眼前的男人來說，根本不具備吸引力，這些他全都有，那為什麽，還要付出戰士的生命，來博取一片貧瘠土地的居民愛戴。

    雲仙落感覺全身舒暢，一直以來糾纏著自己的夢魘，仿佛正在遠去，所以心胸開闊，聲音也和藹許多：“我隻能救一個算一個，你我這些時日接觸，心性還不算壞，如果你願意，我打算把你送到尤娜那去，她應該很歡迎你，至於以後……你愛去哪去哪。”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雲仙落在車內坐了好一會，卻感覺空氣越來越凝重，憋得喘不過氣來，郭萌萌一直在低頭看件，頭都沒抬，雲仙落發怒的時候她雖然捏緊了拳頭，但始終沒有出聲。

    雲仙落呼啦掀起門簾，對將官吩咐：“牽匹馬來。”

    車架頓歇，在諸多將官簇擁下，雲仙落跨一匹高頭大馬，在荒野肆意馳騁。

    黑暗精靈王國土地貧瘠，雖然苔蘚遍布，卻不長草，馬蹄敲在地麵，發出沉悶的嘭嘭聲，三千騎飆過地麵，濺起漫天黃沙。

    前方山崗處有火把照明，馳近才發覺原來是一支黑暗精靈的軍隊，帝國軍勢頓止，三千驃騎幾十麵旌旗，與黑暗精靈打了個照麵。

    雲仙落冷冷望了一眼押送駐軍和哭哭啼啼的黑暗精靈平民，轉身欲走，又覺得不對：“誰是部隊長官？”

    一個胖子出列，精致的鏤空盔甲在他身硬生生穿出緊身衣的感覺，雲仙落一陣惡寒，隻感覺胃裏在翻騰。

    黑暗精靈見過不少，胖成這樣，簡直有違黑暗精靈優良的自然基因。

    “大人，鄙人是軍隊長官，請問您是？”胖子驚疑不定，不過將疑惑很好的掩飾在好之後，眼睛晶亮，看起來人畜無害。

    “怎麽都是些少女，男的呢？”黑暗精靈的隊伍裏除了押運士兵，剩下妙齡少女，待遇也不同，坐在馬車，人人帶淚。

    與那些被綁得粽子般的平民相，雖然目的地相同，待遇卻是天地下。

    “這個。”胖子猶豫，待見到雲仙落臉色不善後，方才說道：“這些都是挑選入宮的女婢，您也知道，王都新建，總要有些門麵。”

    他肥胖的身軀扭啊扭，湊到雲仙落耳邊：“您要是喜歡，盡管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