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打完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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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帝國強硬的態度,大個子異族顯然早有耳聞,不以為意。 ()
他緩緩躬身,四隻手臂交叉疊加在一起,大概是個古老獨特的禮節。
然後,用生澀的語言,以誦唱的語調,說道:“尊敬的陛下啊,不是我們不願歸順,千年,萬年被驅逐的命運,使我們無法相信外來者,假如您依舊堅持用武力,迫使我們屈服,將會遇到最堅強的抵抗。”
他說話時,麵容肅然,破舊的毛坯氈子一甩一甩,還緩緩點頭。
雲仙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說什麽?”
“如果我們堅持武力統治遺忘之地,他們會進行最頑強的抵抗。”
異族大眼睛轉向雲仙落,很快低頭,腳趾刮擦地麵,劃出道道白痕。
明明聽得懂人類語言,偏偏又喜歡用本族語,說是要堅持傳統,威吉利對他們這份‘良苦用心’,嗤之以鼻。
異族勢力並非不強,世界主體有五族,遺忘之地也以五大族為主,名字皆拗口難讀,生得形怪狀,偏生力量極強。
與他們對戰,不符合帝國利益,或者說異族自以為不符合帝國利益。
“告訴他,且去,且珍惜。”雲仙落隨手丟下書籍,轉身出帳,隨侍官員立即跟,轉眼間偌大的營帳變得空空蕩蕩。
“他們這是什麽意思?”
異族們摸不著頭腦,等待三天也沒有任何消息,隻得先回軍報信去了。
……
……
“異族異族,非常類之族。”威吉利臉露出和藹的微笑,說出的話卻冷酷無情:“臣建議立即出兵把他們全都殺了,震懾天下。”
雲仙落麵無表情,轉向其餘幾個將領。
“臣附議。”
“附議。”
蒙戰,查科拉,悖缽鐵,蒙休,蒙杉等諸多將領,則沒有出聲。
異族是帝國在蒼世界如今唯一明麵的敵人,往常帝國在地底毫無顧忌,在地麵世界卻不能如此。
不說諸多史詩在暗觀察,是諸多勢力對他們的觀感,都會影響接下來的生意。
雲仙落屈指輕彈,悾悾做響,群臣立即噤聲。
“異族之事,小患,真正的大患,在於地麵世界各族對我們的態度。”
雲仙落揮手,桌子厚厚一疊件,泛著白光,飛到各大將領手。
“這是蒼之手收集的情報,僅去年下半年,天下商會損失運輸隊七百九十一支,特別是矮人,擺明態度告訴我們,他們可以自己來搶,何必付錢。”
雲仙落深吸口氣,緩緩壓抑憤怒,說道:“人家盡心盡力幫助我們,我們怎麽也得回報一二。”
威吉利請示:“您的意思?”
“兵發矮人領,說他們授意地底舊部做亂,與帝國為敵。”
雲仙落的眼神透過金珠簾幕,遙望黃塵四起的遺忘之地,繼續吩咐:“這件事,威吉利你親自領兵去辦,我給你一百萬人,蒙戰,你去對付異族,把螞蟻掃幹淨。”
二人接取命令,後退幾步,退出帳外。
“陛下,何勞兩位大人親身前往,臣願領軍先行。”一臉大胡子的查科拉,跪地請戰。
雲仙落沒有理會他,喃喃自語:“這是一次絕好的機會,獸人出兵襲擊卡其山口,看矮人如何抉擇。”
……
……
帝國曆二十年初,遺忘之地發生兩件大事。
一件是談判的異族使者,不知為何惹惱帝國皇帝,發兵數十萬,由擅於打死戰,威名赫赫的蒙戰率領,沿路北,在寒冬天展開對東北部異族大營的攻擊。
另一件,被稱為‘運輸隊引發的慘禍’,借著風雪天,帝國軍隊日行百裏,源源不斷直撲矮人領地北部城市金礦城,圍而不攻,據傳領隊將領是帝國勳貴威吉利。
全天下的目光,都被這場自奧索格與聯軍對抗後再沒有發生過的百萬級別戰役吸引,各國使節在大戰開始前三日,通過傳送法術,趕到金礦城外。
對於這些蒼蠅一樣煩人的家夥,兩國軍隊都視若無睹,隻是如果自個跑得太近,被當做敵人殺死,誰也沒處說理去。
自一月十三日帝國大軍抵達金礦城,此後五日,按兵不動,矮人援軍自西,自南,自部,源源不斷湧來,卡其山口和獸人的戰役,陷入暫時僵持。
一月十八日清晨,日夜被巨大喧囂騷擾的諸多矮人士兵,還沒有從宿醉醒來,感覺到地麵在顫抖。
不少矮人一咕嚕從營床摔下來,叮叮當當的警報鍾聲急促響起。
“快,快去城牆。”
“矮腳戰豬騎士準備,跟我走,去東門準備衝鋒。”
“跟隨王旗,跟隨王旗。”
矮人獨有的粗大嗓門,響徹城市空,無數矮人自多處營房湧出,如同分流的螞蟻,隨著旗幟,奔走,很快到達自己的位置。
城牆早已填滿士兵,城垛間隔空隙,城牆,有許多黑洞洞的炮口,弩機,矮人強悍的鍛造技術,給予他們強大的火力支持。
作為矮人第二大城市,金礦城的富庶首屈一指,根據越富防禦越強的矮人城市準則,諸多旁觀的使者對帝國這次攻擊,其實並不抱很大希望。
一座渾身如同刺蝟的城市,足以令任何統帥驚顫,甚至有‘弩箭不絕,魔晶不絕,金礦不失’的狂妄說法。
對矮人來說,很多軍官都明白,這不是玩笑話。
所以在戰爭前夕,依舊允許士兵喝酒喝得爛醉,依舊隻在城牆留少許人觀測。
這是底氣。
威吉利滿身金甲,站在帥車內,沒有露麵。
但他的神情,卻不屑至極。
帝國大軍擺出無數方陣,鋪蓋整片大地,無數雲梯,攻城車,投石機,魔晶小炮井然有序排開,令人驚詫不已——長途奔襲本已極難,何況還帶著這些笨重器械。
威吉利自然不會告訴他們,這都是他派工匠花費好幾天時間造好的。
各大方陣排列完畢,百萬人的戰場卻一片靜穆,所有人都在等待那聲山呼海嘯的戰爭令。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三個時辰。
五個時辰。
威吉利始終不下令,沒有任何帝國官員敢於質詢。
反而是急性子的矮人,串下跳,不少人趴在城牆喝酒。
“他們怎麽還不過來,嗝。”
“八成是被我們的城牆嚇到了,嗝。”
金礦城牆布置的超過一千架弩機,仿佛尖刺,把城牆武裝得毫無缺陷。
每隔半米,有尖銳的金屬刺,攀登城牆的士兵一旦碰到,立即肚穿腸裂,手斷腿折,端的陰險無。
城牆前列,鋒利若刀刃,雲梯搭去,會瞬間被割破,一旦人數過多,很容易自己斷掉,而金屬溜過的城牆,表麵光滑無,一旦有傾斜的趨勢,會不斷滑落,直至掉到地麵。
這兩點,注定空手攀城和雲梯攻城極難成功。
何況還有源源不斷的魔晶炮,弩機射擊支援。
看起來,帝國軍圍城是一場笑話,矮人各部族聯軍,五十萬士兵在左近,有人說他們躲在底下堡壘裏,有人說他們在百裏外時刻盯著戰局,隨時準備抄後路,反包圍。
對任何統帥來說,這都應該是一場極難以取勝的戰役。
堅城,外有援軍。
參謀部的官員們靜靜等待威吉利下令,結果等到午,這個傳說智計無雙的統帥,下令造飯。
沒人反對,所有部隊依次領到裝在盒子裏的豐富午餐。
矮人們覺得,帝國的飯菜攻勢,遠任何利刃都來得刺骨。
威吉利派出信使,到城牆下洋洋灑灑一大段,講述帝國本來意欲和矮人和平共處,奈何你們竟敢鼓動地底同族造反雲雲。
矮人聽得大為暢快,紛紛笑哈哈的回複:“打你怎麽嘀。”
威吉利統帥絲毫不在意,還說天氣寒涼,為表敬意,給矮人送酒。
矮人自然不會接受,要是下毒的東西可怎麽辦,這個世界存在魔法師,更存在煉金術士這種東西,誰也不知道,他們又會搞出什麽怪怪的東西。
帝國軍抬出幾千桶美酒,被矮人拒收後,全都傾倒進護城河,把河裏的食人魚醉死不少。
滿城酒香。
酒無毒。
矮人紛紛破口大罵帝國軍無恥,用酒肉引誘他們。
為此,矮人軍官不得不從酒庫緊急調出幾千桶美酒,來安撫軍心。
第二日,威吉利清晨時分開始叫陣,到午又將搜刮來的幾百壇美酒傾倒入河。
矮人不喝酒,渾身沒勁,軍官無奈,隻得又下令放出千壇美酒。
第三天。
第四天。
……
威吉利每日倒酒,都會引得矮人圍觀,到後來,城珍藏的幾十萬壇美酒,日益見窘,矮人不得不頒布條例,規定每日酒量份額。
短短十數日,一槍未發,一炮沒打,令人驚的是,矮人的軍勢,日益頹廢。
軍帳,威吉利露出陰險的笑,如同野狼終於耗盡獵物體力,即將展露鋒利獠牙。
“矮人嗜酒,但絕不會因酒誤事,到這份,再行此計,沒甚意思。”
他揮手,大聲道:“鳴鼓,進軍。”
在威吉利下令大軍出營同時,一騎從金礦城主府馳出,沿街叫喊:“每日三杯,多者軍法處置。”
接頭的數十騎傳令兵立即四散,將消息廣為傳遍。
金礦城頭,早早擠滿士兵,許多人正在大快朵頤,聽到這句話,不少人立即放下酒杯。
有不舍,但斷然沒有違抗軍令的道理。
帝國軍列陣已畢,不少矮人歎息過後,離開城牆,他們怕接下來的畫麵,會使自己忍受不住。
……
……
威吉利一襲金甲,左右五百黃金矮人衛士,威風凜凜,神情肅然。
冰涼的寒風吹拂臉頰,金色大胡子,仿佛都變成雪白色。
他們目光沉穩,不為外界所動,每個人都擁有黃金階戰力。
隆隆戰鼓響起,一列列帝國軍緩步朝前推進,步伐極慢。
煙塵漫溢,城頭的矮人,早已見怪不怪,沒人敲響警鍾。
直到帝國軍接近離城池五百步,守城的矮人軍官才發覺異常。
一股不同尋常的悲烈氣息,彌漫大軍,令它看起來,猶如一把即將出鞘長劍。
咚。
一聲異常壯闊的鼓聲,如雷爆鳴。
“殺。”
十萬帝國前鋒軍,佩劍,披甲,背弓,持盾,開始小步衝鋒。
地麵微微顫動,殺聲震撼雲霄。
叮叮當當。城市的警鍾敲響。
金礦城進入戰爭狀態。
三百步,第一波弩機發射。
兩百步,第一波魔晶炮發射。
一百步,第一批矮人支援兵趕到城牆後,隨時準備衝城牆替補。
大戰,爆發得毫無預兆。
十萬帝國軍士怒吼,咆哮,金邊旗幟如雲,箭矢如雨朝城頭傾瀉,一時竟將處於城牆後的矮人,壓製得抬不起頭來。
不過數息後,矮人的反擊惡狠狠襲來。
先是弩機箭雨,隨後是魔晶炮,最後是幾十架投石機。
鋪天蓋地的攻擊如同潮水般湧出,視野裏一片朦朧,如同疾風,似乎驟雨,竟令人邁出一步,都無艱難。
士兵持盾的手,被弩機射穿,連根貫骨,透心而出。
鋼盔被砸裂,血肉之軀更是糜爛。
鐵甲被消融,滿地鐵水血水混雜。
無一處不淩厲,無一處不鋒銳。
這是矮人經營無數年的第二大城,金礦城。
威吉利沒有去看慘烈的戰況,而是跟隨侍的一眾將領,講解兵策。
“金礦城看似很難拿下,其實最容易對付,反而是那些看似並不如何牢固的城池,偏偏艱難。”
“占據金礦城的矮人,早年憑借此處,爭奪矮人王的位置,成功過好幾次,曆來被外姓矮人王忌憚。”
“我們打矮人任何一處,都必須麵對矮人的舉國之兵,唯獨這金礦城,不需要費那麽多心思。”
“該死多少人,死多少人,打仗不像做買賣,幾斤幾兩都算得清楚。”
“這次的戰爭,很難得。”
說完這話,他停下話頭,輕輕抿了口茶。
一名叫查實的軍官小心問道:“所以我們,隻要麵對金礦城這一處的矮人?”
威吉利輕笑道:“對,也不對。明麵,我們此時的敵人有矮人的援軍,和金礦城的十五萬駐軍。”
“實際,他們可以隨時進攻,而我們,難道要跟著他們往山裏跑?那不過幾日,成了我們追擊他們,到他們追擊我們的險地。”
“所以,等我們打下金礦城,敵人立即會出現,不遺餘力和我們對戰。”
軍官們麵麵相覷,對這些政治性的東西,並不是很懂。
“所以,打完跑,才是最刺激的啊!”
威吉利緩緩閉眼,靜待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