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曆二十年秋季，蕭瑟的秋風自渦流區域席卷，宛如寒冬，吹得人心惶惶。

    教會覆滅，巨龍北進，奧索格東境全線淪陷。

    蒼各族，終於意識到，空前災難降臨，滅族之禍，在眼前。

    巨龍，傳說會噴火能吐冰的生物，古時代，曾經占據整整一個紀元霸主地位。

    ……

    ……

    雲仙落漫步在黃金城街道，不斷有士兵和軍官行禮，又匆匆離去。

    今年的黃金城，冷清許多。

    自從統一地底後，帝國的重心開始朝地麵偏移，地底十三軍鎮，幾乎都由新軍把守。

    屯田，建城，造林，開挖水渠，短短一年半，整個地底世界大變樣。

    曾經荒蕪的山地，如今林蔭成群，稻香飄飄，碩果累累，羊馬成群。

    威吉利曾預言，算蒼失陷，憑借地底這份底蘊，也能在百年內，將其恢複至戰前水平。

    到時蒼世界僅剩帝國，未嚐不是好事。

    練兵場也搬遷至索爾南通，左拉斯蒂塔等地，黃金城內部，已全部都是辦公設施。

    當然，還有幾個精兵場，為帝國培育特殊兵種。

    帝國官僚機構日趨成熟，二十多年發展，又有一大批軍政人才，如今雲仙落這個帝國皇帝，更多時候，並不參與國事。

    他樂得享福。

    “奧索格在東境損兵超過七十萬，如今正積極聯合各族，共同抗擊巨龍。”

    “巨龍勢大，初步估計，湧入奧索格，分散至各國的巨龍數量，不下三萬隻，傳階以，不計其數。”

    “教會覆滅，有傳言，幾大史詩巨龍，被教皇愛吾拉斯重傷，”

    雲仙落緩緩走到金殿前，耳畔回蕩諸多地麵世界傳回的訊息。

    教會紮根蒼，任何王國成立時間都要早，曾經有傳聞，個災劫時代，它存在於世間，有人說是古紀元延續下來的超級勢力。

    無可質疑，它確實屬於蒼世界龐然大物。

    雲仙落抬腳跨過大門，走進殿內。

    “陛下。”眼尖的官員，立即拜倒。

    花婉柔微微點頭，示意官員們出去，兩人對麵而立。

    “我覺得，是地獄的陰謀。”她翻閱卷宗，娓娓道來：“精靈王被殺，地麵各族交戰，人類同盟土崩瓦解，如今唯一可以作為後盾的諸神教會，又被巨龍襲擊，近乎全毀，蒼的有生力量，消散殆盡，若是地獄入侵……”

    雲仙落麵容凝重，說道：“我並不這麽認為。”

    見她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雲仙落細細解說：“地獄對任何物質界，都有一種傲視心態，如咱們看待地底那些不修邊幅的種族，也不會認為他們有啥出息，算食人魔，巨魔之類戰鬥力強大的種族，我們對他們，也不會打從心底裏當做敵人，至於大地精之類，更不會有絲毫足以令我們誇讚的地方……這是我們以往的心態，算現在，他們表現出自己的價值，能力，堅持，也依舊會在人類等明種族麵前，表現得非常自卑。”

    “對地獄，我們自然不會自卑，但地獄看我們的心態，絕不會如同我們現在看望地底種族一般。”

    雲仙落偏偏頭，微笑道：“地獄雖然很強大，但正是出於這種強大，所以他們習慣碾壓，不屑於玩弄陰謀詭計，以往的殞神位麵，或許會令他們費些心力，但如今的蒼世界，絕對不值得他們如此付出心血。”

    花婉柔搖搖頭，說道：“解釋不通，殺死精靈王的那個神階，不是地獄派來的人嗎？”

    雲仙落擺擺手，說道：“有這個可能，但更大的可能，他一直在蒼世界。”

    花婉柔眼前一亮，說道：“難怪，照理來說，教皇愛吾拉斯更值得他去殺，但他偏偏去殺了精靈王，這證明他覺得精靈王才是蒼世界的最大阻礙……他一直都在蒼世界，隱藏在黑暗。”

    所以，精靈王雖然實力愛吾拉斯遜色一籌，仍舊被鎖定為這個紀元的阻礙。

    而龍族突然出擊，導致教皇愛吾拉斯隕落。

    蒼世界的頂尖力量，受到嚴重削弱。

    “風雨欲來。”雲仙落總結道。

    兩人一起往外走，黃金城收納的糧食，礦物源源不絕，還有許多地麵世界的明典籍，發明，包括工匠等，全都轉移到這個隱秘空間。

    禁軍統領維萊史急匆匆奔來，呈一封急件：“佐沃德病重。”

    ……

    ……

    夕陽斜照，墨綠色房子仿佛踱一層金，屋子裏擺設非常簡單，一床兩椅一桌一櫃。

    “陛下，”佐沃德伸出手，望著近在咫尺卻無法看清臉龐的人，笑道：“我一直以為，自己會死在地麵，沒想到還能活著回到這裏。”

    雲仙落緊緊攥住他的手，輕聲道：“別說了，好好休息，我會留下來，等你好了，一起喝酒，慢慢說。”

    佐沃德努力瞪大眼，突然笑了，說道：“陛下，當年你第一次展露黑暗天使身份時，我差點當場拔出刀子，想想打不過，算了，是不是很孬？”

    雲仙落笑笑，不說話。

    佐沃德喃喃自語：“那時候，威吉利那小子，還是黃金矮人王，我想著他是個死人，肯定不會在意黑暗身份的，我手下要人沒人，要兵沒兵，後來想向教會求援，又怕你這個大魔頭連聖光都無法淨化，釀成滔天大禍，豈不是愧對祖先。”

    雲仙落默默攤開手掌，光輝無邊。

    佐沃德咧開嘴巴微笑，沒剩下幾顆牙齒，肌膚也早已鬆弛，話語有些含糊不清：“威吉利後來找我談過，他說無論黑暗天使，還是天使，隻要能帶領他的族人，存活於世，他根本不在意身份，那個魔鬼一樣的家夥，這些年辦的事情，您無清楚，很長一段時間，我都非常迷惘。”

    光陰易逝，昔日魁梧健壯的漢子，垂垂老矣。

    雲仙落並沒有說話，隻是簡單在聽，他一直都很清楚，帝國士兵不會在意他的身份，帝國法師團，牧師團，戰士集群，一直都是他最堅定的擁護者，可對於佐沃德這類正統蒼居民來說，他當初的黑暗天使身份，無疑是一道無法彌補的天塹。

    若有機會，那時候，大概很多人都會反了他。

    “陛下，臣求您件事。”佐沃德閉眼，蒼老的臉龐看不出神情。

    雲仙落沉思半響，說道：“先說好，你知道我如今在帝國不管事，樂得清閑，如果是太麻煩的事情，你直接跟內務府去說。”

    佐沃德微微搖頭，說道：“這件事，您點頭才行。”

    二十年臣子，二十年風雨，這位嘴裏說想反的將軍，其實一輩子都在對帝國盡忠。

    雲仙落沒辦法狠下心，也沒辦法拒絕。

    “不會叫陛下為難，若是地麵世界真沒辦法，您答應我，盡量多接些人下來，好歹給條活路。”

    “地獄一來，誰是敵，誰是友，無法分辨，我隻能答應你，在此之前，盡量接納難民。”

    兩人的談話，到此告一段落，一名侍女捧著藥碗進來，低聲道：“陛下，將軍該喝藥了。”

    佐沃德縮縮身子，躲進被子裏，賭氣道：“不喝，都要死的人了，還要受這罪。”

    雲仙落啼笑皆非，接過藥碗，說道：“你真不喝？我剛剛看過藥方，都是些很珍貴的藥，你不喝，等會也是倒掉，你想想，一輩子下來，沒吃過幾口好東西，晚了再不嚐嚐，下輩子還能有這好命？”

    雲仙落把藥碗擱下，負手走出房間，對左右人吩咐：“照顧好他。”

    千峰林如今已被帝國開發為墳塋，正如當初雲仙落和佐沃德約定那般，不為生人，僅為死人。

    共計一百三十七萬帝國有名姓記載將士的墓碑，遍布千峰林。

    還有三座，供奉帝國無名戰士。

    本不適宜活人居住的地方，佐沃德選為自己最後的養生所。

    雲仙落負手站在峰頂，放眼望去，滿目皆白。

    他這才發覺，原來，帝國已經走到這一步，百萬將士成枯骨。

    墳塋空，飄蕩著黑白色帝國軍旗，金幣圖案再也沒有光輝，隻有沉寂。

    帝國專門在此設立護衛軍，千峰林早已成為禁地。

    早年帝國戰士，無名無姓，最多幾個機靈點的會跟蒙戰，佐沃德等人要個姓，自己胡亂湊個名，那也是頂破天的難得。

    後來，帝國規製下來，人人都以序號代替，戰功卓著者，另外賜予名姓。

    對麵的石碑，不少人都僅有一串序號，是剛剛戰死在地麵的那批。

    雲仙落心裏不知何滋味，感覺很苦，苦得說不出話。

    屋裏那碗藥，苦千萬倍。

    “陛下，地麵世界來信，諸族會盟。”維萊史低聲道。

    雲仙落皺眉，沒說話。

    維萊史繼續道：“威吉利大人的意思，您應該回去一趟。”

    雲仙落揮揮手，轉而問道：“牧師和醫師怎麽說？”

    維萊史悄聲道：“藥神無醫。”

    雲仙落緩緩點頭，示意知道了。

    維萊史悄悄退走，沒人敢再來打攪他。

    “小不點，你叫什麽？”

    “你當寨主，我們都能吃飽飯行。”

    “他們是亡靈，快走。”

    佐沃德，你是真的傻，非要用性命去換這個承諾，其實隻要你開口，帝國又怎麽可能會眼睜睜看著地麵毀之殆盡。

    帝國曆二十一年初秋，創國大將佐沃德病逝，葬於曾經的千峰林，如今的帝國墳塋。

    ……

    ……

    “巨龍來襲，南邊。”

    幾乎在衛兵報出位置的同時，巨龍已經駕臨這座奧索格南部小城。

    稀稀拉拉的箭雨，如同秋風裏的稻穀，溫柔而不失雅致。

    巨龍深邃的眸子裏映出不屑，更多時候，他們往往一口龍息，將整座城牆連同麵拚死抵禦的爬蟲一起消滅。

    三千人的駐軍，射出兩輪箭後，被徹底擊潰，人人哭爹喊娘，棄城而逃，居民區一片火海，人們踐踏在即將豐收的穀地，黃燦燦的稻穀變成地裏的爛泥。

    巨龍們並未追襲，好幾隻年輕氣盛的巨龍，追出幾裏後也被喚回。

    “毀其根基，渺小的爬蟲，自然會凍死餓死，用不著我們動手，走，去下一個城市。”

    巨龍龐大的陰影掠過城市，留下滿地殘骸與啼哭的嬰兒，禿鷲嘶啞鳴叫，緩緩降落。

    半響，一隻龐大的騎兵隊途經此地，看到如此情景，人人麵色大變。

    “還是慢了一步，巨龍已開始屠殺。”一名年輕人拔刀出鞘，狠狠劈砍城牆，懊惱不已。

    “不止晚了一步。”領隊軍官麵有憂色，喃喃道：“豈止晚了一步。”

    地麵再次締結聯盟，速度極快，目標也十分明確，但再也沒有當年地麵聯盟的風氣。

    締約會議，奧索格代表主張各族迅速出兵，立即幫助奧索格把龍族打出去，然後在原聖城遺址，建立拒龍城，以為藩籬。

    結果，其他數個勢力當即不同意。

    先不說把巨龍打出去，需要付出多少兵力，如今這個情形，蒼世界，諸族聯盟怎麽可能戰勝龍族。

    吉布裏提議，以廣闊的奧索格疆土作為戰略縱深，各族軍隊在這片廣袤的土地狩獵，此舉也有利於分散龍族兵力。

    奧索格天賜女王當即掀桌子離場，剩下的使節草草擬定條約，簽訂了事。

    後世稱為屠龍令的條約，也是在這次會議提出，依據約定，所有國家共同出資，設立屠龍寶庫，任何擊殺巨龍，戰功卓著之人，都能換取精良裝備，物。

    因為這個寶庫具有獨立性，每個屠龍勇士在功勳確定後，並非可以直接換取物資，而是等待各族撥發，所以又有個別稱‘等死庫’。

    意味是，說不定換取的物品，這輩子都等不到。

    所有人都沒想到，他們以犧牲奧索格，換取戰略縱深的提議，在今後的日子裏，會有多懊悔。

    帝國史書記載翻譯：帝國曆二十年，龍族侵犯地麵世界，隨後三年，著名的屠龍戰役，隨處可見，無數可歌可泣的人物，隕落，崛起，天驕無數。

    隻是誰也想不到，促進各族融合，真正實現地麵世界大一統局麵者，正是此次罪禍發起者，俗稱龍襄。